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世侯夫人若有所思的望著兩人離去的身影,不禁月兌口道︰「兒子,他們倆……」
「父女拌嘴是常有的事,安廉那張嘴向來不饒人,可丫頭性情好哄哄也就過了。」易寬衡顧左右而言他,總覺得有些事不能讓母親深思下去。
「父女拌嘴是無所謂,但是……」
易寬衡趕忙打斷她。「好了,娘,你不是要回府了?走吧,我送你到門口。」
「你這兔崽子就這麼急著送我走?」
「娘,我是怕爹等太久找上門來。」趕快走,最好別再追究安廉和丫頭的事,還有他的婚事。
那對父女真的不太對勁啊。
南茗棻處在又悶又氣,又莫名心慌不安的狀態里,她睡不著覺,一會坐著一會在房里團走,眼看著天色都快要亮了,可隔壁卻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
他……徹夜未歸,他竟然徹夜未歸!
這到底是怎麼了?昨夜本來要跟他談她的婚事問題,可他推說有約要出門,竟一夜未歸,他向來是規規矩矩,除了移防訓練之外,必定是每日回府的,昨晚他到底是上哪去了?
有易寬衡和其它同儕在,再加上他練有武藝,她並不怕他出事,可他終夜未歸又沒差人告知她一聲,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他最近的反常簡直就像是個資優生突然進入叛逆期。
「小姐……小姐,你該不會是一夜沒睡吧?」白芍進門伺候,卻見她就站在錦榻前,瞪著紗窗。
「大人回來了嗎?」南茗棻啞聲問著。
「還沒。」白芍苦笑著將水盆擱到花架上。大人的寢房就在隔壁,大人有沒有回來,小姐應該是比她還清楚才是。
南茗棻是明知故問,但她不能不說話,再不說話她會被自己給逼瘋。
就在白芍伺候她梳洗、替她編辮子時,外頭傳來聲響,不管辮子正編到一半,她起身沖到外頭,就見南安廉正好要推開隔壁的房門。
「爹,你怎會現在才來?」見他回來,她松了口氣,意外嗅聞到他身上的酒味和……不屬于他的香氣。
爆中貴族流行燻香,但她和南安廉都不喜歡,而他是昨兒個傍晚出門的……名門千金是不會在掌燈時分後在外走動的,所以他是上花樓,而且徹夜未歸。
男人……她怎會忘了天下烏鴉一般黑,她知道南安廉也是個男人,會有自己的生理需求,可是她從不認為他會如此,她總以為他是個真男人,會守身如玉、從一而終,如果他娶妻,他必定安分守己,別說納妾,他連尋花問柳都不會。
可事實證明,他是個男人,是只烏鴉!
南安廉睨了她一眼,瞧她長發沒扎起,不禁輕揪起她頰邊的一綹發絲,但她卻突地退開一步,滿臉嫌惡的斥道︰「不要踫我!」
南安廉愣了下,從沒想過有一天會在她眸里瞧見如此強烈的嫌惡。
為什麼會如此?他看著指尖,指尖上還殘留著她發絲的細膩觸感……難不成她察覺到他的心思了?不自覺的握了握拳,他無聲走進房里。
南茗棻方才話一出口,人就錯愕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何發火,想跟他道歉,可是一想起他上了花樓一夜未歸,她就不想跟他說話。
南茗棻悶不吭聲的回房,用力的甩上房門。
白芍嚇了一跳,不禁問︰「小姐,你這是怎麼了?不是擔心大人嗎,怎麼卻……」雖說她沒跟到房外,但小姐的嗓門夠大,她听得夠清楚了。
「他上花樓!」她惱聲道。
「喔。」
「喔?你就一個喔?」
「可是,小姐,大人上花樓有什麼好生氣的?」白芍不解的問道。
「我……」
「別說那些成了親的大人,大人沒有妻妾,也未有婚約,如今上花樓排解,這有什麼錯嗎?」
南茗棻不禁語塞。白芍說得一點都沒錯,南安廉沒有娶妻納妾,如今去了花樓過夜,確實也沒什麼大不了,可是、可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甚至隱隱發痛著。
白芍注視她良久,見她不吭聲,以為心里氣得緊,不禁打趣道︰「小姐,你這樣繃著臉,簡直就像是吃味了呢。」
南茗棻心頭一震,有種被一針戳破心事的刺痛感,教她不由得抬眼。
吃味?她吃味?意思是說……她喜歡南安廉?
怎麼可能?他們是一家人,他們只是太常膩在一起,她只是太習慣他的寵溺,一時無法接受他去待別人好,就像爭奪父母寵愛的小孩般,根本與喜歡無關!
掌燈時分,總督府的辦事所里,南安廉坐在黑檀大案後頭,撐著下頷望向大門外頭。
以往這個時分,他已經回府和丫頭一道用膳,可是今日他卻不想回府。
震驚已經不足以形容他的心情。他曾經試著想象丫頭一旦察覺他的心思時,會有何反應,嫌棄、厭惡……他想了極多,但想象時的心痛,卻遠不及一早被她拒絕的瞬間刺痛。
她察覺了嗎?他該是掩飾得極好,她不可能發現的……
他作夢也沒想到,自己竟會有對她動情的一日。
從一開始的似懂非懂,直到幾日前一夜與她同寢,教他驚覺異樣,他才徹底明白。
相擁而眠對他們來說,是那般理所當然的事,可那一瞬間他竟生出了,在萌發的瞬間,他冷汗涔涔,不敢相信卻不得不承認身體真切的反應。
丫頭……時間怎會過得如此快,彷佛才眨眼功夫,她已經從一個孩子長成一個女人,就連皇上都有意將她召進宮中,如此行徑和當年的辜勝決到底有何不同?!
思及此,他不禁頹然的閉上眼。
是啊,他和辜勝決又有何不同?
丫頭想要的是家人,當年許諾成為他的家人,然而他看她的目光卻變了,在他眼里,她不是他的女兒,是一個……教他起心動念的女人。
「安廉,你怎麼還在這兒?」
易寬衡的嗓音響起,南安廉不耐的張眼。「原來都督是這般閑涼的缺。」
易寬衡聞言有股沖動想要轉身逃離,可惜的是腳下動作太快,已經來到好友的面前。「安廉,你這又是怎地?」
雖說他昨天一整晚擺臭臉,壓根看不出玩得盡興,但听說他有過夜,就代表摘仙樓的花娘將他伺候得挺愉快的嘛,現在干麼又凶他?
「你可知道朝中為何謠傳你我有染?」
「你還敢說,還不都是你害的!」這家伙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這說來說去罪魁禍首不就是他?今日早朝時,他總覺得每個人看他的眼光極為古怪,而且目光全數集中在他的上,那一道道閃閃躲躲又時不時射過來的眼光像在告訴他,他在夜里被糟蹋得連腳步都走不穩……王八蛋,他還要不要做人啊!
「錯,那是因為你一天到頭都往我這兒跑。」南安廉起身,刻意繞過他身邊。
「別靠我太近,我可不想被誤解。」
適巧來到門外的包中聞言,不禁抿嘴撇頭偷笑著。
易寬衡呆愣愣的看他走過,眨眼間暴跳如雷,沖到他身邊。「南安廉,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根本是惡意污蔑我,拿我當擋箭牌,現在沒有利用價值了就把我推到一邊,你到底有沒有良心,這良心兩個字你到底會不會寫?」
「夫子沒教。」南安廉嫌惡的撥開他的手。
「南安廉,你這個死沒良心的。」
南安廉睨了眼忍笑忍得很辛苦的包中,再看了眼外頭頓時放慢腳步,等著第一手消息的同僚們。
「易寬衡,你可以再大聲一點,我可不在乎。」
「本來就是,你把我用完……」走到門外,眼見數雙眼瞬間移開,腳步卻走得異常的慢,一個個耳朵都豎得尖尖的,易寬衡暗叫不妙,立刻改話。「走吧,現在摘仙樓正熱鬧,昨兒個玩得不夠盡興,今兒個再玩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