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說完,猛然劇烈咳嗽,一口血噴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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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詠竺眼睜睜看著電視屏幕里的男人嘔出血來,倒了下去。
她正坐在急診室里,抱著來縫傷口的兒子,看見新聞轉播,一瞬間她面無人色,兒子目瞪口呆,一齊被嚇傻。
十分鐘後,莫唯復被送到同一處急診室,謝特助、一群主管、保全人員跟著涌入,還有大批記者守在急診室外。
安詠竺很急,很想看他,卻被莫家的保全人員擋住,她抱著兒子在布簾外團團轉,跟護士探問,拉長耳朵偷听,什麼也沒听見,只看見醫生護士不斷進出,人人臉色凝重。
「馬麻,把拔是不是要死掉了?」安閔哲驚恐地顫聲問,在他的認知里,病重得快死掉的人才會吐血。
「沒有,不會的,他只是身體不舒服。」她斷然否認。一定是小問題吧?他平日生龍活虎,如果是什麼嚴重的疾病懊有征兆,她早就注意到了。可是他嘔血了,小毛病怎麼可能嘔血……電視反復播放他嘔血的畫面,看得她心驚肉跳,而他最後那幾句話,怎麼听都像是……遺言……
然後莫老太爺、莫父、蕭宜柔也都趕來了。蕭宜柔看見她,驚訝地問︰「你怎麼沒進去陪唯復?」
「他們不讓我進去。」她苦笑。
蕭宜柔二話不說,拉著她走進布簾里。
于是她終于看見他了——他閉著眼,面無血色,平日的活力彷佛都離開了他,他臉色壞得可怕。
醫師站在床邊說話,莫老太爺、莫父和謝特助全神貫注地听著。
安閔哲掙月兌母親,撲上病床。「把拔!你不要死——」他摟住案親脖子,哇地放聲大哭,剛才強忍的眼淚,一股腦兒飆出來。
哭聲驚動了莫唯復,他吃驚地睜開眼,看頭上貼紗布的兒子巴在自己身上大哭,他疲憊墨眸掠過驚詫,伸手抱住哭泣的小家伙。兒子怎會在這里?
第8章(2)
然後他看見了最思念渴慕的女子,眸光定在她身上。
她眼色哀戚,兩腮透著傷心欲絕的紅,一步步向他走來。她目眶殷紅,絕望的淚光在眼底閃爍,緊咬著唇,望著他渾不似平日神采飛揚的臉,她心亂如麻地揣測是什麼病?是絕癥嗎?該不會是癌癥?她胡亂地跟想得到的任何神明祈禱,天啊,請不要讓他死去,她什麼都原諒他,他要娶誰都無所謂,她不計較,她不在乎,她只求他能活下去——
蕭宜柔問醫師。「請問,唯復是什麼毛病?」
醫師皺起眉頭,嚴肅地看了床上病人一眼,緩緩地說︰「胃潰瘍。」
啊?一顆悲痛的淚剛滾出安詠竺眼眶,凍結在錯愕的俏臉上。
謝特助解釋道︰「老大幾年前做健康檢查時,就發現胃有問題,醫生說他生活太緊張、壓力大,飲食習慣也不好,喝太多咖啡,總之他的生活充滿對他的胃有害的東西,醫師警告過他要好好療養,他卻沒放在心上。」
胃潰瘍?只是胃潰瘍?心弦一松,安詠竺驀地腿軟,眼淚不受控制地猛掉。「可是他剛才吐血——」
「這是癥狀之一,從病人各項癥狀來看,應該是胃潰瘍沒錯,拖得太久了,挺嚴重的。當然詳細情況還要進一步檢查。」醫師解釋。
「所以他……」美眸惶惶地望向蒼白的他,兒子還黏在他身上哭。
「死不了?」蕭宜柔代替醫師回答,松了口氣。
「胃潰瘍不是大病,但是不好好治療的話,也是可能惡化成胃癌。莫先生需要住院,做更多的檢查。」醫生轉頭吩咐護士。「首先是胃鏡——」
「謝特助……」莫唯復終于開口,本來就每天發疼的胃正在天翻地覆,他語氣疲憊乏力,但異常堅定。「把胃鏡排進行程——」
「你胡說什麼?!」安詠竺難以置信地瞪他。「現在就去照!」
「我還要回去工作,游行還沒結束,開藥給我就好——」
「醫生叫你照胃鏡你就照!」她揪住他衣領,淚眼婆娑地對他吼。「什麼工作!你要是死掉了還管什麼工作不工作?!拜托你頭腦清楚點好嗎?!」
她的淚珠一顆顆滴在他衣上,濕了他衣襟,她哀傷的眼神看得他好難受,但他堅持。「我腦子清楚得很,我不是說會配合治療嗎,既然沒有生命危險,回去工作也是正常的。」
「你現在就去照!你就算排進行程,以後一定會故意忘記,因為你根本不想照胃鏡!原因是什麼你要我說出來嗎?」
他瞪她,眼神嚴厲但有一抹狼狽的虛弱。「安安,你別亂想,現在情況還沒安定下來,我不能不去坐鎮,我保證之後一定排出時間去——」
「因為你怕痛!你以為兒子怕痛是遺傳到誰,就是你!你們父子兩個都一樣,要你們打針還要拿糖果哄你們!」她好氣,都病成這樣了,還在因為怕痛而想逃避?她絕不讓他逃,押也要押他去照!
怕痛?蕭宜柔吃驚地掩口,打量病床上昂藏六尺之軀的男人,想象針尖刺入他臂上,他皺眉,眼角含淚,不情不願,旁邊的安詠竺安慰地喂他吃糖果……她暗暗爆笑。
謝特助憋著臉,肩膀顫抖,偷看主子,主子頭發凌亂,呼吸也亂,顴骨很希罕地微微泛紅,閃爍的眼神有點窘迫,瞪住眼前頑固的女子,她也瞪他,縴細雙手掐著他肩膀,一臉誓死不退讓的堅決。
「我不喜歡打針,並不是怕。」莫唯復很嚴正地聲明,道︰「謝特助,請在我行事歷上加入照胃鏡的行程,時間問醫生——」
「你現在就去!」安詠竺跳腳了。「你今天不去照,以後就不要回家了!」
「安安——」他猛地抿唇,胸膛急促起伏。他照過一次胃鏡,那是他永生的恐懼。他凜著臉,語氣卻軟了。「給我多少藥我都吃,不要照胃鏡……」
「沒錯,給你多少藥你都要吃下去,而且還、要、照、胃、鏡!」她激動得兩腮通紅,還要對他曉以大義,猛然感覺四周一陣異樣寂靜,她抬頭一望,才發現身邊還有很多人,除了蕭宜柔、謝特助,還有——看見兩位白發蒼蒼的老人家,她冒冷汗。完了,她完全忘記他的爺爺和父親也在這里!
莫父正望著她,那嚴肅銳利的目光教她一陣膽寒,直覺地將兒子牽過來,藏在身後。
莫父皺眉望著她,復雜的目光移到小男孩臉上,再瞄自己兒子一眼,問小男孩。「你剛才喊他什麼?」
「老大,他是你兒子嗎?」已經憋很久的謝特助搶著問。他只知道這位安小姐是老大的秘密情人,她竟然有兒子,八九不離十是老大的骨肉啊!所以剛才老大是沖出去保護自己的孩子,還因此被追打,他好感動!
「他……他不是我把拔。」安閔哲還沒弄懂狀況,只隱約明白父親沒有生命危險,他收住了淚,才想起剛才月兌口喊了什麼,自知不妙地輕聲一「啊」,小嘴就合不起來了。
「你剛才明明就喊我了。」莫唯復望著兒子從大哭到驚慌的戲劇性表情,轉換自如,不禁好笑。
「菠蘿啦啦號,你說什麼?我听不懂!」小臉逃避地撇開,不認賬。
他笑了,這一笑牽動胃痛,痛得他渾身顫抖,安詠竺手忙腳亂地忙著拍撫他,他喘息著,握緊她的手,她想抽回,他不放。
「爸,爺爺——」話是對著兩位長輩說的,他溫柔的目光卻望定安詠竺。「她是安安,我學妹,還有我們的兒子小哲,今年剛上小學。」
「你們……你們好……」安詠竺結巴。剛才大發飆,現在好後悔,怎麼辦?她給兩位長輩的第一印象會不會是一支過于激動的大聲公?她冷汗涔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