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有否認。「的確有考慮過這個可能性。」
「那麼這個人的目的又是什麼?這可是要殺頭的死罪,如果沒有相當的好處,誰有膽子冒險去做?」
婉瑛這番話讓他俊臉為之一凜。
「那麼多百姓無家可歸,自然需要重建,大部分的銀子都是朝廷出的,而蓋房子總要用到木材……」她點到為止,剩下的就讓這位將軍大人去想。「我只是隨便猜的,也許錯了也不一定。」
「不!婉兒姑娘的猜測不無道理……」秦鳳戈之前一些想不通的環節全都頓悟了。「我還有公務在身,先走一步了。」
她不禁暗喜。「將軍慢走!」
目送騎在駿馬上的英挺身影漸行漸遠,婉瑛很高興這位將軍大人不是那種食古不化、不把女人的話當一回事的男人,願意把她的話听進耳里、放在心里,她愈來愈覺得對方是個好男人。
可惜好男人通常都已經名草有主了。
就在短短的十日之內,宛如連續劇一般,每天故事都有不同的進展,婉瑛總是一面嗑瓜子,一面听大雜院里的婆婆媽媽轉述最新消息,彷佛親眼看到,描述得是活靈活現,不禁跟著拍手叫好。
據說知府衙門調查了幾位從事木材買賣的商賈,認為住在三條街的楊大富最為可疑,便派了衙役前往抓人,並在府里進行搜查,找到不少疑似犯案的工具,不過他本人卻大聲喊冤,只好開堂二審問府里的奴僕、小妾,還有管事、賬房等等,因此更從賬本中查出楊大富每次訂購的大量木材運抵京城,隔不了多久便發生火災,兩者太過巧合。
「……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陶大娘又去打听回來,一路上開心地嚷著,正和玉珠一起在天井洗衣服的婉瑛連忙把手擦干,湊過去凝听。
「什麼天大的好消息?」她問。
大雜院里的其他人也紛紛從屋里出來。
「听說犯人已經認罪,承認是他放的火,皇上還下了道旨意,要讓犯人游街示眾,最後在午門斬首,往後大家可以高枕無憂,不必再擔心受怕……」陶大娘撫著心口。「總算可以睡個好覺了。」
「真是太好了……」
「謝天謝地,菩薩保佑……」
眾人兩手合十,朝天上拜了拜。
玉珠恨得牙癢癢的。「那種人早就該死了!」
「說得是!」
「你們先听我把話說完……」陶大娘還有後續。「我听說犯人招供之後,還在大堂上當場示範讓火自己點燃,而且還有辦法避開鋪兵的巡邏同時在好幾個地方放火,讓人以為真是意外,據說看過的人都目瞪口呆……」
那是因為「他」擁有來自另一個世界的科學知識,又身為霹靂小組成員,相當了解如何進行有計劃性的犯罪行為,可惜不用在正途上,真是太諷刺了,婉瑛在心里感嘆不已。
「而且犯人還又笑又哭,說什麼死了也好,就可以回到原本住的地方去了,其實他不是這里的人……簡直是胡言亂語,說不定是中邪了!」
邱老爹哼了哼。「瘋子的話能信嗎?」
「他八成以為裝瘋賣傻,就不會被處死了……」
見大家一臉憤恨難消,婉瑛又想到附在陳秀才女兒身上的女孩子,听說「正常」了一段日子,雙親還以為瘋病好了,便將她從柴房放出來,想不到居然偷光家里的銀子,打算離家出走,結果被抓了回去,最後不小心掉進井里淹死了。
她很懷疑這個說法,可是無論真相如何,人確實是死了。
婉瑛告訴自己要引以為鑒才行,老天爺給了他們重生的機會,就應該好好地珍惜,才不會浪費寶貴的生命。
第6章(1)
當連續在京城四處放火的犯人伏法之後,已經是一個月後了,皇上龍心大悅,自然論功行賞。
秦鳳戈卻是當之有愧,他若能早日查出犯人的身分,也能讓百姓們不必再鎮日生活在恐懼當中,若不是婉兒姑娘點醒,不知要拖到何年何月才能破案,應該得到賞賜的是她才對。
「恭喜將軍!」
梁氏靠坐在床頭,氣若游絲地笑說。
他在床沿坐下,端詳著正室泛白的病容。「皇上這回賞賜了人參以及其他珍貴藥材,希望對你的身子有所幫助。」
「請將軍代妾身多謝皇上恩典。」她自知來日無多,又不希望夫婿太過擔憂,只能強顏歡笑。
「等你身子康復,咱們一起進宮,當面感謝皇上恩典。」秦鳳戈見她比前陣子更蒼白虛弱,卻又束手無策,心情益發沉重。
梁氏笑嘆一聲。
「是,將軍。」
就在這時,女乃娘抱著活潑好動的硯哥兒來到寢房,好讓梁氏瞧瞧懷胎十月所生下的親生骨肉,這也是一天當中母子倆難得相聚的時刻。
「硯哥兒……」她孱弱的小手伸向兒子。
秦鳳戈接過睜著圓滾滾大眼、發出咿咿呀呀聲響的兒子,好讓他偎在親娘懷中。「這小子比上回抱的時候又重了不少……」
「那是當然了……」梁氏有氣無力地笑了笑,摟緊懷中的親生骨肉。「硯哥兒,娘真想看著你長大,天天陪著你……」
萬一自己真的走了,但願夫婿再娶進門的女子能真心疼愛硯哥兒,這是她最放心不下的事。
他臉色一整。「一定可以的。」
「將軍別忘了自己的承諾……就算老太君要你續弦的對象再怎麼門當戶對,若對硯哥兒不好,妾身就是死也不能瞑目……」她知曉自己快撐不住了,要快點交代完後事。
「我不愛听這些話!你還是好好養病為先,待會兒我就命人再去請六安堂的紀大夫來府里看看你,順便詢問人參該如何服用,對你的身子較有益處。」雖然祖母不相信女大夫的醫術,可是秦鳳戈更不相信那些只報喜不報憂的太醫。
硯哥兒伸出小手,模了模親娘蒼白的臉蛋,圓嘟嘟的臉上笑得很開心,讓梁氏眼眶一紅,心中萬分不舍。
「硯哥兒……」娘真的好舍不得你。
而趴在娘親胸口上的硯哥兒,渾然不知發生何事,只見他嘴角流涎,蠕動著紅女敕唇瓣,可愛的模樣令人莞爾。
梁氏親了親兒子的女敕頰,覺得倦了,便把他交給夫婿。
「你什麼都不必操心,專心調養身子。」秦鳳戈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什麼也幫不了。
「是。」她又躺了下來,閉上眼皮,意識開始昏沉沉的。
他靜靜地守在正室身邊一會兒,確定她睡了,這才抱著硯哥兒步出寢房。
「咿……呀……」硯哥兒似乎不想被他抱,不安分地掙扎著。
秦鳳戈將他抱牢,不發一語地瞪著兒子。
案子倆對峙了沒多久,勝負立見分曉。
「嗚……」在氣勢上又輸了一大截,小嘴一癟,很不甘心地哭了,而且愈哭愈是大聲,豆大的淚珠不停地滾下來。「嗚……哇……」
「贏不了就用哭的,這像什麼話?」他皺起眉頭,開口低斥。「爹的兒子可不能這麼沒出息。」
女乃娘在一旁掩口偷笑。「將軍,小少爺也不過七、八個月大,還不會說話,自然只能哭了。」
「硯哥兒,你可是咱們秦家的子孫,將門虎子,長大之後要光耀門楣……」秦鳳戈憶起年幼時,父親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這個獨子身上,不斷地諄諄教誨,之後不幸罹患了肺癆,父子不得相見,以避免傳染,但還是把期待一一寫在紙上,如今輪到自己做同樣的事、說同樣的話了。
「將來更要為皇上盡忠盡力,有道是男兒有淚不輕彈,即使遇到傷心處,還是得全往肚里吞。」他正色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