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不管你在哪里,我也會愛著你。」他說完,低頭在她額頭上輕吻一記。
敏嫻三個月大的時候,周鑒從丹陽來到京城探望。
看著可愛的外曾孫跟外曾孫女,周鑒臉上的笑意不曾褪去。他原是嚴肅的人,可看著孩子,他的表情變得溫和而溫暖。
這晚,他把陸功勤跟蘇深雪同時找來——
「功勤,深雪,我有件事要同你們商量。」他說。
見他神情凝肅,夫妻倆猜想他要說的是件必須認真面對的事情。
「外祖父,您說吧。」
「是這樣的……」周鑒深呼吸了一口氣,「這件事有點難以啟齒,不過,為了周家的香火,我不得不厚顏提出請求。」
听他以「厚顏」形容,兩人互看了一眼,心想事態果然嚴重。
「外祖父,」蘇深雪淡然的注視著他,「有話直說無妨。」
周鑒未語先嘆,「我這輩子只娶了你外祖母,她早逝,我們只生了兩個女兒,」說著,他看著陸功勤,「你娘親早逝,只生了你,你鳳儀姨母跟姨父又膝下空虛,所以周家可說是無後了……」
聞言,陸功勤跟蘇深雪心頭都一緊。
周鑒又輕嘆一聲,「周家幾代基業若無後人可繼承,我如何面對列祖列宗?」
「外祖父,這事……我們能幫上忙嗎?」陸功勤問。
他抬起眼簾直視著陸功勤,「我此趟前來正是為了此事。」
「願聞其詳。」
「功勤,深雪,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能讓敏嫻姓周。」他說。
「咦?」兩人一怔。
「在敏越出生之時,我便有過這個想法。」周鑒誠實的說,「但敏越是陸家這代第一個孩子,又是男孩,要他姓周,不只對你們及陸家先祖抱歉,對他也不公平,所以這次敏嫻出生,我才會……」
听到這兒,蘇深雪突然靈光一閃,隱約意識到某件事。
「外祖父,您是要敏嫻姓周,繼承周氏當鋪嗎?」她瞪大了眼楮。
周鑒點頭,「正是如此。」
她從小到大所听到的是……周氏當鋪都是女人當家,所以當她來到這里,發現當家的是個男人時,她曾經感到困惑。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當家的都是女人呢?又是為了什麼原因,當家的都是女人?從前她搞不清楚,現在……她突然懂了。
原來是如此。
族長對她說,身上有銅錢胎記的女孩都是來報恩的。當時,她以為她是來報陸家恩情,但原來……她才是那個施恩周家的人。
她穿越並宿在蘇深雪身上,然後嫁給了陸功勤。正所謂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她嫁了陸功勤,便是陸家人。所以她幫助因誤收朝貢而惹禍上身的周家時,其實是以陸家媳婦的身分幫上忙的。
這麼說來,確實是陸家幫了周家。
現在,她又讓自己的女兒姓周以繼承周氏當鋪,使周氏當鋪的基業及香火得以延續……一切正如周湘當時告訴她的那般。
原來這就是陸家對周家施的恩,原來她就是故事中的主角。
她明白了,她懂了,她想,她不會也不用再回去了。
她本來就屬于這里,屬于陸功勤。她哪里都不用去,也不會離開他及孩子們。
「好!」她沖口便答應,毫不猶豫遲疑。
她的干脆讓周鑒及陸功勤都嚇了一跳,他們原以為她會猶豫,會掙扎,會考慮。
可她沒有,她一口答應,而且是樂意答應。
「深雪,你真的……答應?」周鑒難以置信。
她用力點點頭,「是的,我願意讓敏嫻姓周。」
「你一點都不覺得……」
「不會,一點都不會。」她臉上帶著輕松的笑意,「不管她姓周還是姓陸,都是我蘇深雪的女兒,那是不會改變的事實,她身上流著周、陸、蘇三家的血,姓什麼並不那麼重要。」
「深雪?」陸功勤驚異的看著她。
「讓敏嫻繼承周氏當鋪吧!」她自信滿滿的說,「我的女兒有那份能耐,而且我會把她訓練成一個能干的女當家。」
周鑒萬萬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欣慰不已。
「深雪,我太感激你了。」周鑒激動的道︰「我替周家先祖感謝你的無私及寬容。」
「外祖父,您言重了。」蘇深雪沉靜的一笑,「也許這正是我來到這人世間的目的。」
陸功勤听著,深情的、感動的注視著她,「深雪,你來到人世間絕對不只是為了這個,因為……是你的存在圓滿了我的人生。」
她心頭一緊,回望著他,欣喜安慰的眼淚已在眼眶里打轉。
敏嫻在斷女乃後,便被接至丹陽,由周鳳儀夫妻倆撫養教育,並栽培她成為周氏當鋪的未來女當家。
又一年過去,蘇深雪生下她與陸功勤的第三個孩子。他是個男孩,名叫敏行。
再隔兩年,他們的第四個孩子出生。是個女孩,蘇深雪為她取名敏恩。
她為女兒取這個名字,是因為……在敏恩的左肩後有個小小的銅錢胎記,一如當年自己頸後的那個。
當她看見了這個銅錢胎記,便知道敏恩亦是來報恩的孩子。終有一天,敏恩會像她一樣前往某個地方報恩。
敏恩不是離開他們,而是她有著自己的使命。
于是,當敏恩漸漸懂事,她便開始帶領她了解生命的開始及結束與生死無關,而是有著其意義。當人們了解了生命的意義,就不再懼怕生死。
她也把許多未來的事情在生活之中以潛移默化的方式告訴她、教導她,便是希望將來有一天她去了她感到陌生的地方,不會感到害怕、沮喪或無措。
第10章(2)
幾年後,蘇雷遠一如當年所說,決意退隱山林,過起閑雲野鶴般的生活,風曉特意來了一趟京城,請陸功勤跟蘇深雪回向陽去接管賭坊。
陸家在京城的物業一直都由陸功勤親自打理,如今要他回向陽,他一時之間也沒了主意。
「風曉,」陸功勤對風曉寄予厚望,「不如先由你頂著吧。」
「不成。」風曉搖搖頭,「我要嫁人了。」
「什麼?」陸功勤跟蘇深雪都驚訝得眼珠子快凸出來了。
「怎麼?」已經年過三十的風曉挑挑眉,「我不能嫁人啊?」
「我一直以為你……你喜歡的是……」陸功勤吞吞吐吐的說,「女人。」
風曉輕啐一記,「誰告訴你的?我雖然做男人的打扮,可我還是個女人。」
知道年過三十的她終究有了歸宿,蘇深雪很替她高興。「風曉,對方是誰?」
「是城西賣餅的張三郎。」提起未婚夫婿,風曉臉上略帶羞色,「他五年前死了老婆,一個人拉拔三個孩子……」
城西賣餅的張家,陸功勤跟蘇深雪都不陌生。算算,張三郎今年快四十了吧?
他是個老實人,年輕時便跟妻子一起擺攤做買賣。夫妻倆攢了一筆錢後便頂下一間鋪子,生意不壞。
風曉不年輕了,能找到這樣的男人實屬幸運,兩人很替她開心。
「張三郎是個勤奮努力,忠厚老實的男人,你能嫁給他,定能過上安穩的日子。」蘇深雪掩不住歡喜,拉著她的手,「風曉,恭喜你。」
向來帥氣猶如男子的風曉露出嬌羞表情,「謝謝小姐。」
蘇雷遠歸隱,溫立山也跟著他縱情山林,風曉則要嫁人了……看來,蘇氏賭坊還真找不到可以接掌的人。
雖說陸家的物業也很重要,但嚴格說來,陸家的那些生意都不需要陸功勤親力親為。收租啦、修繕什麼的這種事,找個信得過的、能力夠的人,就能代勞,可賭坊的生意可不是隨隨便便找個阿貓阿狗就能幫忙的。
陸功勤在蘇家待了十年,習得不少高超的賭技,從前溫立山還常常要他去做莊家呢。至于她,她當年只十幾歲時,就被稱為女賭神,賭技自然不在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