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問君一愣,「殿下不願透露身分?」
「不願意。」
「為何?」
「見了面,一旦報出我的身分,彼此之間難免要以國禮相見,皇子公主什麼的,虛偽客套,我最不喜歡和人做這些事,也懶得應付。我不報出真實身分來,你也可以少了好多麻煩。」
令狐問君低頭想了想後點頭,「好,就依殿下。但這樣一來,殿下在那邊事事就都要听我安排,看我的眼色,不可造次。」
他笑得餡媚,「我現在還不是事事都听你安排?」
她瞪他一眼,「殿下還在說笑?」
聖懷璧笑著一下子張開雙臂撲上來,將她一把抱在懷中,她雖然一直注意提防著他的偷襲,卻沒想到他這樣說變臉就變臉,竟是防不勝防。
「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詩,特別適合我們眼前的景象。」他抱著她,嗅著她發上的香氣,柔聲低語。「但願君心似我心,定不負相思意。」
令狐問君一顫,身子僵住。
「怎麼,你不信?」他摩擎看她的背,想幫她重新溫暖身子。
她再一嘆,「殿下到底還要戲弄我到幾時?」
她真的快忍不下去了,八歲離開了聖都,十幾年的顛沛流離,受盡了孤獨寂寞的煎熬,也忍受看在晨風晚月中獨自練武的辛苦,還要學會和各種人打交道,學習各種各樣的本事技能。
她時常在這樣的月色下問自己,為何要堅持下去?這世上反正也沒有一人愛她,為何她就不能自私一點、多愛惜一下自己?
但今夜,竟有個人對自己說出這樣深情不渝的話來,她不信,不是因為她不信他能說出這樣的話,而是因為她從來都不敢相信這世上真的會有真心實意的愛情落在自己身上。連父母親人都不愛她,更何況是一個相識不過多久的陌生人?
聖懷璧托起她的臉,看到她眉宇間的憂傷時他的心更軟了,忍不住吻上她的眉心,輕聲低語,「你的臉上怎麼老是有這麼多的憂愁,難道被我喜歡是一件讓你不愉快的事情?」
「我累了,要休息了。」令狐問君沒有再與他多說什麼,只是推開他,轉身回了自己的艙房。
他在她身後猶豫一下,並沒有跟上去。
方才還掛在臉上的溫柔笑意在此時一點點褪去,他拍了拍手,一名清俊男子從下層走上來,正是前日他下令緝凶時領命而去的小謝。
「我還以為你要趕不上開船了。」聖懷璧懶懶開口,但眼神銳利。「是不是已經查到幕後主使了?」
「是。」小謝躬身回稟,「不出殿下所料,那兩名刺客出自邱朕東府上,是邱大人家中豢養的武師,自那日行刺丞相失敗後,這兩人便隱遁逃跑,屬下抓到其中一人,但卻服毒自盡了,另一人屬下已安排人手繼續追查,只怕他們是不肯回到邱府了。
「他們當然不敢回去,回去也是死路一條,」聖懷璧冷笑一聲,「邱朕東是吧,他在兵部任職多年,平日就像個悶葫蘆,三哥一直以為他是好人,但我早知道他和太子暗中勾結,沒想到這一次太子竟然會繞看圈子,指使他的門客來做這種違背天理人倫的齷齪事。
小謝遲疑了一下,說道。「殿下,現在這事還沒有足夠的證據證明和太子有關,所以還是暫時先不要輕舉妄動的好。」
「我當然知道,不過父皇可能也已有所察覺,否則他不會同意派我去金城。父皇對太子還存了一念之仁,哼,只是他的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父皇若再容忍下去就是助襯為虐了,所以他這‘一念’要靠我幫他拔除才是。」
他所說的每一個字都是極為冰冷陰毒,皇宮中的傾軋爭斗自古以來就末曾休止過,他從小看到大,耳濡目染,知道這世上無人不可用,但也無人可全信,即使是手足至親也一樣。
尤其是這回傷的還是令狐問君,這個女人,一年前于他是陌生人,現在卻是他唯一要拚盡性命去保護的人,誰要是敢擋在他面前,再傷她一絲一發,他絕對會讓他們生不如死!
而這一指之仇既然找到了債主,就不怕討要不回來了。
船行五天,終于抵達金城國的都城。
由于令狐問君在出發前已經給金城國遞交了信函告知此事,所以金城國也已派了使節在港口等候迎接。
令狐問君下船時回頭看了眼聖懷璧,問道。「真的想好你是誰了?」
「當然。」他拱手長揖,「在下是丞相大人身邊的隨侍親信,畢懷笙。」
她哼了一聲,「怪的名字,簡直是欲蓋彌彰。」
第4章(1)
就這樣,兩人一起乘車進入了金城國的都城,一直來到王宮。
金城國在一朝三國之中,因為擁有無數礦藏而成為四國中首屈一指的富豪,王宮雖然已歷經百年以上的時間,但看上去依然華萬無比,甚至較聖朝皇宮更加金碧輝煌。
走在這座王宮之中,人們的視線容易被周圍那華麗精致的雕梁畫棟吸引,亦會被這炫目的奢靡所震懾。
聖懷璧走在令狐問君的後面,哼了一聲,「窮奢極侈,攬四國之財于一身,四國之中它必是亡國之首。」
她看他一眼,沉聲道。「在金城地界,說話當心。」
此時他們已經來到王宮正殿的門口,遠遠就可看見一名紅衣宮裝萬人被人簇擁看立在那里,走近些,只見她千嬌百媚,款款欠身說。「金城倩見過令狐丞相。」
「公主多禮了,本相來得唐突,還請公主恕罪。」令狐問君回以國禮,雙手捧上一個擅木匣子,「這是聖皇送與公主的禮物。」
金城倩微微一笑,「聖皇真是太客氣了。那本宮就收下了,請丞相代為轉達本宮謝意。」她似乎並不在乎那匣子中裝的是什麼,只揮揮手,叫人把禮物收好。
然後公主款步走到令狐問君跟前,笑著伸手拉住她,上下打量著她。
「都說聖朝讓一名女子做了丞相,本宮心中還奇怪,究竟是怎樣的女子擔當得起這樣的重擔,見到丞相本人才算明白了,若非風華絕代,豈能成為當世傳奇?」
她一雙妙目如秋水橫波,自令狐問君身上轉到站在她身後的聖懷璧身上,詫異地笑道。「就連姊姊身邊的人都是這般奪人眼目,這位公子又是那位呢?」
令狐問君暗暗苦笑。
這聖懷璧雖然不願意暴露身分,但無奈一張臉長得太過惑人,人家還說不到三句話,就已經留意到了他的存在。
她回身看著他,輕聲介紹,「這是聖皇派給本相的畢侍衛。」
聖懷璧應聲走出,不卑不亢,按照禮節屈膝跪地,「畢懷笙參見公主殿下。」
沒想到他竟真的肯跪下去,令狐問君忽然間很想笑,但還是忍住了。
金城倩的明眸在他身上轉了幾轉,笑道。「畢侍衛快請起,本宮沒有那麼多規矩。聖朝果然是聖朝,隨便派出一人就是如此鐘靈毓秀,豈不讓我金城國汗顏?丞相大人,你我都是女孩子,雖然各謀其政,但是女子之間互相說話不該像他們男人那樣端著高高的架子,不如我叫你一聲問君姊姊,你也直呼我的名字,可好?」
兩人初次見面,金城倩就如此平易近人、親切溫和,看在令狐問君眼中並不覺得這是多麼好的開始。她心中明白,對于她此行的目的,金城倩必定早有準備了,但對方開口說的這句話,和國事沒有一點關系,也許就是想刻意避開自己所要說的話題。
之後還不知道會有怎樣的艱難險阻,但既來之則安之,她從善如流地微笑道。「我痴長公主三歲,就厚看臉皮叫公主一聲倩妹,若有失禮之處,公主可直言相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