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她神色黯然,明白她在想什麼,他心中一痛。「是我委屈你了。」他心疼的說,他從沒想過讓她嫁得如此委屈,原想有機會可以補償她,可世事難料,他沒了將來,這補償再無法做到。
「沒關系的,公主為大,我不爭這個,而且您心給了我,公主得到的也只是地位與體面,真正贏了里子的人是我。」
「秋兒……」他心頭百般的痛,卻無法喊一句,他心里何只有她,滿滿都只剩她,只盼她未來真能了解,別再怨他才好。
「我不委屈的,完婚後也會好好侍奉公主,咱們先別去塞外了,見小姐的事可以等等,但公主剛進門,我不想她覺得受您冷落,拋下她出遠門。」
「公主的事你別擔心,二哥那我是無論如何也要在兩個月內走一趟的。」
「為什麼一定要在兩個月內過去?」她有些訝異。
因為他命不久矣,有生之年他還想再見二哥一面,親自將這丫頭托付給二哥,念在他與二嫂的分上,二哥定會代他好好照顧她,這是他的打算。
「沒什麼,就想趕在來年春節之前,能夠給二哥的新娃兒包個禮、給孩子們一包壓歲戲……」他說著忽然咳了起來。
秋兒緊張的倒了杯熱茶讓他喝下,可這一咳一發不可收抬,連茶水也喝不下,都快干嘔了。
她不住心驚,近來他的身子每況愈下,莫不是未續命,所以身子骨逐漸虛弱?
若真是如此,她也得加緊腳步準備。
瞧他氣色極差,今兒個這些帳他準是沒體力再看。「這些帳耽誤不得,還是讓我來做吧,您先休息會。」她接手他的工作。
秦有菊塵在一旁瞧似休憩,其實一直在望著她,想把握剩余時間將她望個夠,狠狠記在腦子里,她的嬌顏他半絲也不想遺忘,將來地府的那碗孟婆湯會將今生的一切全部抹去,他盼望,至少別教他忘了她如水仙盛開般的笑顏。
「對了,二哥那信上有句話是二嫂帶給你的,說你要的東西目前還沒下落,你向二嫂討了什麼嗎?。」他忽地想起這件事。
正在撥算盤核帳的秋兒,手指彈了一下,珠子撥錯一個。「呃,沒討什麼,就向她要些塞外才有的名產,可能是那名產銷得太好,暫時沒有了吧。」
「原來如此,不如等咱們到塞外親自去找吧。」他笑著提議。
她沒答話,假裝專心打算盤,意思是暫時不想離開這里。
鮑主大婚之日,她穿著淡色素服,身上僅有的紅,是捏在手中繡有鴛鴦交頸圖騰的紅巾。
秋兒獨自靜靜坐在勾欄院的小屋里,桌上不可以有喜燭燃燒,四周漆黑一片,沒有任何光線,相較于菊院人聲鼎沸的熱鬧光景,她這里簡直是無處話淒涼。
她怔愣落淚,他是公主的咐馬,得一起接受眾人的祝賀,而這兒就只是她一個人的婚堂。
雖然以她的身分不該奢望能成為三爺的唯一,但她所寄望的幸福並不是與人共享丈夫,她不是不在乎他娶公主,不是不在乎讓出他,而是……沒辦法阻止。
她明白他一定得娶公主,但不是因為皇命不可違,而是唯有讓公主進門,他才好方便取她的性命!
那晚鬼婆婆收下她大批金銀珠寶後對她說,公主的壽命其實僅剩十一個月,但因她是皇族鳳命,命數極為貴重,十個月的命若移至尋常人身上,可增加二十倍,等同有二十年的壽命,這才是三爺同意娶公主的原因!
而她,也因同樣的理由嫁他為妾,可與他不同的是,他要取對方的命,她卻要阻止他這麼做。
她不能再讓他危害人命,就算那對當事人來說是痛苦的最後階段,也是屬于他們的經歷,他無權剝奪、無權左右,因為這是天道。
況且公主何其無辜,她瞧得出公主對他已有了愛戀,她何忍讓公主得知那男人是如此殘忍,觀誠的竟是她的壽命。
然公主多活一天,轉壽後的壽命就少了二十日,所以他定會盡可能早日取走公主的性命,而他雖然心急,今夜卻不是動手的好時機。
洞房花燭夜公主若粹死必引起非議,皇上也定會徹查此事,他不會冒險教轉壽術曝光,定會另外選蚌適當時機,讓公主死得毫無破綻,因此今夜該是公主嫁進秦府最安全的一天。
只是,洞房花燭三爺今夜應該會與公主圓房吧……
坐在冰冷的床緣,一陣冷風由門縫灌進來,她打了個冷顫,用雙臂環緊身體,希望能為自己帶來些暖意。
她不想他踫公主,不管任何理由她都不想他這麼做,可她卻無能為力,只能在這兒獨自飲泣。
她心一陣一陣抽痛,弓縮起身子躲上床,縮進被子里,她放聲喊叫的發泄,可明明覺得自己已經拚命在喊,為什麼該是震耳欲聾的尖叫聲,傳到耳朵里的卻是出奇微弱與破碎。
她哭了,強裝不了堅強的哭了。
眼淚像決堤的洪水涌出,其實她曾經打算成全他們的,但自從得知公主的命數後,她徹底心涼了,造化弄人,別說他不可能愛上公主,就算他肯去愛,公主也無法與他白頭,這是一個多麼可笑的組合,他們三個都不是長壽之人,卻苦苦追求幸福,拚命做長遠打算。
她嚶嚶哭泣,內心充滿茫然與無奈,寂寞黑暗中,她終于哭著入睡了。
黎明前,賓客散盡,一道清瘦的身影走進來,屋內一晚的漆黑,寂涼得沒有一絲燭光,這便是他給的洞房花燭夜。
想當初,他曾經計劃過在洞房中捉弄她,讓她獨坐床頭苦等良人,之後他再出現好言相哄,哄得她破涕為笑,心花怒放的任他吃干抹淨。
而今,讓她一人獨守洞房不是捉弄,已然成真,她孤塵床頭,卻等不到他相擁而眠。
由窗欞透進微弱泛白的天光,他哀傷的眼緊盯著她臉上斑駁交錯的淚痕。
秋兒,對不住,讓你傷心了!心里深深的致歉著。
他一直渴望能擁她入懷,但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卻不能這麼做,因為他再不能給她幸福,又如何能奪取她的清白,她該配的是個福壽雙全的人,而不是他這短命鬼。
可他仍是娶了她,只因姚大夫極為長壽,至少還有四十年可活,他得讓姚大夫念在她是他的妻子分上,也算是他恩人之後,今後代替他繼續照顧她,就算有了公主二十年的壽命,但四十歲死還是太年輕,他盼她能過完生老病死的完整人生,最好能再改嫁生子,親眼
瞧見自己的兒孫成長。
他所遺憾不能得到的,他希望她一一擁有。
合上眼,兩行淚沿著面龐流下,眼底的悲傷如江水奔騰。
他只是放心不下過來瞧瞧她,此刻見她既已入睡便要離開,他竭力強忍傷痛,卻在轉身之際,忍不住胸腔的郁結劇咳起來,驚動了好不容易閉眼的人。
「三爺?」秋兒吃驚他的出現。
沒想讓她知曉他來過,秦有菊臉色一白,只得回頭勉強露出笑。「醒了嗎?天還未全亮,再睡會吧。」他想將她再哄睡回去。
但她怎麼可能願意再乖乖閉上眼楮。「您怎麼來了?公主呢?」她睜著仍有淚跡的大眼問。
「她喝了交杯酒就睡下了。」他說。
秋兒眉心一動。「您對她下藥?」
他苦笑。「是你變聰明了,還是更了解我了?」他自嘲起來。
「您真對她下藥了」她愕然。他可真不是君子,連藥都使上了。
他雖然使了壞,但卻教她松了一口氣,他沒踫公主!「可外頭守著一票陪嫁的宮女與蟾蟾,您怎麼出得了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