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嫁給他當續弦,就不會傷害到另一個女人,也不算破壞別人的家庭,情勢如此改變,婉瑛便很難再抗拒內心的期待,像秦鳳戈這麼好的「良人」,要是錯過,恐怕一輩子再也遇不到比他更優的對象。
陶大娘又拉起她的小手,面露憂慮之色。「就算順利嫁進將軍府,不需要從早到晚面對那些長輩,也不必小心翼翼地伺候、看他們的臉色過日子,可是禮數還是要懂,听說秦府的老太君年已七旬,如今大權還是一把抓,更別說還有二房、三房在,都不是省油的燈,我實在擔心你會應付不來……」
「陶大娘怎麼知道這麼多?」婉瑛打趣地問。
她苦笑一下。「還不是玉珠去打听來的,她只盼有一天能做秦將軍的妾,沒想到到頭來還是一場空。」
婉瑛沉吟不語,其實陶大娘說得沒錯,她就很佩服後宮的那些嬪妃,得踩著別人的尸體往上爬,用別人的鮮血來取暖,自己是一輩子也學不來的,宅斗頂多是宮斗的縮影,可也不能小覷它的威力,她自認不夠聰明,也不夠心狠手辣,更不像穿越故事中的那些女主角,擁有一個強大的後台。
可是婉瑛並不想逃避困難,就好像參加柔道比賽,對手的體型是比自己壯碩,但沒有挑戰看看,永遠不知道最後誰輸誰贏。
等下次再見到秦鳳戈,她要把自己的決定告訴他,至于他家中長輩同不同意,以後再來煩惱吧,最起碼也要將心意表達出來,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
只是這一等,三個月都沒見到對方的人影,而且還等到一個壞消息——
這天,婉瑛一大早起來,發現外頭飄起了皚皚白雪。
只有去過合歡山賞雪的婉瑛相當地興奮,盡避雪下得並不大,還是讓她在外頭待了好久,不想進屋。
她伸手拉攏了上單薄的短襖,經過前任主人的細心縫補,還可以再穿上一季,一個人站在天井,忍不住又想起已經消失許久的秦鳳戈,不禁有些困惑、迷惘和忐忑不安。
懊不會是後悔了?
還是決定娶個家世比她更好的姑娘?
或是家中的長輩堅決反對,所以不敢來見她?
罷開始兩人經常見面,就算不想見,還是會不期而遇,可是當她真的想見他時,卻老是踫不到,又不好意思主動找上門,于是開始產生懷疑,她向來不是個會自尋煩惱的人,可是在這節骨眼上,偏偏就鑽起牛角尖來了。
「向婉瑛,這一點都不像你……」難怪有人說只要遇到愛情,女人就會變傻、變笨。
「你的自信跑去哪里了?只不過是一個男人,就讓你站在這里唉聲嘆氣,實在太可笑了,就算失戀了又怎樣?又不是第一次被甩,也不是世界末日到來,我還是可以活得很好,沒什麼大不了的……」她大聲地對自己說。
接著,她用手心拍了幾下冰涼的臉頰,好激勵自己。
「也許他是工作太忙,等忙完了自然就會出現。」可……她還是好想見到他,就算說個幾句話也好。
她決定找些事情來做,免得又胡思亂想了。
就在這當口,陶大娘一面拭淚、一面走進大雜院,讓婉瑛頓時一怔,不由得又踅了回來。
婉瑛見她眼眶濕紅,面露哀淒之色,可不像是有沙子跑進去。「陶大娘,你在哭什麼?出了什麼事?」
「婉兒……」陶大娘才開口,就哭出聲來。「玉珠她死了……」
「什麼!」過了半晌,婉瑛才吸收這個噩耗,追問道︰「怎麼可能,玉珠是怎麼死的?」
「我是想說好一陣子沒她的消息,又正巧經過錢老爺家門外,便過去敲了小門,要府里的下人代為通報一聲……」她平日雖然看不慣玉珠的現實和自私,可到底是大雜院里的一分子,就像自己的晚輩,不會真的不聞不問。
「沒想到來應門的奴才冷冷地說了一句「她死了!」,可把我給嚇壞了,自然要問個清楚,才知道玉珠懷了一個多月的身孕,也不知怎麼回事,無緣無故地跌了一跤,然後就小產了,又因為失血過多,就在前天夜里走了……」
听到這兒,婉瑛不禁眼泛淚光,難受得說不出話來。
「這丫頭就是沒有享福的命……」陶大娘既生氣又心酸。「當什麼妾?找一個老實的男人嫁了,也好過這種死法,更想不到還被人草草的往亂葬崗一埋,就連個墓碑也沒有……」
「既然連墓碑都沒有,咱們要從何找起?我和玉珠姐妹一場,總要幫她找一塊墓地,還有一口棺木,將她好好地安葬。」這也是婉瑛能為她做的最後一件事。
陶大娘一面拭淚、一面點頭。「我也是這麼想,我待會兒再去跟對方問個仔細,回來之後跟你說……」
「好,那我去請道士,咱們分頭進行。」
玉珠,這就是你一心一意選擇要走的路?真的不後悔嗎?婉瑛緊閉了下眼,感傷地思忖,卻也只能接受對方已經不在人世的事實。
離家將近四個月的秦鳳戈,在風雪中返抵京城,盡避思兒心切,還是得先進宮面聖,上奏此趟到各地視察防火安全的改善成果。
經過一個時辰,皇上斜臥在龍椅上,俊眸半眯地听完口頭上的稟報,又瞟了一眼堆在面前的數本奏章,上頭詳細列出所陳之事。
「……愛卿這事辦得很好!」
皇上右手托腮,一臉似睡未睡的慵懶神態,身邊一干太監宮女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只因天威難測,時時都是如履薄冰。
「為皇上分憂,是微臣分內之事。」秦鳳戈不卑不亢地回道。
不知是天冷,還是懾于帝王的威儀,似乎連空氣都凝結了,更沒有人敢發出半點雜音,只听得見白雪飄落地面的微細聲響。
餅了良久,皇上才緩緩地啟唇。「愛卿想要什麼賞賜?」
他既不受寵若驚,也不敢沾沾自喜。「微臣不敢。」
「朕要給你,你就得收!」正因為是一國之君,不容有人拒絕。
秦鳳戈喉結上下滾動,斟酌再斟酌,更將利害關系全在腦中想過一遍。
「微臣……可否將賞賜保留,待想到之後再稟奏?」這是何等尊榮,自然得用在該用之處,現在還太早。
「準!」
「謝皇上恩典。」秦鳳戈暗吁了口氣。
皇上拿起一本奏章。「退下吧!」
「臣告退!」他朗聲說道。
一直到出了宮門,秦鳳戈這才快馬加鞭地趕回自己的府第,心想離家這麼久,說不定硯哥兒已經忘了他這個爹了。
「將軍回府!」
奴僕的通報從大門一直傳到內院,大管事、二管事偕同一干奴僕無不出來迎接主子的歸來。
「將軍一路辛苦!」大管事拱手說道。
秦鳳戈拿下頭上的盔帽,交給伺候的奴才。「府里都沒事吧?」
「回將軍,一切平安。」
「我去看看硯哥兒……」
他想快點見到兒子,秦鳳戈邁開大步,來到一座院落,在進門之前解上的斗篷,免得落在上頭的雪花會凍著了兒子。
房里的女乃娘和老嬤嬤見他進門,欣喜地上前見禮。
「不必多禮了……」說著,秦鳳戈已經三步並兩步地來到床前,看著躺在那兒,一個人比手畫腳還吱吱喳喳說著話的兒子,將他一把摟進懷中,才驚覺到長大不少。「硯哥兒,爹回來了!」
硯哥兒皺了皺眉心,抬頭看著他,有些困惑。
「不記得爹了嗎?」他真的離家太久了。
「呃呀……達……」小手模了模父親的臉孔,細女敕的手心感到刺刺的,已經想起他是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