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遲(下) 第24頁

趙之寒總算後知後覺接收到隱藏訊息。

不是吧?他都已經穿海綿寶寶T恤跟夾腳拖出門了,還隨身攜帶忒顯眼的「小拖油瓶」來擋桃花,還要他怎樣?

「我可以給你我老婆的電話,家里的事她作主。」

「呃……」甜美笑容略略轉為尷尬。

趙知禮小遍小,雷達倒是敏銳,感受到所有物遭覬覦,反身抱牢牢,像只護食小幼獸,臉蛋埋在趙之寒月復間,只露兩顆大眼楮,悄悄審視外敵。

香噴噴的雞蛋糕出爐,趙之寒付錢,拿了一袋,沒多理會對方便轉身走人。

趙小寶乖乖跟在後頭,不住地仰眸偷瞄,被趙之寒逮到,順手打賞那包雞蛋糕,一如既往先串供︰「回去別跟媽媽說。」

「好。」吃人嘴軟,應得很干脆。

想想不太信任豬隊友,補充說明︰「是被要電話這件事不能說,不是吃雞蛋糕不能說。」

不指望七歲孩童懂這其中的利害關系,在他的世界里,大概只有吃麥當勞、甜甜圈、珍女乃炸雞排這種,才叫虧心事。

「被要電話是壞事嗎?」

「我沒給就不算。」

「那為什麼不能說?」

「你媽情緒化什麼時候有給過我正當理由?」他也很冤,並且不想明天再跑一次超商,對店員說「我是一堆爛桃花的趙先生」。

「喔。」所以叔叔被女生要電話,是一種不要理由就可以生氣的事。趙小寶領悟力高,瞬間秒懂,並且很快拋諸腦後,天大地大不比吃雞蛋糕重要。

「叔叔也吃。」

「我才不要。」閑不下來的手,順勢揩去小寶嘴角的面餅屑,忍不住靶嘆「養小孩真是全世界最虧本的生意」。把屎把尿,幾乎投入畢生的財力和心血,一個不小心還有可能血本無歸。

「我長大會孝順你!」

「省省吧。」這種話就跟菡菡說「我長大要嫁給把拔」一樣,兒童世界里的官方語言,听听就好。

悠閑的步伐踱至小區大門口時,身後傳來聲短促的喇叭聲,他回眸,不遠處的車影緩緩駛近,駕駛座上的男人降下車窗,探頭喊了聲︰「哥,今天沒上班?」

完全不想應聲。

他跟趙之荷才差六個月好嗎?這男人十二生肖都大他半輪了,這聲「哥」還真有臉喊,某人堅持,這是中國人固有的美德,長幼有序,論輩不論歲。

這人是真的很疼他妹,看在這一點的分上,他可以勉強忍耐對方厚顏裝女敕這件事。

余善謀快速地將他由頭到腳掃一輪。「你就穿這樣出來?」

「不然呢?」

「很……嗯,居家。」海綿寶寶T恤,抽繩棉褲,夾腳拖,再加上標準配件——小萌娃一枚,身著同款系列服(俗稱父子裝),活月兌月兌就是在身上貼實「國民老公,已死會」的標簽,一身宅氣滿到溢出來。

萌娃跑過來,捏了塊雞蛋糕,好康道相報。「姑丈,分你吃。」

「謝謝。」以前有好料的,都是第一個想到他心愛的小叔叔,老在眾人面前上演恩愛父子喂食秀,難得小家伙今天良心頗大顆居然會想到他,受寵若驚之余,自是賞臉地給它張口咬掉。

「他剛剛尿尿沒洗手。」某人在後頭涼涼地捅刀。

難怪他不吃……

余善謀下顎石化了三秒,木然地咀嚼吞咽。沒關系,童子尿養顏美容……

「姑姑要嗎?」捏了另一只小魚造型,朝副駕駛座遞去,熱情又好客。

「姑姑不餓,謝謝小寶。」有老公身先士卒了,她當然不餓。

一時大意被暗算,余善謀平復好心情,再道︰「哥,待會有空嗎?」

「沒空。」想都沒想,一點都不想再被「物盡其用」,身體力行去刷新此人還可以多無恥的新境界。

余善謀挑眉。「忙什麼?」看上去明明就很閑。

「遛小孩。」反正無論如何,就是不想說「有空」。

上一回被問到這句話,是兩家一同出游,點頭的下場,是夜里被當托兒所,理由還相當充分——適度的性生活,有助夫妻情感維持。

「……」那他就不需要兩人世界、不需要性生活嗎?

「不一樣,你是駱駝。」

有沒有這種道理?幫人帶小孩,還要把他往死里虧。

前些年,與江晚照還處在妾身未明的曖昧中,沒名沒分,總不能吃了再吃、吃了還吃、吃不完再打包帶走吧?未免欺負人欺負得過分了。

因此,女方不來撩他,他也會安安分分、一年半載不不吃不喝,餓到受不了才開吃,吃一次又可以撐很久,被余善謀戲稱這是「駱駝人生」。

「但我不是,正常人是需要時常補充養分的。」

「這種事不必告訴我。」他一點都不想了解妹妹的性生活頻率!

有一回被趙之荷听到,奇怪地問她老公︰「為什麼是駱駝?」

「沒什麼,男人的低級笑話。」兩人異口同聲一致對外宣稱。

趙之荷淺笑,來回打量他們。「你們感情真融洽。」默契十足呢。

誰跟他感情融洽!活見鬼。

現在跟某人對話都要時時提高警覺,避免一個不留神又被坑。

「干麼這樣?我只是想去蹭頓晚飯而已。」余善謀一臉無辜又無害。

趙之寒質疑地斜瞄他,確認表情誠懇無欺,毫無陷阱,這才道︰「晚晚在家,你們直接過來。」

「OK。」

「我要吃涼拌苦瓜。」坐副駕那位得寸進尺,蹭飯蹭到直接點餐,還要求打包︰「多煮一點,皓皓要帶便當。」

「女兒賊!」

所謂女兒賊,意指潑出去的那盆水,還三天兩頭往娘家蹭吃騙喝。

趙之荷沒反駁,嘴角甚至淺淺上揚。

娘家,是嫁出去的女兒背後的靠山、最後的退路,在夫家受到委屈、遇到難關,能夠回頭去訴苦,為她出頭的地方。

對她而言,這里才是她的娘家,真正能讓她倚仗的所在。

這一聲女兒賊,等同承認她,承認自己是她的娘家。

案子倆回到家時,女主人正在廚房準備晚餐。

「再弄個涼拌苦瓜吧。」

江晚照偏首,奇怪地問︰「你不是不喜歡吃苦瓜?」

基于飲食均衡的健康概念,苦瓜偶爾會煮,次數不多,他也會配合吞食,但原則上是抱著能不煮最好的心態,更別提主動要求。

他沒好氣地哼了哼,「那盆潑出去的水要吃的。」

江晚照听懂了,了然微笑。「我說你,別老用這種態度對之荷。」

「哪種態度?」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什麼態度。

「你很煩,沒事不要來打擾我的態度,久了對方也會受傷的。」

有嗎?他有擺出「沒事少煩我」的樣子?趙之寒蹙眉思索。

他並沒有那個意思,只是擺不出太溫軟的表情,從小到大,在趙家那種環境里,最完美的武裝就是冷漠,久了已成保護色。

然後遇到江晚照,讀的是他的內心世界,不因那層保護色而卻步,再來是小寶,無論他的表情再冷淡,都會自己靠過來討親討抱,他從來都不必擔心的保護色會傷害到心愛的人。

扮哥要怎麼當?手足該如何相處?他是在活了二十八年後,才開始學習這件事,在心上時時提醒自己,有個叫妹妹的親人要保護。

他的步調很慢,還在學習哥哥該有的模樣,他看過的範例,大抵就是妹妹被欺負時為她出頭,把對方更慘地欺負回去,他以為這樣就夠了。

原來,是不夠的嗎?

虛寒問暖實在不是他的路線,光想都覺煩躁,原來哥哥這麼難當,「嘖,麻煩——」

轉身,不防看見靜立在身後的趙之荷,心下一突。

她……听見了嗎

他張口,還在思索該從何說起,她已輕巧地越過他,拎著手中的紙袋進廚房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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