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夫人有福 第2頁

彼秋豐見狀,大喊道︰「把東西沉了!」

聞言,近十名僕從隨侍沖進船樓,把船樓一隅堆著的木箱一個接著一個的往離川里扔。

彼秋心一手抓著李香君,卻不知該往哪里逃,一轉頭,只見顧秋桐縮在船舷邊嚇得掩耳哭喊。

「阿月,照顧好少夫人!」她喊來就近的一名丫鬟,沒多想地往顧秋桐跑去。

忽地,船身又劇烈晃動,她重心不穩,一個踉蹌,倒栽蔥的落了水……

表哭山,黑風寨。

季墨秋坐在床沿,兩只手緊緊地握著顧秋心那冰冷的手,揉著、搓著,像是要把她那冰涼的手給暖起來。

一旁,她的丈夫,也就是黑風寨寨主翟烈神情凝肅地對她說︰「墨秋,你乏了吧?去歇一會兒,我讓壽娃過來幫忙。」

「我沒事……」季墨秋搖頭一笑,「希望當初保佑我的流水娘娘,也能保佑她安度此劫。」

一年多前他們剛來到這兒安寨時,她因為殘留在身上的毒素發作,數日高燒不退,寨里的大夫何超雖有高明醫術,卻也無計可施、束手無策。

一夜,翟烈半夢半醒之間夢見一間廟,廟中大殿有尊木雕神像,底下一塊木牌上以金漆寫著「流水娘娘」四個字,夢里有個聲音對他說——

「離川畔,速來求取符湯……」

他醒來後半信半疑的去了離川邊,竟真的有間香火鼎盛的流水娘娘廟。他在廟中求了符,回寨中化水後讓季墨秋服下,沒想到她竟真的退了燒,並慢慢蘇醒。

為表感謝及虔敬,季墨秋病癒後親自去流水娘娘廟向流水娘娘求得聖筊,然後便在寨中供奉起流水娘娘,自此以後,寨子老老少少、大大小小都健康平安。

此刻,心地良善的季墨秋只希望被大夫何超宣判無救的姑娘,能得到流水娘娘的眷顧。

「何大夫說了,她溺水過久,心肺及腦子損害嚴重,怕是……」翟烈沒有往下說,因為他看見季墨秋眼底彷佛說著「別說讓人喪氣的話」。

這個姑娘是他們一行人連著木箱一起從水里撈起的,即使她只存一息,他們還是快馬加鞭趕回黑風寨,但求何超或許能救她一命,無奈她始終沒有醒來。

翟烈濃眉皺起,「墨秋,咱們對她已經仁至義盡,你不必如此……」

話未說完,只見季墨秋眼中閃著淚光,翟烈渾身的氣勢都泄了。他是個粗漢子,就算在他身上刺個幾刀都不會皺一下眉頭、哼一聲,可是他就怕季墨秋的眼淚。

她真真切切的是他翟烈的克星呀!

「你怎麼哭了?」他眉心一擰。

「我只是想起姊姊死的時候,也是她這樣的年紀……」季墨秋抹去眼角的淚,「花一般的年華,卻……」

「墨秋啊……」翟烈眼底只有對曾經有著一段悲傷過往的妻子感到不舍及疼惜的情緒。早知如此,他真不該把這落水的姑娘帶回黑風寨,只要把她留在離川畔便可。

那日他領著幾名擅泅的弟兄潛入水中,突襲游河的畫舫,靠近後才發現竟是虞縣鉅賈顧家的畫舫。

本打算登船劫點財物首飾即可,未料他們才剛登船,顧秋豐就命人將船樓里的木箱都丟進水里。他察覺有異時,木箱已全數沉進離川之中,他立刻放棄劫掠顧秋豐等人身上的財物,命弟兄們潛進水中撈取木箱。

而她,也沉在水里。

上天有好生之德,人有惻隱之心,尤其她只是個十六七歲的小泵娘,于是他想也不想地將她救起,並帶了回來。

她腰帶里有方帕子,看起來挺舊了,帕子上繡著白色桂花,角落里還有秋心二字,再看她一身粉藕色衫裙,質料不差,不似丫鬟,因此她應該是顧家千金,也就是跟新任知縣韓墨樓定了親,將在一個月後成親的顧秋心。不過她究竟是何身分,還是要等她醒來方能確定。

「烈爺。」這時,房門外傳來邱恭山的聲音。

翟烈轉身走了出去,並帶上了門。「怎麼了?」他發現門外不只有秋恭山,還有何超。

「弟兄回報,說顧家派人在離川畔及支流到處打撈找人,看來她真的是顧秋心。」邱恭山說。

「嗯。」若她只是尋常丫鬟,顧家不會如此緊張還勞民傷財的找人。再者,她如今除了顧家小姐的身分,還是準知縣夫人。

「烈爺,還有一事……」這時,何超面色凝重地接話,「您跟弟兄們帶回來的那幾箱東西有點蹊蹺。」

聞言,翟烈微怔。

「木箱里全是藥材。」何超神情嚴肅。

翟烈判讀著他臉上的表情,「讓何大夫驚訝的應該不是那些藥材吧?」

「烈爺。」邱恭山補充說道︰「木箱有夾層,夾層里有用油紙層層包覆起來、再以蠟封存的蕈菇。」

翟烈眉頭一皺,「听起來不是什麼能見天日的東西……」

何超眉心也是一擰,將一朵經過干燥處理、呈現暗褐色的蕈菇遞給他,「真是汗顏,老夫還無法辨識此物。」

「天下何其大,何大夫又豈能無所不知?」翟烈兩只眼楮細瞧著手中的干菇,神情疑惑,「特地藏在夾層里,又用油紙層層包覆,除了不能受潮,恐怕也不能見人,這……究竟是什麼東西?」

「烈爺,看來顧家沒表面上那麼清白。」邱恭山說。

翟烈唇角一撇,不以為然地道︰「無奸不成商,這些商人……」

話未完,忽听房里傳來驚叫聲,他本能地將干菇塞給何超,一個轉身,邁開大步便往房里沖。

「姑娘,你可醒了?謝謝流水娘娘保佑、謝謝流水娘娘保佑!」

這是怎麼回事?她不是……在水里嗎?她還記得剛才自己跳進大豹溪救溺水的國中生,都已經把那女生拉到岸邊了,結果一塊浮木卻筆直的朝她撞了過來,瞬間,她腦袋一片空白,失去意識,直到她不斷地听見有人說話,還有人抓著、揉著她的手,她才慢慢地恢復了意識。

看著眼前那一臉驚喜欣慰注視著她的年輕女子,還有沖進來的陌生男人,她瞪大了雙眼,張大著嘴,半天說不出話來。而且她的頭傳來一陣陣的劇烈疼痛,像是有人拿了鐵鎚拼了命的敲打她的後腦杓。

叩、叩、叩!敲得她都快靈魂出竅了。

她抱著頭,痛苦地申吟,「好疼、好疼……」她耳朵里發出嗡嗡嗡的尖銳聲音,接著好像有什麼東西一片一片、一段一段、一截一截的從她腦子里噴發出來。

有個陌生的少女出現在她腦袋里,她名叫顧秋心,身高約一百六十公分,縴細瘦弱,有著一張巴掌大的鵝蛋臉、清亮卻憂郁的雙眸……

她還看見了幾張陌生的臉孔,她明明不認識他們,卻知道他們是顧秋心的家人,這是怎麼一回事?

「姑娘,沒事了,你別怕,這兒很安全。」好不容易盼到她醒過來,季墨秋難掩欣喜地說。

她秀眉一擰,困惑的看著眼前十分友善的女人。那是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年輕女子,雖是荊釵布裙,卻一點都無損其清雅氣質;她再望向那男子,約莫三十上下,面容粗獷性格,身形健壯高大,給人一種精銳張揚的感覺。

她還沒反應過來,又見兩個男人進到屋里。

「何大夫。」季墨秋急道︰「她醒了,你快給她號號脈!」

何超面露疑惑,不解地看著今兒早上已半截進了棺材,現在卻瞪著兩只晶亮大眼望著他的小泵娘。

他趨前伸手,「姑娘,失禮了。」說罷,他輕輕的替她把脈,然後露出狐疑的表情。

「何大夫,她沒事吧?」季墨秋急切地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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