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不必客氣,亦無須感激。」絛月感覺到心口一陣一陣的緊縮,疼得她快要忍不住眼淚了。
為免自己失控又失態,她急忙放開手,要蘇克哈買幾樣糕餅,快速的回到馬車上。
從馬車里往外看,只見陸老夫人還站在那兒望著這邊,她再也忍不住的掉下眼淚。
母子連心,雖然她的容貌身形已變,或許她娘還是能感覺到什麼吧?她多想告訴她娘,「娘,我是安滿,是您的女兒安滿」,可是她已不能與娘親相認了。
絛雪比允肅預計的時間還要拫早許多回到府里,讓他有點疑惑。
難得回娘家一趟,她為何沒有久待?
據他所知,塔格爾夫妻倆非常寵溺這個女兒,理當有許多話要跟她說,怎麼卻讓她來匆匆、去匆匆?
于是他喚來蘇克哈,問起絛雪今日回娘家的事——
「福晉回右副都御史大人府邸不到一個時辰就離開了。」蘇克哈回道。
允肅不解地又問︰「塔格爾不在府里?」
「不,右副都御史大人夫妻倆都在。」蘇克哈說。
那怎會待不到一個時辰?那別說是用膳了,就連奉茶都嫌趕。
「後來呢?」他續問。
「離開後,福晉說要去百味珍。」蘇克哈說。
她回娘家不到一個時辰就急著去百味珍?允肅蹙眉一笑,「她可真是個貪吃鬼。」
「不……」蘇克哈的神情微微一凝,「福晉似乎不是為了買糕餅而去的。」
「哦?」允肅疑惑地應了一聲。
蘇克哈也是一臉困惑不解,「福晉去了百味珍,試嘗了糕點之後,嚴厲指責店家偷工減料,自砸招牌,店老板夫妻倆讓她說得臉都綠了。」
允肅一听,更是疑惑了,她特地去百味珍說人家的東西風味不再,她是太熱心還是有什麼其它原因?這女人的行舉真是越來越讓他模不透了。
「除此之外,可還有其它不尋常之處?」他又問。
蘇克哈思忖了一下,回道︰「是有一點不尋常……」
「什麼?」
「福晉要離開時,百味珍的陸老夫人剛巧回來,福晉見了她,好像很激動很難過。」
允肅眉心一擰,「難過?」
「嗯。」蘇克哈點點頭,「我看福晉當時眼眶紅紅的,還立刻回到馬車上,像是不想讓人發現。」
听到這兒,允肅越感疑惑。
他讓她回娘家一趟,一是為了讓她一解思親之苦,二是想看看她與娘家互動如何,怎料她與娘家互動冷淡,反倒跟百味珍的陸家……她這是怎麼了?
百味珍的陸家是漢人,三代做餅,從沒人跟政事沾上一點邊,生在塔格爾這滿人家族里的她,又怎會對陸家有這種莫名其妙的感情跟牽連?單純是為了吃?還是有其它什麼他不知道的事?
稍晚,允肅前往康寧苑,還沒進苑門,就見喜福跟春壽分別端著盛著幾道晚膳的銀盤走了出來。
「王爺。」見著他,兩人恭敬地行禮。
「唔。」他應了一聲,「福晉用完晚膳了?」
喜福苦著臉回道︰「福晉今晚胃口不佳,什麼都只吃了一點。」
聞言,允肅很難不將她的反常跟白天里在百味珍發生的事做聯想。
「你們先下去吧。」他說著,邁開步子走進康寧苑。
絛雪沒在院里,整座居苑靜悄悄的,他穿過庭院,步上通往廊道的階梯,進了花廳一轉,穿過兩處夾間,進到寢房,走過一道六扇繡屏,三道垂簾,便是她的起居之處。
她背對著躺在錦榻上,那縴瘦的背影令人見憐。
听見聲響,絛月懶懶地道︰「喜福,今天不用伺候著,你先下去休息吧。」
听她的嗓音有些沙啞,像是哭過,允肅的心頭微微一撼,更生疑竇,他出聲問道︰「回娘家一趟,乏了?」
一听是他,絛月倏地翻騰起身,顯得慌慌張張的,「王……王爺?」
他走向她,臉上頗不出一點情緒。
她慌得將臉一垂,死盯著他的鞋尖,心兒跳得厲害。
他怎麼來了?他來做什麼?他應該不會發現她哭過吧?
正思索著,允肅突然伸手輕捏著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來,發現她的眼眶確實紅紅腫腫的,明顯哭過,他不禁濃眉一皺,「哭什麼?」
絛月秀眉一蹙,「沒……沒什麼。」
她急著想撇過臉,他卻稍微加重了手的力道,不讓她閃躲,迎上他那彷佛要看透一切的目光,她倒抽了一口氣,更加驚慌失措。
「听蘇克哈說,你今天回娘家只待了不到一個時辰?」他問。
她點點頭,「是的。」
「不想你阿瑪跟額娘?不想多陪陪他們?」他直視著她。
「想!」她急切地道,「我想我娘……」
「娘?」滿人說額娘,漢人才叫娘,他疑惑的看著她。
絛月猛然驚覺自己失言,立刻補充道︰「我是說額、額娘。」
「既然想,為什麼急著離開去了百味珍?听說你還給人指教了一番。」
「我……」她一時答不上來
「我問你話。」允肅微微沉聲。
絛月慌了,隨便胡謅一通,「從前我跟額娘都非常喜歡百味珍的糕餅,如今口味跟品質變了,讓我十分失望,才會去鋪子里想給他們一點建議。」
「嗯?」這回答倒也沒什麼不尋常或可疑。
但她為何見了陸老夫人就郁郁寡歡,暗自落淚?
「既然只是去給店家指教,為何見了陸老夫人,你卻紅著眼眶躲回馬車上?」
「那……那是因為我知道陸老夫人失去女兒,心里十分傷痛……」她強裝鎮定地道,「看著她那麼傷心憔悴,我忍不住想起我額娘,要是我死了,讓白發人送黑發人,額娘肯定也是傷心欲絕,所以才會忍不住難過起來。」
「噢?」允肅兩只眼楮直勾勾的注視著她。
他哪里會相信她這套說詞,可是縱使他直覺她有事相瞞,卻又想不出個所以然來。
她是出生在滿人家里的官家千金,怎會跟尋常漢人有什麼關系?自從跟她相處以來,他總有種奇怪的念頭,她似乎不是絛雪。
但若她不是絛雪,又會是誰?
驚覺到允肅對自己今天的行蹤了若指掌,絛月突然意識到什麼,她神情一凜,望著他問道︰「王爺派人監視我?」
「是。」允肅倒也坦白,「我讓蘇克哈鉅細靡遺的向我稟報你的行蹤,見了什麼人、說了什麼話,都要一項不漏的告訴我。」
她一听,不由得感到驚惶,幸好她今天還算警覺,沒做出什麼太離譜的事,要不就霜餡了,可是緊張過後,她又有點生氣,「王爺當我是犯人嗎?」
「不是犯人,你是我的妻子。」說著,他突然將她抓了起來,拉向自己。
突然跟他身體貼近,絛月的心狠狠一跳,話都說不好了,「既、既然不是犯人,你……你為何讓人向你稟報我、我的行蹤跟……」
「因為我關心。」允肅地凝視著她的眼楮。
她一听,再迎上他那突然變得過分熾熱的黑眸,心慌意亂,面紅耳赤。
她那處子般的反應及神情教他心神震動,一股奔騰的熱流在他身體里胡亂竄著,他情不自禁的捧起她的臉,吻上她的唇。
她一驚,猛然想起他上次對她用強的,本能地輕推著他的胸膛。
她的拒絕讓允肅感到慍惱,他一把將她鎖進懷中,低下頭,霸道的給了她一記深長的熱吻。
絛月感覺到這次的吻非常不同,沒有報復、懲罰,更沒有憤怒,而是一種她從沒體驗過的渴望。
可是她太害羞了,明明她一點都不害怕、一點都不討厭他這樣的舉措,卻還是本能的推開他,同時將臉別了過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