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桐戲 第11頁

「指教倒免了,說出你的目的。」他鷹眼掃過班主後面那一大隊人馬,懷疑他將整個戲班子帶來看笑話,心里不由得冉上一股怒氣。

「是這個樣子的。」班主的姿態低到不能再低。「躺在你身邊的那個女人,名字叫棄兒,是咱們戲班子的人。」

「所以呢?」廢話,不然她會出現在戲台上嗎?

「棄兒打從出生不久就被丟在戲班子門口,是我好心收留她,讓她留在戲班子,她才能活到現在。」班主的意思不言可喻,就是要錢。

「這孩子著實美貌,從小到大,也不曉得有多少老爺捧著銀子想買下她,但我心疼她還那麼小,始終不肯出讓,這份心意,賀公子您能體會吧?」

班主話說得好听,其實也不過想強調,賀英燁因為與她睡覺,害他損失了多少銀兩而已,這點賀英燁也心知肚明。

「爹,您干嘛同他說這些廢話?快要回棄兒啊!要回來以後咱們就可以走人了!」班主兒子顯然不如他父親來得有心機,一心想要棄兒回戲班子,其余什麼都不管。

賀英燁冷冷打量班主的兒子,猜想他應該就是棄兒夜奔找自己的主因,她寧可對自己投懷送抱,也不願意給班主兒子半點機會,這招算她狠,一箭射中了兩個人——他,以及班主兒子那個大傻瓜。

「如果我想留下她,必須付出多少代價?」賀英燁相信班主早已盤算好了價碼,就等他開口。

「這個……」

「爹!」

「一千兩夠不夠?」賀英燁從內袍中抽出一張銀票,丟給班主。「這一千兩,就當做是買斷紅桐的價錢,從此不許你再提起她任何一件事。」包括她的出身。

「紅桐?」班主一方面收下銀兩,一方面好奇地問。

「就是棄兒。」賀英燁不悅地皺眉,極討厭這個名字。

「是是!小的懂了,以後小的絕不會再提她的事,謝謝賀少爺。」有錢能使鬼推磨,況且他出的這價錢,已經比之前那些想買下她的大爺闊氣多了,之前頂多叫價到三百兩,他給一千兩,足足有三倍多呢!

「明白了以後就快滾,別礙我的眼。」賀英燁不客氣地下逐客令,班主也是聰明人,立刻就拎著兒子離開客棧。

「小的這就離開。」

「爹!」

「別鬧了,快走!」

一大隊人馬呼嘯地來,又呼嘯地離開,從頭到尾都像是笑話。

賀英燁可笑不出來,事實上他氣壞了,活了二十三年,還是第一次遇見這麼離譜的事。

「你沒說會有一整個戲班的人追著你跑。」清場後,賀英燁第一件事就是興師問罪,只見棄兒頭垂得低低的,小聲回答。

「我自己也很意外。」她以為他們不會知道她在客棧,沒想到他們的消息意外靈通,應該是有人通風報信。

「現在我非帶你走不可了。」他不知道該喜還是該憂,他思考了半天難以決定的事情,忽然間就全部搞定,真是諷刺。

「啊?」棄兒倏地抬頭,不敢置信地看著賀英燁。

「你害我損失了一千兩。」賀英燁殘忍地微笑道。「現在我不只擁有你的命,還買下你的人,你準備好好償還這筆債務吧!」

第4章(1)

「拔錨嘍!」

隨著船夫的陣陣吆喝,巨大的商船揚帆離開停留數日的碼頭,駛離洪江。

由于已是初冬,賀英燁又為了采買木材在洪江多逗留了數日,待他們離開洪江,天氣已經較剛抵達時冷上許多,迫使他們不得不加快行程,全力朝鎮江駛去。

棄兒的雙手緊緊抓住甲板上的欄桿,眺望漸漸遠離他們的城鎮,心中五味雜陳。她終于能夠離開洪江了,這一切對她來說,就像是夢一樣。

熟悉的風景,像是往後倒退的皮影戲,在她的眼前一樣一樣褪去顏色,只留下記憶的黑影。

那櫛次鱗比的窨子屋,那曲徑通幽的青石板,和高低錯落的石級碼頭,每一個片段看起來是那麼微不足道,卻在她腦海中留下不可磨滅的印象。她一直想要離開洪江,可當她真正離開,才發現自己對它還是有感情的,她是不是太矛盾了?

不舍的傷感在她的眼中形成一層薄薄的霧氣,才剛離開洪江,她就已經開始懷念她成長的地方。

她的種種表現,賀英燁都看在眼底,卻沒有多少同情心。

「終于能夠離開洪江了,你一定很高興吧?」

他突然出聲嚇了棄兒一跳,她猛然回頭,才發現賀英燁雙手抱胸靠在船艙的外牆上,冷眼打量她。

「你處心積慮,甚至不惜使用欺騙的手段,為的不就是離開洪江,可是我怎麼沒有看見你興奮的表情?」他松開手臂,直起身慢慢朝她走近,棄兒只能瞪大眼,無助地望著他。

「我沒有欺騙你。」她咬著下唇不知如何解釋,事實上也是多余。

「你只是沒有說實話。」他萬分同意地支起她的下巴,眼楮冒火。「在你急著爬上我的床之前,我早該想到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只怪我自己太猴急,跟你完全沒有關系。」

「我也想不到戲班子的人會找到客棧,我真的沒有害你的意思。」她費盡唇舌跟賀英燁解釋,不想讓他誤會自己故意設陷阱坑他,那根本不是她的初衷。

「你這些話一點說服力都沒有,你知道我為了你付出的那一大筆銀兩,足夠買下一整船的桐油,讓我獲得雙倍的利潤嗎?」結果他卻拿來買她的人身自由,做了一筆最愚蠢的生意,更別提他先前為了搶救她的性命,奉送劉姓油商多少利潤,這些算盤都撥不清。

「我會還你。」她不想欠他人情。

「怎麼還?」他譏誚地反問棄兒。「上街頭賣藝或是到客棧陪宿?我打賭等你到了京城,你會發現自己再也不稀奇,京城里多得是比你還要美麗動人的女子。」他說謊,像她如此的玉人兒,就算翻遍大明國的土地,也找不出來幾個,但他就是忍不住想傷害她,打擊她的自尊。

「反正我會想辦法還你。」棄兒以為自己早就沒有自尊,直到他的話鞭打在她的心,棄兒才發現,原來她還是會痛,才知道,她的心還沒有僵硬掉。

「是嗎?」他不以為然地恥笑她。「那麼你現在就可以開始還債了。」別只會說大話。

睜大一雙美眸,棄兒听不懂他的意思……還債?

賀英燁干脆將她攔腰抱起,帶回艙房,明白凸顯他的意圖。

「反正你也只有這麼一點本錢可以抵債,不是嗎?」他說的每一個字每一句話都殘忍,卻又該死地正中目標。

棄兒的小嘴微張,好想請他不要對她這麼無情,起碼留給她一點點自尊,但在他冰冷的眼神下她說不出口,只能在暗地里飲泣。

與其說賀英燁的眼神冰冷,不如說是強忍導致的結果。為了順利啟航離開洪江,他已經忙了整整三天三夜,也已經這麼久沒有踫她了。

大腳踢開艙門,單從他對待門板的方式,就可以推敲出待會兒棄兒也不會太好過。

他不怎麼溫柔地將棄兒拋向黃花梨圍子架子床,在她來不及支起身子的時候唇便落下,用熱吻將她壓進更深的床褥。

不同于棄兒慣睡的簡陋木床,賀英燁凡事用好的,床是著名工匠一刀一刀雕刻出來的精美工藝品,鋪在上面的是層層上好的絲被,冬暖夏涼的柔細觸感,不是平常人用得起的。

但他向來就能拿到最好的,女人也一樣。

拜他出色的外貌之賜,他要什麼樣的女人,就有什麼樣的女人,未婚妻也不管他,對他的未婚妻來說,他更像是一個哥哥,兩人的婚事是家里作主的,雙方也都沒有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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