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大人,有什麼不對嗎?」她偷偷的瞥他一眼,卻又在他的鷹眸捕捉到自己時火速閃開。
「你這六枚銅錢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地方嗎?」他伸出手去撥弄一下她掌心的銅錢,存心逗弄她。
「沒、沒什麼不同啊!」她還是偏著腦袋。
「那就是說,你打算用這幾枚普通的銅板來賄賂我?」郁青天忽然覺得這事越來越有趣了,呵呵……
「我知道六枚銅錢確實少了些,可這已經是我們全部的財產了。」陳雨過的神情更加沮喪了。
「全、全部財產?」听到她的回答,郁青天難得的結巴了一下,「你是說你身上只有這六枚銅錢嗎?」
「嗯,原來有十枚,現在弄丟了四枚。」想起那丟了的四枚銅錢,陳雨過還是覺得很心痛,畢竟在她的家鄉四枚銅錢已經足夠買一大碗陽春面了。
「那就是你們在京城里有親戚?」
「沒有啊!青天大人怎麼會這麼想呢?」她一臉不解。
「既沒有親戚,身上又只有十枚——不,現在是六枚銅錢了,只靠這六枚銅錢你打算怎麼養活你自己和妹子?」郁青天強忍住想要抓起她搖晃的念頭。
「總會有辦法的啊!其實我本來打算用這十枚銅錢給水兒買碗炸醬面,然後看看附近有沒有什麼土地廟之類的。」陳雨過天真的道。
「你是說你們打算去住土地廟?」他從牙縫里擠出一句話。
「有土地廟是最好了,如果真的找不到,就睡在人家的屋檐下,反正現在這天氣還算暖和。就是不能起得太晚,否則會、會……」想起那次姐妹倆睡得忘了時辰,結果被那戶人家的狗追了半條街的事,陳雨過仍面有懼色。
「起晚了會怎麼樣呢?」郁青天追問。
「起晚了會被狗咬!」她沖口而出。
從她的家鄉織里到承平這一路何止千里,可是這個瘦弱的女子卻一路走過來了。郁青天心里不由充滿一種莫名的憐惜。
「被咬得厲害嗎?」他不自覺放低了聲音。
「還好啦!每次我們都跑得很快,真正被咬到的次數很少。」看見青天大人為她們姐妹擔心,陳雨過趕緊勸慰他。
起先幾次,她和水兒都被嚇得魂飛魄散了,可是後來被追咬得多了,慢慢的也就懂得了一些門道,到後來就連水兒都學會了握著石頭嚇唬惡犬呢!想起姐妹倆有一次聯手打退惡犬的事情,陳雨過仍覺得很自豪。
「你們這一路上睡過很多次別人家的屋檐下嗎?」听見這話,他的憐惜更甚了。
「嗯。」陳雨過點點頭,瞥見他臉上的動容,她又補充一句,「其實也不是每家都會放狗的,遇到好心的人家還會送些吃的給我們呢!」
「你們這一路一定吃了很多苦吧?」恍然間,郁青天似乎看見當年那個同樣走投無路的孩子。
「只要能救出阿爹,雨兒就不覺得苦。」她搖搖頭,一臉無怨無悔。
「我答應你。」這丫頭的韌性折服了他。
「青天大人,我沒听錯吧?你、你說的是……」陳雨過太過于驚喜了,以至于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嗯,我答應幫你。」雖然插手這檔子事勢必會卷入當今皇帝和九王爺的爭斗中,這雖然是他之前努力想要避免的,可此刻,郁青天忽然發現這並不那麼討厭了。
「青天大人,我就知道你是好人!」她滿臉都是感激。
「好人?」郁青天冷嗤一聲。
「嗯,不但是好人,還是大大的好人哩!」陳雨過重重的點一點頭。
「別以為嘴巴甜就不需要賄賂我了。」就在她為自己的好運氣歡呼雀躍的時候,郁青天又丟出一句。
「還是要賄賂的呀?」她的心一下子又從頂峰跌到了谷底,一張小臉更是垮得不能再垮了。
第三章
「沒听過有錢能使鬼推磨嗎?沒有錢,我怎麼替你辦事呢?」看著她的苦瓜臉,郁青天莫名其妙的覺得愉悅,嘴角亦不禁輕揚了。
她要到哪里去找錢啊?陳雨過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
「我看你也沒什麼錢的樣子,不如本大人就勉為其難收你這一枚銅錢吧!」郁青天伸出大手,從她的掌心中拿了一枚銅錢。
「這就夠了嗎?」她張口結舌的。
「不然你以為呢?」如果他的清官老爹還在世的話,看見他收受賄賂,一定會拄著拐杖大罵他不孝吧!想到這,他不禁咧嘴一笑。
「青天大人,你真是大好人!」陳雨過感動得無以名狀。
「對了,我和你商量個事兒。」郁青天忽然開口。
「青天大人你盡避吩咐。」她點頭如搗蒜。
「以後你不要言必稱青天了,就喊大人吧!」對于他來說,青天不是一種美譽,而是意味流血與傷痛。
「可你確實是青——呃……大、大人。」陳雨過不解的目光望進了他的鷹眸里,似乎窺到了一絲傷痛,雖然是一閃即逝,卻也將她的一顆心擰得一陣疼痛。
「這下你該拿來了吧!」郁青天又一次伸出手。
「還、還要拿什麼呀?」她驚訝極了。
「你不是將告狀需要狀紙的事情都忘記了吧?」郁青天忍不住戲謔道。
「我是帶了狀紙來的,還是央了隔壁的李秀才寫的。阿娘以前總說如果雨兒有阿弟,一定要拜李秀才為師,等學了本事就進京去趕考……」想起說這話的阿娘已經不在人世,陳雨過的眼淚忍不住落下來了。
「人死不能復生,你也別太傷心了。」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忍不……」阿爹入了大牢,阿娘被官爺活活的打死了,留下阿妹尚且年幼,她被迫在一夕之間成長。
這一路來,陳雨過一直忍著內心的惶恐,在妹妹面前做出不畏不懼、胸有成竹的樣子,可是骨子里她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少女而已,她的內心也和妹妹一樣恐懼、無肋、焦慮……
這些負面的情緒就像是潮水,一直被她努力阻隔在堤壩之後,而此刻潮水越來越高、越來越高……
「我明白你的感受。」郁青天忍不住伸出大手模模她的亂發。
就在他的溫暖大手撫上她頭頂的那一刻,陳雨過終于忍不住「哇」的大哭了起來。
「別……唉!哭吧哭吧!哭出來會好過些。」郁青天摟緊了她,仿佛擁住了十年前的自己。
「對嗚……對不起,我嗚嗚……我弄髒了你嗚嗚……你的衣……」哭了好久,陳雨過終于控制住情緒,這才發現他質地良好的衣服已經被自己糟蹋得差不多了,趕緊腫著眼楮向他道歉。
「沒關系,衣服洗洗就干淨了。」他大度的道。
「可我還是覺得很抱歉。」陳雨過一邊說著,一邊還止不住的抽噎。
「既然覺得抱歉,不如就由你負責清洗吧!」郁青天淡淡的道。
「嗯,我一定會把它洗得很干淨的。」她拼命的點頭。
「哦?為什麼我覺得你的話不太可信呢?」
「我真的能洗得很——呃……」她焦急的辯解在望見他鷹眸里的戲嘻之後,戛然而止。
「看樣子為了讓你能把我的衣服洗得干淨些,我得先喂飽你才行。」郁青天假裝嘆了一口氣。
陳雨過這才意識到自己的肚子正叫得震天響!當下,一張花貓似的小臉漲得通紅。
「對了,這回能給我你的狀紙了吧?」
「狀、狀紙和包袱一起不見了。」她囁嚅。
「和包袱一起,難道就是你之前拼命去撿的那個包袱嗎?」郁青天不自覺皺緊眉頭。
「嗯,就是那個包袱。沒有狀紙是不是就不能告狀了?」想到這,她的眼淚又像斷了線的珠子似的,撲簌簌的要往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