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就是一陣爆炸。
扁,火,震耳欲聾的聲音。
熱氣奔騰。
劇痛之後,昏昏沉沉的十分難受,等她清醒過來,才知道喬熙惟已經不在。她活著,但卻沒活過來,而是活了過去。
她不再是喬熙惟,而是侯府七小姐,韓生煙。
第3章(1)
桌上紅燭搖曳,映著窗紙上大大的喜字,已經成了韓生煙的喬熙惟只覺得說不出的諷剌。
就這麼嫁人了,嫁的,還是只見過一次面的人。
莊氏說了,若她敢在婚禮上惹事,或者逃跑,讓侯府丟臉,那十五年來忠心耿耿照顧她的周嬤嬤,日子可有得瞧。
喬熙惟到這兩年多,一直是那嬤嬤在照顧自己,生病時嘯寒問暖,病愈後因為時代不同,她鞋不會穿,襟不會扣,無可奈何之下裝傻,裝失憶,有時候連自己都受不了自己,嬤嬤也只是摟著她,安慰道︰「小小姐別怕,總會想起來的,要真想不起來,也不要緊,總之,嬤嬤會一直陪您的。」那溫暖,喬熙惟一生不會忘記。
初來乍到的驚慌,因為那和善的老面孔,一點一點褪去,數不清有多少次因為想家而哭泣,也是那嬤嬤摟著她,拍著她,直到她哭累睡著,她的身邊始終有人。無論如何,不能連累那老好人。
所以,她行禮如儀的嫁了過來。
她知道今天的她羨煞多少京城中的閨女,但誠心來說,她打從心底不希罕,什麼少將軍,什麼景仲軒,她一點好感都沒有。
端坐不知道多少時間,終于听到喜娘吱吱喳喳的聲音,「哎,少將軍來啦。」隨著話語落下,那貼上喜字的門,咿呀一聲打開。
莊氏替她挑選的兩個老嬤嬤連忙迎上,「恭喜姑爺。」
「都下去吧。」
「奴婢們還沒伺候姑爺跟小姐喝合巹酒呢。」
「不用伺候。」
老嬤嬤們互看一眼,不知道該不該下去——她們兩人都是跟著莊氏從娘家出來的,行前夫人的殷殷交代,可都記得清楚。
名義上是過來服侍,其實是有其他情事要她們想辦法……別讓韓生煙惹長輩不快,但也別讓她真的得寵。
韓生煙若能懷孕,少將軍自是要納妾,這時兩人便要跟她提,與其娶個不知底細的外人,不如讓自己的嫡姐過來,既然是嫡姐,身分也不好太低,以平妻入門最為妥當。
而若韓生煙半年沒動靜,可就更好說了。
莊氏想,少將軍執意娶韓生煙,不過是想出氣,等韓生嬌過門,寵愛的自然還是這個平妻,名義上雖然吃虧了,但也無妨,丈夫的寵愛最重要,何況上面還有夫人跟老夫人,比起韓生煙那從來沒學過禮儀的丫頭,女兒肯定更能獲得長輩們的喜喬熙惟蓋著喜帕,根本不清楚發生什麼事情,只听到景仲軒要人出去,老嬤嬤這個那個的不從,然後就听見他喚人進來,把兩個老嬤嬤拖走。
喬熙惟忍不住對他有點好感,她也討厭那兩個老嬤嬤,開口規矩,閉口規矩,而且每次都用鼻孔看她,好像由她們服侍有多了不起一樣……倏地,喜帕被掀開,景仲軒笑道︰「夫人好等。」喬熙惟想跟他說,笑屁——但人在屋檐下,自然不可能這樣直說,只能微微頷首,當作回應。
他替她除下那頂綴滿珍珠的鳳冠,「不早了,我們就休息吧。」嚇,也太快了吧。
她原本是預計喝交杯酒時說話,沒想到他連酒都不喝。
眼見景仲軒要來解她的衣服,喬熙惟連忙伸手一檔——這身體原主雖然是個後天失調的弱女,但經過她兩年努力不懈的鍛鏈,力氣已經不小,即便比不上她的警花歲月那般可以徒手碎隻果,但擋得一擋,卻還是辦得到。
景仲軒見她一出手竟把自己推開一小步,笑道︰「娘子好大力氣。」
「慢著,我有話跟你說。」
「娘子請說。」
喬熙惟深吸一口氣,心中默數一二三,「我知道你原屬意五姐,但卻下了我的聘,仔細想了又想,大抵是我那日得罪于你,你又不便出手教訓侯家千金——深閨女子不外出,你堵不到我,我爹又是個閑散官兒,你也刁難不到他,所以才出此計策,好讓我知道厲害。」
「哦,原來我在娘子心中,是氣量狹小的小人哪……」景仲軒雖然是笑著說,但喬熙惟就是心中毛毛的,想想情勢,勉強陪笑道︰
「不是將軍氣量狹小,是我罪孽深重,粗手粗腳,燙傷了將軍,為了贖罪,我願意為婢好好在將軍府伺候。將軍呢,就把我當小婢看待就行了,我一定做牛做馬,絕不偷懶,灑掃鋪床,劈柴生火,這些我都行,明日晨安過後,我再去同老夫人說,給你先納幾個妾,那日情況老夫人也是親眼所見,想必能夠了解,三年過後,將軍便可以無子之罪休了我,屆時再另娶名門淑女,豈不完美,別人只道我肚皮不爭氣,于將軍府威名無損。」
「將軍府上下百人,我又不缺人鋪床。」景仲軒捏了捏她的下巴,「我缺的是暖床人。」呃,就是不想幫你暖床啊。
不懂這人什麼毛病,二十三歲在古代可是大齡青年了,這麼要人暖床,不會納幾個通房丫頭,家里人知道,恐怕也只有放鞭炮慶祝的分——經她惡補,景仲軒除了景皇後之外,只有三個庶出弟弟,以及三個庶妹,都具成親。
迸人嫡庶觀念重,他要願意納小妾,即便是小妾所出,家里人也會高興擺流水席慶祝一番。
簡單來說,暖床人選多得是,干麼打她主意?
雖然她是侯府千金韓生煙,但骨子里卻是現代女子喬熙惟,小時候學的是「男孩女孩一樣好」,長大後知道「性別平權」,丈夫為天什麼的無法接受,跟見一次面的人上床更不可能。
「娘子若要說的是這事,我不同意,我八人大轎抬你進門,哪有放著正妻當小婢的道理。」說完,又要來解她衣服。
喬熙惟連忙又是一推,「慢,慢著,我還沒講完。」景仲軒含笑道︰「那就請夫人繼續說,為夫听了便是。」A計畫不行,沒關系,還好她有B計畫,「那個……其實呢,也不瞞將軍,我在府中不過庶出,沒有下人伺候,凡事得親力親為,又因為前年落水,大病一場,大夫說了,我先天不良,後天又失調,看起來好像有點力氣,其實氣弱體虛,脈浮步輕,大夫,大夫要我二十歲之前,不可行周公之禮,否則要是過了病氣給少將軍,那我可是萬死不足謝罪了。」
「哦。」
「那日少將軍約定得急,並非故意隱瞞,還請少將軍恕罪。」
「夫人先是要當我的小婢,為我做牛做馬,現在又說氣弱體虛,請教夫人,體虛之人,如何做牛做馬?夫人所言前後矛盾,到底何者為真,何者為假?」尬的,A計畫跟B計畫居然相沖突?
天啊,這下要怎麼說,C計畫嗎?但她沒有C計畫啊。
滿室喜氣中,就見男人含笑,女人尷尬,還要編麼?但她已經想不出來了……「你若不跟我圓房,便拿不出元帕,我娘身邊的老嬤嬤可是天一亮便會過來取,你說,我娘若見元帕一片雪白,她會怎麼想。」
「少將軍若願意默許,我自有辦法弄出痕跡,若不願意,老夫人為了不讓人笑話,也不會聲張……只不過我以後的日子會很難過就是了。」
「說白了,便是不想跟我同床共枕?」
喬熙惟硬著頭皮,「嗯。」
「我年少有功名,外表又是英姿俊朗,如此人才,京城只怕找不到第二個,加之我景家歷代都是將軍夫人掌家,明早祭過祖先,娘便會把庫房鑰匙交與你,夫人手握實權,也無須晨昏定省,敢問夫人,哪里不滿意?」什麼功名,庫房鑰匙,她又不在乎,傻子才搶那支鑰匙,不過就是把雜事往自己身上攬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