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上篇‧續弦也可以 第17頁

硯哥兒一面抽噎,一面看著爹,听著听著開始打起呵欠,讓他不禁好氣又好笑,跟兒子說這些,或許真的太早了。

「小少爺大概想睡了,還是交給我吧。」女乃娘伸手抱過。

待女乃娘抱走兒子,秦鳳戈又望了寢房的門扉一眼,想起前段時日公務繁重,如今要好好地補償妻子。

于是,他開始每天固定抽出時間前來探望正室,和她說上幾句話,梁氏自然十分歡喜,而心情一好,身子的不適也就變得微不足道了。

「……硯哥兒又去老太君那兒了?」梁氏蹙緊眉心,喝完了苦澀的湯藥,用手巾拭了下唇角。

他輕頷了下首。「祖母說一天沒看到硯哥兒就渾身不舒坦,原本還要我同意讓硯哥兒住在她那兒幾天,不過我沒答應。」

「為什麼?」因為夫婿向來孝順,所以她才會擔心將來也不得不依從長輩的意思,再娶一個門當戶對的女子進門,而非真正地為硯哥兒著想。

秦鳳戈掰了一小塊梅餅給她。「因為你也想天天見到硯哥兒,不管怎麼說,你到底是他的親娘,我得先顧及你的感受。」

「將軍……」她兩眼涌出淚來,嗓音跟著一哽。「能夠嫁給將軍,是妾身……這一生最大的幸福……」

他握住鼻瘦如柴的小手。「既然如此,你更要保重身子。」

彷佛回光返照般,在這一刻,梁氏雙頰嫣紅,笑得好柔好美,不再埋怨上天不公,因為她得到了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想得到的東西,那便是夫婿的真心。

「是,將軍……」

而這抹幸福的笑靨,也是秦鳳戈最後一次見到。

當天半夜,梁氏在睡夢中離開人世,神情平靜,沒有一絲痛苦。

「都已經立秋了,天氣還是這麼熱……」

婉瑛挽著竹籃走在熙來攘往的大街上,恨不得把袖子撩高,裙子剪短到膝上,好讓體溫可以降低幾度。「記得以前我沒這麼怕熱,現在換一副身體,卻有些吃不消了……」

她盡量走在陰涼處,不要曬到太陽,因為對這一帶又不太熟悉,只好一面走、一面問人,終于找到了六安堂。

「姑娘是要抓藥,還是看病?」伙計上前招呼。

「我是來抓藥的……」由于王家嫂子正在坐月子,需要吃些中藥來調養身子,所以就托婉瑛順便買回去。「就照這一張藥方子來抓。」

伙計接過藥方子,要她稍等一下,就拿到櫃台給負責抓藥的學徒。

婉瑛乘機打量這一間看來像是中醫診所的六安堂,除了佔滿兩面牆壁的藥櫃,還分出好幾個用布簾區隔的診間,光是等候的病患就有二十來位,特地來抓藥的更是不少,不時都有人進進出出。

不過最讓婉瑛驚訝的是一道通往二樓的木造階梯,利用挑高的屋脊,將空間做出躍層的設計,應該是最近幾年才增建上去的,能夠想出這個點子,不像是這個架空朝代的人。

婉瑛不自覺地往樓上走,原來二樓也有診間,甚至還有一間用木板隔間的「手術室」,看到門邊掛了一塊木頭牌子,上面寫了這三個字,不禁愣愣地瞪著那扇緊閉的門扉,有股沖動想要打開來看個究竟。

「它確實是寫「手術室」……」她揉著眼皮喃道。

話才說著,手術室的門扉被人從里頭打開,穿著白袍的區大夫乍見到杵在門外的她,先是一怔,沒想到外面有人,不過很快便認出婉瑛就是那位死而復活的姑娘,還有就是……

他有些欲言又止。「你……」

「你……」婉瑛也同時開口。

區大夫想到那天在南官巷,她月兌口叫自己一聲「醫師」,那可是只有極少數的人才知曉的稱呼,不過又不便貿然相認,只能擱在心里。

「姑娘是來看病的?」他問。

她搖了搖螓首。「不是,我是來幫別人抓藥……呃……」

可以問嗎?就算問了,對方又會說實話嗎?

不過在來之前,她已經打听過這位會將病患開膛剖月復的神醫評價如何,人人都夸他是個仁心仁術的好大夫,應該不會有危險才對。

「區大夫是……混血兒嗎?」婉瑛試探地問。

「……沒錯。」區大夫神情不由得放松,可以肯定他們來自同一個世界。「因為我的阿嬤是美國人,所以有四分之一的外國血統。」已經有好多年不曾提及這些往事,語氣中也自然多了股懷念之情。

婉瑛心情異常激動,差點就撲過去,用力抓住對方的手。「謝謝你願意跟我說實話,不知區大夫來這里多久了?」

「已經十三、四年了,你又是怎麼來的呢?」他真的很好奇,因為這種「穿越時空」的機會可不是每個人都有的。

于是,婉瑛把經過大致說了一遍,听得他不斷地點頭。

「那就難怪那天你會死而復活了,還以為是我診斷有誤,心里相當地自責……」區大夫咧嘴笑了笑,不禁自我調侃一番。「這般匪夷所思的事,可比我的故事還要精彩多了。」

她泛起一絲苦笑。

「其實我到現在還是想不通真正的原因到底是什麼?就因為我救了人,所以好心有好報?還是過世的親人在天之靈保佑我?」

「想當初我是在工作上踫到了瓶頸,又跟女友分手,正好遇上超級月亮產生的效應,再加上已經過世的阿公有在保佑我平安,這些因素全兜在一塊兒,就這麼穿越過來了……」

「超級月亮?」婉瑛腦中飛快地浮現一幕電視畫面。「我想起來了!那天晚上也在播報這條新聞……」

區大夫一怔。「是哪一年?」

「二一二年。」

聞言,他不禁瞠目結舌。「你也是二一二年?不可能!因為我也一樣,可是卻比你早到了十幾年……」

兩人不由得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好像冥冥之中有人在主導這一切,也更加體認到他們不過是凡夫俗子,無法和上天對抗。

「無論如何,活著才是最要緊的,一定要格外珍惜這段重獲新生的經歷。」區大夫有感而發地說。

婉瑛也深表同感。「我知道。」

「既然咱們是打同一個地方來的,也算是同鄉了,有困難隨時可以來找我,我會盡量幫你的。」區大夫捻著下巴的胡子,露出成熟俊美的笑容。「若我不在,也可以找我內人,這些事她全都知道。」

她喜出望外地朝區大夫鞠躬。「真是太謝謝你了,原本我還在猶豫該不該相認,想說低調一點,不希望引起太多人注意,可有時又會感到不安,出了事也不知該找誰商量。」

「我能夠理解你的想法,其實不要想太多,只要咱們盡好本分,不貪求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行得正、坐得直,就沒什麼好怕的。」區大夫說出自己的經驗,讓她當作參考。

「我會的。」婉瑛猛點著頭說。

這時,有伙計上樓來。「區大夫,有位病人要請你過去看一下……」

「我這就下去。」他說。

「那我就不打擾了。」她也開口告辭,下樓去櫃台拿了藥,付了藥錢之後,便離開六安堂。

外頭陽光正熾,可是婉瑛卻不再覺得燠熱難耐,整個人輕松不少,只盼往後的日子能過得順遂。

待她回到大雜院,先將藥拿去給住在對門的王家嫂子,才要去洗把臉,玉珠突然沖過來將她拉到一旁說話。

「你听說了嗎?」

「听說什麼?」婉瑛問道。

玉珠既喜且憂。「秦將軍的正室過世了,就在三天前的夜里,之前听說她身子不好,沒想到就這麼走了……」

「怎麼會這樣?」她驚愕地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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