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由此事可見,勤王手下的能人必定比我們知道的還多。依我所見,那些黑衣人不全是軍中人物,還有武林人士參雜其中。」慕容郬沉吟後道。
「蕭鎮倒真是豁出一切,什麼人都結交,可光憑幾個失勢武官和那些三教九流的人物就想謀朝篡位,他未免想得太簡單。」他看向蕭霽,低低一嘆,嘴角挑起冰涼的笑。
「六皇兄,我听先生說,徐貴妃已被打入冷宮,那和勤王有關系嗎?」蕭霽出聲問。
「當然有,她本身無出,憑借著皇帝的寵愛封至貴妃,竟然還勾結外臣,如今事情曝光,只是被打入冷宮而不是鴆酒一杯,已是寬待。」但他不認為皇後和皇太後會寬待于她,那杯鴆酒,不過是早晚的問題罷了。
「先生還說,勤王太躁進。」
「沒錯,果果,你那些先生們,不管是陳院知、李同光或王博鴻,個個都是輔國良相,你必須好好听從他們的教導,思進取、不忘先人遺志,須知想當皇帝不光要有帝王心術,更重要的是知人善任、決擇良策。」
在這種時候講這些?李琨挑起眉毛望向蕭瑛,他在想什麼?
「我明白。王先生說謀事容易斷事難,能在緊急時刻下決斷才是有能者,今日之事便可看出勤王這人,即便是與他著了十二章注解︰中國古代禮服上常見的十二種花紋,明代服制為天子十二章,其他官職按品位遞減章紋。冕服也難鎮金馬玉堂漢代的金馬門和玉堂殿,後世用以指翰林院,引申為顯赫高位。,擔不起乾坤山河。」
「王博鴻沒說錯,可咱們也不能輕敵,今日之事可看出蕭鎮已被皇上逼得無路可退,怕是要鋌而走險。倘若他手中握有任何會讓皇帝對我起疑的把柄,只怕咱們不能再等上兩、三年。果果,你得隨時做好即位的心理準備。」
「是。」
蕭瑛想起蕭鎮在承干殿外對自己說過的那番話,語氣沉重起來。「果果,你先回去,我想不久宮里會有嘉勉聖旨下來,你越是長大,容貌越像父皇,倘若傳旨的是宮中老人,對你不好。」
「我很像父皇嗎?」蕭霽追問。是因為容貌,進京那日蕭鎮才會多盯他兩眼嗎?心像被什麼壓住似的沉甸甸的。
「那些對父皇有印象的宮人,一眼就會拆穿你的身分。」蕭瑛凝視著蕭霽說道。
「我明白了,往後若無需要,我盡量足不出戶。」他應下。
「嗯,你先回吧。」
「六皇兄保重,明日我再過來看你。」
第十三章意外發生(2)
蕭霽準備離開時,蕭瑛又喚住他,「果果。」
「是。」
「回去別把我受傷之事說出去,隻果會擔心。」他語重心長道。
蕭霽回眸與蕭瑛對視,神情惘然蕭索,六皇兄對隻果……他已經阻止不了了吧?!是啊,他們的確是比較合適的一對……
微點頭,蕭霽旋身走出去。
看著他的背影,蕭瑛搖頭吐氣道︰「李琨,你幫我找幾個傳信密使。」
「王爺要做什麼?」
「我不能與朝中大臣往來密切,以免蕭起疑,但我心中的謀畫得事先讓他們預做準備,今日之事,使我不得不擔心,倘若他日我不在了,誰還能延續大計、助果果登基?」
一路過來,所有的事都在他的掌控中,他是個極其小心謹慎之人,也許今日只是小小的失控,卻讓他對蕭鎮的實力起了隱憂,尤其是那幾個與自己交手的黑衣人……他們的武功,深不可測。
「蕭瑛!」慕容郬冷聲低喝。
他微微搖頭。
「我說的是萬一,我也希望不會用到,可今日之事咱們已經琢磨、演練過好幾遍,哪曉得還是出現意外,我在果果面前說得篤定,可蕭鎮的實力不容小覷,何況前幾日那場火、我在轎中突然遇襲,在在說明蕭鎮已經把目標指向我,在這種狀況下,我不能不預做準備。李琨,你善心計,我把果果托付給你,郬,遺詔交由你……」
「我不收,你沒本事拱自己的弟弟上位,我干嘛插手?!」
冰人慕容郬終于發怒,他老早憋了一肚子氣,氣自己沒護蕭瑛周全,這會兒,他又說那樣的話……
一轉身,他頭也不回地走出屋子。
「李琨……」蕭瑛轉頭看向李琨。
李琨也有脾氣,他講的這番話,只要是人都會發火。
他冷冷道︰「王爺還傷著呢,有話日後再慢慢說,至于十六皇子,便是主子不托付,我也會盡心盡力保他一世平安,王爺忘了嗎?佟斌妃是我的再造恩人,沒有她,我早已去見閻王,至于……」
他的話沒說完,賀心秧已經風風火火趕來,她進屋,兩顆大眼楮直直盯住蕭瑛,好像非要把他全身上下,每顆細胞、每根發絲全細審過一遍方才罷休。
賀心秧沖進屋,宮晴跟進,而本來已經離開的蕭霽、慕容郬見她們來,也又追進門。
像一串粽子,一個牽著一個。
「王爺沒事,只是皮肉傷。」
慕容郬在宮晴和賀心秧耳邊低語,宮晴點點頭、放下心,賀心秧卻恍然不覺似的,依舊是瞅著蕭瑛看個不停。
見她那張分明受驚卻故做鎮定的表情,蕭瑛心里所有的籌謀計劃全數放下,他現在只想抹平她那兩道緊皺的眉頭。
他低聲對李琨吩咐幾句,李琨應了諾,走到賀心秧身後,把大家全請出去。
臨走前,蕭霽看看蕭瑛,再看看賀心秧,眼底有幾分惆悵,卻還是和大家一起出去。
門關起,屋里安靜下來,賀心秧的臉上仍然滿是驚懼。
「隻果,過來。」他朝她伸出一只手臂。
「他們說你受傷快死掉了。」她搖頭,退兩步、退到門邊。
她那個動作是什麼意思,他快死了,她便要退避三舍,怕自己變成案發現場的目擊證人?
「隻果,過來。」他下令。
她又搖頭,這一次搖的弧度太大,順勢搖下兩串淚水。「你才不會受傷的,真要受傷,你也只會讓別人受傷。是假的對不對?你設計演戲、讓自己流幾滴假血,是為了躲避掉可以預見的災難。」
他哪有那麼神,可以躲避預見的災難?
可她在哭,不熱的淚水滴在她臉上,卻錐入他心底,像是千萬把針一針一針地在那里密密刺著,痛得他皺眉頭。
懊死的庸醫,是怎麼給他治的,明明傷在手臂,卻痛入他心。
「隻果,別怕,你都說對了,我沒事,這不過是一場戲。」
她終于點頭,撫撫胸口,狠狠地連續吸進好幾口空氣,然後像是被誰抽去全身力氣似的屈膝蹲。
如果不是肚子太大,她還想把頭埋進膝蓋里,狠狠地號哭幾聲,然後大叫,「看吧,我是諸葛亮投胎轉世,一眼就看穿他在演戲。」
「隻果,你怎麼啦?」說著,他想推開被子,去把她抱到床邊,可那個庸醫的苦湯藥讓他全身無力。
「沒事,我只是腿軟。」她不顧形象,一坐下來,好不容易喘夠吸足空氣,她抬眼,再次緊盯上他的臉,這回她不只要看清他的細胞、頭發,還想一並看清他的心。
「隻果乖,快點過來,讓我好好看你。」他不想和她離得那麼遠,可他沒有力氣拉短距離,只能一哄再哄,企圖將她哄到身邊。
好半晌,賀心秧嘆息,在點頭之後又搖頭。「怎麼辦呢?你又撒謊。」
「我哪里撒謊?」
「你畢竟是受傷了,不管之前是不是演戲,但你還是受傷了。」這回她說得斬釘截鐵。
「誰說的,我好得很,捆得這麼大的傷口是演給人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