「你是功勤吧?老天有眼,你還好好的活在人間。」秦氏眼角泛著激動的淚光,「讓我瞧瞧你……」說著,她趨前抓著他的手臂,兩只眼楮直勾勾的盯著他。
「你長大了,變成一個大人了。」秦氏說完,低頭拭淚,「一定是你爹娘在天上護佑著你!」
看她的表現,蘇深雪還真難想象她是個冷酷陰狠的女人。要不是早就听聞她做的那些事情,還真以為她是真心在乎陸功勤呢!
眼前的秦氏,只讓她想到一句話——知人知面不知心。
「功勤,你記得嗎?這是功在。」秦氏拉了身後的陸功在一把,「功在,快叫大哥。」
「大哥。」陸功在有點心不甘情不願的叫了一聲。
陸功勤微微頷首,「我不記得了,我失了記憶,十二歲之前的事都忘了。」
「咦?」秦氏一怔,「你什麼都不記得?」
他點頭,「是外祖父跟姨丈找到我,我才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是陸家的人。」
這件事,秦氏倒是不知道,因此有點驚訝,但同時也暗喜。
如果他什麼都不記得,那麼不管周家跟他說了什麼,他應當都不能確信的。所以,只要她小心行事,還是可以將他玩弄于股掌之間。
「可憐的孩子……」秦氏一臉不舍,「這十年,你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不,我在蘇家過得很好。」他說︰「深雪跟岳父待我猶如家人。」
秦氏將視線移至他身後的蘇深雪身上,笑問︰「你就是深雪吧?」
「是的,我是蘇深雪,功勤的妻子。」蘇深雪上前,禮貌問候,「從今往後,還請夫人多多包涵指教。」要虛情假意,她蘇深雪也是在行的。
「說什麼夫人,叫我母親吧。」秦氏笑得和藹,「你是功勤的妻子,就是我們陸家的人。」說著,她轉身吩咐秦新,「叫人把功勤他們的東西搬到勤學軒。」
「我們沒什麼東西……只有聖上御賜的黑虎袍跟牌匾。」蘇深雪若無其事的說著,只為了「提醒」秦氏跟她的人馬,她跟陸功勤後面可是有皇帝跟敦王撐腰。
秦氏一笑,「我听說了,功勤因為搭救敦王有功,獲賜黑虎袍及「將人」之名號,而深雪你也因為尋獲皇貢有功,賜名「智女」。我們陸家有你們這對璧人,真是太光榮了。」
「母親過獎,只是幸運。」蘇深雪謙遜說道。
「對了,你跟功勤沒有隨侍的丫鬟跟小廝嗎?我給你們指派個幾個吧?」
「不麻煩母親了。」蘇深雪婉拒,「我有個親如姊妹的丫鬟,再過幾日便會來京城跟我會合,我凡事喜歡自己來,不愛人伺候。」
誰不知道秦氏是想安插眼線在他們身邊監視,她才不會讓秦氏的人馬接近她跟陸功勤呢。
「這樣啊……」秦氏沉吟片刻,「來,咱們不在這兒說話,先進去吧。」
「嗯,謝謝母親。」陸功勤跟蘇深雪向她道謝,便隨著她進到府中。
來來來回到陸家後,秦氏對待兩人十分熱絡,還經常到勤學軒找他們說話談天。
陸功勤是個寡言安靜,七情不上面的人,對于拚命獻殷勤的秦氏還是維持一貫的反應及態度——禮貌恭謹而疏離淡漠。
可蘇深雪不似他。她雖是有話就說的直腸子性格,卻又能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雖然知道秦氏只是在裝熟,可她也不給釘子踫。
沒幾日,丹陽周家將先前暫時留在那兒的啾啾送到京城陸家來了。主婢倆好些日子沒見,都興奮極了。
這天,天氣較回暖一些,蘇深雪便要帶著啾啾去逛逛京城最熱鬧的那條大道。
才出勤學軒,迎面便踫見陸功在的妻子于雙雙跟她的三個隨侍丫鬟。于雙雙是官家千金,她爹在尚書部任官,品階大抵跟魏緹的父親魏崇範相去不遠。
于雙雙知道蘇深雪出身向陽蘇家,家里經營的是賭坊生意。她自恃出身尊貴,對蘇深雪的出身相當不以為然。再者,在陸功勤跟蘇深雪未回到陸家前,她丈夫陸功在是陸家唯一的繼承人,而她則是未來的陸家女主子,可現在卻因為他們的出現而有了未知的變量。
因為如此,她對蘇深雪懷著敵意,平時在府里見了面也不太說話。
「大嫂。」
「雙雙。」
蘇深雪這個人是這樣的,只要你開口,她不會不搭理——縱使是她不喜歡的人。
「要出去?」于雙雙其實沒真的在乎她去哪里,只是隨口問問。
她隨口問,蘇深雪當然也是隨口答。
「走走。」
「大嫂好像經常往外跑?大伯都不說話的嗎?」于雙雙問。
「我既不是關在籠里的鳥,也不是拴在門邊的狗,當然能跑能走。」
聞言,于雙雙內心不悅。蘇深雪這是在暗指她是鳥是拘嗎?
「大嫂出身向陽蘇家,可能從小不懂得什麼規矩,陸家可不比蘇家,你的一言一行都被人注意著,都代表陸家。」于雙雙立刻反嗆。
「出門在外,我既不做壞事,也不說髒話,怕丟陸家什麼臉?」蘇深雪不是省油的燈,馬上反擊,「比起那些裝腔作勢、裝模作樣的名門閨秀,我倒覺得不懂規矩的我真實多了。」
「你……」于雙雙意識到她口中裝腔作勢又裝模作樣的名門閨秀,指的便是自己,懊惱羞憤的瞪著她,「你家里不過是開賭坊的,遠嫁京城,沒嫁妝也沒人,就帶了這個干癟的丫鬟,你囂張什麼?」
「我家里不是給不起我嫁妝,是我不要。我爹本想丟十個八個丫鬟給我,也是我不要。」她不氣不怒,一派氣定神閑的說,「我有手有腳也好手好腳,什麼都能自己來,為何吃穿都要人伺候著?等有天我癱了,再找人伺候我也不遲。」
于雙雙瞪大眼楮,氣呼呼的大叫,「癱?你是說我……」
「我沒說誰,你可別看見哪兒有椅子就往哪兒坐。」看于雙雙氣得七竅生煙,蘇深雪忍不住想笑。找她麻煩?啐,她不惹人就阿彌陀佛了。
「對了,你說我什麼?囂張是嗎?」蘇深雪皺皺眉頭,故作思索狀,然後定楮看著于雙雙,咧嘴一笑,「我一點都不囂張,只是有點驕傲,聖上賜我「智女」的名號,你說我能不驕傲嗎?」
「那又如何!我爹也是——」
「我知道你爹是當官的。」她打斷了于雙雙,「可別忘了在這個家里,我是大嫂,你是小嬸,論輩分,我可比你大得多,我不欺你,你都要燒香拜拜謝祖先了,還想欺我?」
于雙雙被她堵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只能漲紅著臉,一口氣無處發。
「你不想跟我打交道,我尊重,但你最好知道什麼叫井水不犯河水。」她笑意一收,直視著于雙雙,「沒事最好離我遠一點,也別太靠近啾啾,我跟你這種人打過交道,欺不到我就拿我身邊的人出氣,但我可警告你……啾啾不是丫鬟,我拿她當姊妹,誰要是敢欺負我姊妹,那就是跟我蘇深雪過不去,跟我過不去,那可得把皮繃緊了。」
用充滿著江湖味的語氣跟于雙雙說完這些話,蘇深雪便帶著啾啾出門了。
她一離開,于雙雙身後傳來秦氏的聲音——
「雙雙。」
于雙雙聞聲轉身,恭敬的喚道︰「娘。」
秦氏神情凝肅而深沉,「她說得對,你可離她遠一點,因為你斗不過她,只會壞事。」
于雙雙听著,雖然心里覺得不服氣,卻不敢多說一字一句。
第7章(1)
這日,秦氏帶著陸功勤跟陸功在,在秦新的陪同下,前往京城各處視察陸家的物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