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人終篇‧一品誥命妻 第14頁

待他回過神來,發現自己已經站在白姨娘居住的院子,這座小小的、毫不起眼的院子,這麼多年來,在秦府內不曾引起事端和注意,就像主人的性子般,幾乎讓人遺忘它的存在。

好幾次秦鳳鳴想要質問生母,可是話到舌尖,便又吞回去,就怕一旦戳破窗紙,秘密再也瞞不住,到時會鬧得天翻地覆,連妻子也會受到極大的傷害,只能忍受朱大的威逼脅迫,任他予取予求。

沒有找人進去通報,秦鳳鳴只是站在屋外,忍受寒風的吹拂。

「……二少爺是來看姨娘的嗎?」伺候白姨娘的蓮兒正巧從屋內出來,見到他也不驚訝,因為府里的人都知道他很孝順這個生母。

他深吸了口氣,保持語氣平穩。「她在歇著嗎?」

「沒有,二少爺請進。」蓮兒推開小廳的門請他進屋。

正在看佛經的白姨娘見他進來,即使是親生母子,還是要依照身分起身相迎,淡然地啟唇。「二少爺來了!」

「正好有空,便來看看姨娘。」他嗅到屋內飄著淡淡宜人的薰香,這是生母平日的愛好,也是種習慣,再望向她高貴優雅的舉止,一看便知受過良好的教養,想她原本是個大家閨秀,若非家中遭逢變故,說不定還有機會入宮,也不必淪落到當人立女室。

白姨娘說起話來清清冷冷的。「二少爺請坐。」

待秦鳳鳴落坐,心里有好多的話想問,卻又不知如何啟齒。「其實……有件事想問姨娘。」

「二少爺請說。」她說道。

「就在幾個月前,我在大街上遇見一個叫朱大的男人,說他是荷花的兄長,還說荷花其實是服毒自盡,並不是生了急病死的。」事到如今,秦鳳鳴只想要一個解釋。

「有這回事?」白姨娘臉上的驚訝之色不像是裝出來的。「可是當初朱家來報,只說荷花是在回家探親那幾日,某天夜里因為急病死了,怎麼這會兒又說她是服毒自盡?」

伺候多年的婢女就這麼走了,她心中難免不舍,可又想到荷花居然沒有听從命令,假借回家探親,前往觀音寺,伺機將女乃娘騙開之後除去硯哥兒,竟讓那小畜生又被送回秦府,壞了自己的計劃,主僕之情也就蕩然無存了。死了也好,少一個知情之人,也不怕秘密被人揭發,可沒想到她另有死因。

秦鳳鳴看不出白姨娘究竟是在裝蒜,還是真的不知情,握緊置放在大腿上的拳頭,開口又問︰「朱大還說荷花在斷氣之前留下一封遺書……」

事到如今,只要白姨娘肯當場認罪,那麼秦鳳鳴會想盡一切辦法擺平這件事,也不會讓任何人知道這個秘密。

「遺書?」她心頭暗驚。

他不禁屏住氣息,盯緊白姨娘臉上的表情,想要找出心虛之色。「荷花的死……真的跟姨娘無關?」

「荷花伺候我多年,就像親人一般,又為何要逼死她?」白姨娘狀似不解地問道。

莫非遺書上所說的那名「恩人」真的不是她,而是另有其人?秦鳳鳴實在被搞糊涂了。

白姨娘不動聲色地問︰「遺書上頭寫了些什麼?」

「荷花在上頭坦承……硯哥兒當初失蹤一事,全是她一個人所為,可我不相信她有那個本事。」他緊盯著生母。「這件事姨娘是否知情?」

「難道二少爺懷疑她是受我唆使的?」白姨娘語帶責難地說。「我根本沒有理由那麼做,倒是荷花生前常說她那個大哥為了銀子,什麼事都做得出來,說不定就是朱大害死自己的妹妹,再托人寫了遺書,想要伺機詐財,二少爺平日只曉得用功讀書,不知人心險惡,才會輕易上當。」

秦鳳鳴被這麼數落,頓時辭窮。

她口氣不帶半點暖意。「二少爺此時應該為即將到來的院試做準備,而不是用在莫須有的揣測上。」

聞言,他再也忍無可忍地質問白姨娘。「這麼多年來,我一直想知道為什麼,我才是姨娘十月懷胎所生下的親骨肉,為什麼姨娘就不能多關心我一些?跟我說話,就不能跟大哥一樣慈愛?」

仿佛沒有瞧見他滿臉的憤慨,白姨娘直直地望向前方,臉上露出柔媚多情的思念神情。「那是因為……大少爺跟老爺就像同一個模子印出來的……」

秦鳳鳴終究還是失望了,生母眼中只看得見一個男人,那就是英年早逝的爹,才會愛屋及烏,把所有的慈愛都給了大哥,明明早就知道原因,還是想听她親口說出來。

他在崩潰之前,幾乎是奪門而出。

待人一走,白姨娘溫柔的神情漸漸褪去,只剩下沁冷的寒意,左思右想,便從櫃子里取了一盒盤香出來,又寫了一張字條,折得又細又小,塞在里頭。不必她親自動手,自然有人願意為她做任何事,包括殺人。

「蓮兒……」她喚來婢女。「你現在就把這盒盤香送到將軍府,親手交給大管事,就說這是用艾草、靈香草、白仁、姜黃所調制而成,可以避邪保平安,最近將軍府不太平靜,怕大少爺夜里睡不安穩,點上一盤,可以安神。」

蓮兒有些猶豫地接過。「可是將軍府近來不準秦府的下人進出……」

「那麼就在偏門外頭等候,一定要大管事出來,當面交給他才行。」白姨娘千叮萬囑,絕不能讓他人發現里頭的字條,這也是多年來,她即便不出門,也能與外界聯絡的方式。

「是。」因為這是常有的事,蓮兒便不疑有他,馬上去辦了。

整整六天過去了,還是不見朱大前來拿銀子,這可不像是他的為人,秦鳳鳴決定親自走一趟朱家。

當他來到需要一個多時辰的路程,位在京城南郊的一處小村子,好不容易找到了朱家,卻見現場焦黑一片,問了附近的人家,才知前天夜里突然失火,而朱大一家人全被燒死,無一幸免。

秦鳳鳴頓時驚呆了,心想真是意外嗎?想到白姨娘不但知道遺書的事,也曉得就在朱大身上,一股刺骨的寒意從腳底往上竄,不願相信她的心思會如此歹毒,絕對是巧合。

一定是巧合,不可能和她有關。

已經連著好多天,婉瑛都關在自己的寢房,連房門都沒踏出半步,彩霞的死讓她受到很大的打擊,意志也有些消沉。

「娘!」硯哥兒擔憂地仰起小臉看著她。

她擠出一抹笑意,看向坐在身旁,堆疊著積木的硯哥兒。「什麼事?」

「娘也一起玩……」他指著桌上的積木說。

婉瑛一臉意興闌珊,便指著在房里伺候的丫鬟說︰「娘心情不好,讓春香陪硯哥兒玩好不好?」

「我要娘……」硯哥兒索性丟下積木,朝她伸出手臂。

「你今天還不午睡嗎?」自從硯哥兒也搬過來,母子倆有更多的時間相處,可惜婉瑛總是提不起勁,也想不出什麼新游戲或是其他的小玩意兒,可以讓他在屋內玩。

他用力搖頭。「不要!」

似乎感染到她低落的情緒,硯哥兒也顯得很不安。

將硯哥兒抱到膝上,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灰心和氣餒,不禁自我嫌惡地說︰「你爹說得沒錯,女人就應該待在該待的地方,只要把你照顧好,管好內院的事,其他都不要管……」

婉瑛思索著之前所作所為,究竟是對還是錯。

以為來到這個架空朝代,可以盡己所學的去幫助別人,展現抱負和理想,不過現在卻不禁開始懷疑,是否太過自我感覺良好,根本沒有人需要她,別說消防員和警察,現在連妻子和母親的角色都當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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