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而後,她不再當自己是喬熙惟,而是真真正正把自己當成韓生煙。
爆炸都沒炸死她,那麼,就好好活下來。
她閉著眼楮,告訴自己,她是韓生煙,順安侯府千金,今年十五歲,已婚,丈夫是征西將軍。
未來雖然不可知,但她會盡最大的努力爭取最大的利益,無法再對爸媽盡孝,唯一能做的,便是抬頭挺胸,努力走下去——再見了,喬熙惟。
景家雖然免了晨昏定省的繁文縟節,但是大喜之日後的各種拜見還是免不了,總得見見太婆,婆婆,還有三位小叔,弟妹們,以及幾位小朋友,因而生煙一大早就被春香喚醒,梳洗過後,便跟冬雪一起要幫她換衣打扮。
生煙正想糟糕,她的嫁妝里可沒幾件好看的衣服——想也知道,莊氏覺得是她使計奪走乘龍快婿,這種情況下,能給什麼好嫁妝。
當然了,為了侯府面子,還是著實操辦了一下,只不過那些東西,不是古董字畫,就是人參靈芝,貴重歸貴重,她又用不到,真正給她的東西,還不到一抬。
鞋子別說,肯定不合腳,衣衫不是深藍就是深咖啡,美其名為端莊,其實是顯老,首飾皆俗,那金鐲子,怎麼看怎麼像手銬,一點美感都沒有,她不在乎將軍府的人怎麼看,問題是打扮成那樣很丑。
不合腳的鞋子,丑衣服,心情會很不好……她正自低落,卻見春香拿著一襲淡藕色的衣裳朝她身上一比,「少夫人皮膚白,穿藕色好看,不如就穿這套吧?」生煙傻眼,「這不是我的衣服啊……」
她看過自己嫁妝里的衣服,等她七十歲以後穿起來應該會很合適。
「這是繡娘做的。」冬雪笑嘻嘻的回答,「說起來,少爺真神奇,居然猜得到侯府替少夫人準備的衣裳一定是貴重不好看,所以約聘後,便讓府中繡娘開始做少夫人的衣裳,顏色也都是少爺挑的,真襯少夫人的膚色。」選好衣服,便是梳頭了。
這下生煙也沒驚訝了,首飾盒中那些精致小巧的簪子跟耳環,也是景仲軒準備的。
長發轉眼成了婦人髻,先插上的便是約聘那日的蝴蝶簪,生煙看那一抽斗的發簪,原本擔心自己的頭發會變成發簪展示架,沒想到春香只再加了一支步搖便住手,讓她安心不少。
接著冬雪又從抽斗取出四雙鞋子,都是繡工精致的彩墜香鞋,描花圖案也相同,就是大小不太一樣。
「府中的繡娘們都是十幾年的經驗老手了,少爺講了身高,便能做衣裳,不過鞋子倒是難倒她們,所以多做了幾雙。」冬雪蹲在地上替她試鞋,「嗯,少夫人,這雙好嗎?」也不能說不好,四雙中,就這雙最合腳了。
「春香姐姐,」外頭一個小丫頭的聲音,「少爺在問少夫人打扮好了沒?」
「就好了。」
門咿呀一聲打開,景仲軒大步流星跨了進來,春香跟冬雪連忙彎身行禮,景仲軒只是點了點頭,接著走到她面前,笑問︰「夫人昨晚睡得可好?」生煙老實點點頭,洗了熱水澡,喝了酒釀,一覺到天亮,初春乍暖還寒的天氣,她躺在被窩里,賴著完全不想醒。
「既然好了,我們就走吧。」他走了幾步,又回頭跟她交代,「人多之地自然有人好事,羨慕者有之,窺探者有之,待娘把鑰匙給你,你便是當家主母,想怎麼做就怎麼做,無須顧慮,有些人,對他客氣了,還會想爬到別人頭上來。」
第4章(1)
大婚之日是緊張的最高點,景仲軒同意她睡東廂,她便已經放下心中大石,待隔天拜見過太婆,婆婆,見過三位小叔一家,以及為了這婚事來做客的幾家親戚之後,基本上就沒什麼問題了。
太婆人很好,婆婆嘛,對她庶出身分不太滿意,但也不過就皮笑肉不笑,沒什麼刁難她就是,三叔一家很普通,普通到她連他叫什麼都忘了,四叔的妻子過世一年多,尚未娶繼室,一派讀書人模樣,溫文儒雅,她對他的印象倒是還不錯,真的算要花點心思的是二叔一家。
兩人從太婆住的松竹院出來後,景仲軒便問她,「怎麼樣,還能應付嗎?」生煙老實回答,「不知道。」
「覺得誰比較麻煩?」
「二叔,他們一家看我的眼光,好像想把我生吞活剝。」今天其實是她跟名義上的夫婿第三次見面而已……第一次燙傷他,第二次求分房,照理來說,他應該要把她關到柴房去才對,但是他沒有。
她雖然不是太精細的人,但也不至于太粗線條,早就布置好的東廂,適合她的衣裳,首飾,進退有分寸的丫鬟,這些都得有心人才可能會安排,不管是什麼理由,他對自己沒有惡意。
因此方才見到一個嬤嬤拿出兩人圓房證明的元帕時,她只淡淡瞄了他一眼,心想兩人分房睡的事應該也不用擔心被長輩們知道,他肯定是交代好院子里的下人了。
于是,她對他沒有什麼防備——以她移民到現在兩年多的經驗來說,除了自己的嬤嬤,看到的都是一些狗屁倒灶的人與事,例如,到不像話的侯爺,明知道媳婦苛刻庶女卻還裝聾作啞的老夫人,喜歡裝大度但實則善妒的夫人,假仙閨女韓生嬌,喔,還有一個叫做韓定齊的弟弟,他娘據說有點來頭,小霸王一個,知道自己中意的丫鬟有了喜歡的人,居然讓人把那小廝打瘸,這些事情,族繁不及備載。
她一直過得小心翼翼,怕一個不小心,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相較順安侯府那堆人面野獸,景仲軒根本是天使了啊,她區區一個凡人,又何需對天使設防呢?
她對古人價值觀的認知程度為零,什麼也不懂,在這個沒有女權的社會,一個疏失可能就會導致不可挽回的下場,她需要一個領隊或者導游,告訴她大宅里正確的生存方式,否則,說不定她很快又要死第二次了,而且坦白說,若不依靠他,她也不知道能依靠誰。
所以當出了松竹院,景仲軒問她感覺時,她很自然的說出心中的想法,沒有半點修飾。
而景仲軒這位在地人也沒讓她失望,直接便說了,「我朝男子,大多十六歲迎親,十八歲已經算微遲,大約是因為我一直沒成親,所以給他些許錯覺。」
「你便是不成親,也還是將軍哪。」她不解的說。
「景家現在雖然是我襲爵,但若我一直不成親,這爵位將來自然是從子佷之中挑選承繼,南兒自幼體壯,年紀小小便可拉半弓,馬步一蹲半個時辰,汗流浹背也不喊累,實屬不易,何況,母親年紀漸長,也得有人操持內務,掌管庫房鑰匙,而這事自然是由女眷來做。」生煙哦的一聲,懂了。
那對夫妻見大哥似乎沒成親的意思,因此自己幻想起兒子襲爵,當家掌庫房等等美好將來,可沒想到,半路殺出程咬金,于是乎,自然對她臉色不善。
景家世代受封,爵位的薪水肯定只有加,不會減,最重要的是先皇因為立了湯氏女為後,景家女為妃,導致當時的景太後不滿,借口要給丈夫祈冥福,東西收收便帶人往山上寺廟去住了,一住數月,先皇為了平息親娘的不悅,便替才五歲的太子先定了景家親事,聘禮則是京城的鹽糖專賣。
只能說,知子莫若母,景太後早知道自己兒子會出求親招,上山之前便已經讓親信傳話過府,交代娘家人,皇帝不管出多少聘禮,想辦法推拖便是,不可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