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娘子的枕邊風 第2頁

周連傅中秀才後家里很高興,更是不惜代價將他送去附近小城拜了當地最有名的先生當老師,他本人不想一直靠家中供養度日,除了跟老師學習外,也找些事情當作日常的營生。

在這期間他也在老師的介紹下認識了不少其他文人、學者,在來往一段時間後,周連傅發現文人的圈子並不像世人看上去的那樣風雅純粹,原來並不是飽讀詩書就能高中狀元,身為一個以求官為目的的學子,除了學識外更重要的是要攀附上有力的權貴。

幾年下來,因他的「不入流」,周圍人漸漸疏遠他,他的老師也罵他不成氣,空有一肚子墨水,沒人給予紙筆又有什麼用?周連傅最終認清自己並不適合走仕途這條路,正在躊躇怎麼跟家里交待時,家鄉卻發生了瘟疫。

等他趕回家中已經什麼都晚了,而他幾年下來替人寫信、畫扇所攢下來的銀兩只夠給父母兄妹買上一口薄弊。埋葬了親人,他不想再回那小城,便順著相反方向的大路一直走,越走越靠近京城,可要去京城做什麼,他自己也不曉得。

難怪看他衣著寒酸卻有著一股子的傲勁,原來真是個「窮酸書生」,卓海棠覺得他們這次回京會莫名結識這麼個人是緣分,也沒想到路上隨便拉來的男人會跟他們相聊甚歡,尤其和朱品言更是投緣。

本來是喝個茶而已,結果兩個男人越聊越盡興,這茶竟然喝到了太陽快要落山,最後朱品言一高興更是決定他們三人同行搭馬車去太合鎮,隔天再一同上京。

到太合鎮時時間已經不早,他們隨便找了間亮著燈的客棧,卓海棠和朱品言先下車,走了沒幾步又停下來,因為隨後下車的周連傅仍是站在原地。

「謝謝你們的便車,我看咱們就在這里告別。」周連傅對他們說。

「周兄這是說哪的話,既然一起來了就是同伴,不是已經說好明天一塊進京嗎?」朱品言擰眉,毫不掩飾他的不滿。

「進了京城我也不知道要干什麼,倒是你們似乎有急事趕著進京,既然目的不同又何必非要一起,如果有天我擺月兌了眼下的困境,一定登門向兩位道謝。」

卓海棠怎麼會不曉得周連傅只是不想再麻煩他們罷了,雖然在她看來墊付個住宿費根本只是舉手之勞,而且她也不討厭路上多這麼個伴,可在了解了周連傅的遭遇後,她也知道此時他的心事並不是外人可以介入,如果強行與他同行只會讓他不快,那又何必勉強,大家結識是緣,雖然各懷心事也不枉一場相交。

她看著站在馬車前的周連傅,他面色平靜,著一身破了洞的髒衣,單手置于身後,腰桿筆直,不知為何這番說不出的灑月兌讓她很有些想笑。

「道謝就不必,有機會一起喝喝茶倒是很好的,總好過一個人對著樹發呆是不?」她笑問,言語中有著些取笑的意味,只是不想把分別弄得太過沉重,卻叫他一怔。

第1章(2)

一旁的朱品言听著這兩人你一言、我一語倒很瀟灑,急忙制止,「不行,不行!什麼叫有機會一起喝喝茶?什麼時候才能再有機會啊?」

「不然你想怎樣?」好好的氣氛被打破,卓海棠白了朱品言一眼。

「不怎樣。」他轉向周連傅,「周兄今晚就是要一同住在這里,雖說咱們之前是毫無淵源的人,但既然一起聊了這麼多,大家便已經成了朋友,朋友之間還講什麼謝不謝的,朋友有難時幫一把不更是理所當然的事。我看既然你目前也沒有一個定向,干脆明天跟我一起回家,先在我家的鋪子幫忙,等你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咱們再說分別不遲。」

別說周連傅,連卓海棠都愣了半晌。

「恕我拒絕。」

「不能拒絕!」朱品言竟然一急下臉色煞白,把周連傅完全震住。

卓海棠卻似乎見怪不怪,雖然也是被嚇了一跳,但亦能第一時間攙扶住朱品言,快速從衣襟里掏出個小藥瓶,將幾粒藥丸送進他的口中。

朱品言也是看也沒看一眼反射性吞下,隨後卓海棠不住哀模他的胸前為他縷順呼吸,好一會後朱品言的臉色總算恢復了正常。

周連傅注意到當朱品言的呼吸恢復正常後,卓海棠才輕輕呼出一口氣來。

「不好意思,我太激動了。」朱品言手壓在心髒的位置,對周連傅抱歉一笑。

「你的身體……」周連傅早就覺得比起一般男子,朱品言的臉顯得過于缺乏血色,起先只以為是舟車勞頓所至,也只以為在他說每一句話,做每一個表情時,卓海棠所投在他身上的那種關注只是一種純粹女子的情感關注。

「不礙,老毛病了。」朱品言就像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接著說︰「周兄不要以為我是在施舍,讓你去我家鋪子幫忙可並不是什麼美差,而且無用的人我也不會用,大可以給你些銀兩也算是種幫助,但我是覺得以周兄的人品和才華,浪費了實在可惜,不如用來助我,也算是我的私心。」

「咱們相識不過半日,你只听我說了些瑣事就這樣相信我,可以嗎?」周連傅問他。

朱品言笑得很自信,卻並不回答。

兩個男人的心照不宣看得卓海棠很暴躁,她上前一把抓住周連傅的那只還算完整的袖子,將他向客棧大門拉了拉,「走啦,晚上站在外面很冷耶。」

朱品言笑笑,沒管他們兩個,徑自轉身進了客棧。

被卓海棠拉著的周連傅還是動也不動,也沒去管走掉的朱品言,用沉默表示抗議。

卓海棠看看那邊的男人,又看看這邊的男人,覺得自己怎麼成了牽線的紅娘一樣,一個要走,一個要留,到底關她什麼事了?

她嘆氣,又輕輕拉了拉他,「就當是給朱品言個面子,他很少主動向人示好的,或者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他覺得和你投機,今天說了很多的話,如果再不休息怕身體要垮掉了。」

「多說話身體就會垮?」周連傅看她,卓海棠無奈地笑笑,頗有幾分神傷。

客棧里掌櫃正在接待朱品言,見後面兩人進來又忙著去招呼。

「我們是一起的。」朱品言說︰「準備三間房,只住一天。」

小二忙去準備,卓海棠不忘吩咐道︰「其中兩間必須是挨在一起的。」說時不覺得什麼,說完後就覺得頸後有些發熱,轉頭去看,卻見身後的周連傅若有深意地盯著她。

這家伙做什麼?卓海棠反射性模模自己脖後,確定沒中什麼暗器,怎麼會無故發熱?

「周兄不要誤會,海棠守著我只是怕我半夜發病而已,從小時起海棠就一直在我身邊照顧我的生活,我們之間就像親人一樣。」

「誤會?有什麼可誤會的?」卓海棠不知朱品言這話從何而起,莫名其妙地看他,「再說我可不敢當你的什麼親人,我是生來命苦要給你朱家做牛做馬,怨不得別人。」

「哦?那還真是委屈了我的海棠妹子啊。」

「大少爺切莫折了小女子的壽,海棠可受不起。」卓海棠還假惺惺地給朱品言作了個揖,惹得朱品言大笑起來。

這沒大沒小打鬧拌嘴的兩人,真的只是主僕關系?

周連傅並沒收回自己盯在卓海棠身上的目光,看她對朱品言拱起鼻子做鬼臉,再一想這一路上她的大呼小叫,實在無法想象大戶人家的下人可以這樣。

他原本以為他們是兄妹,或者是別的什麼,只是這一路上听朱品言說才知道,原來他們原本家就在京城,而且還是京城有名的綢緞商,這趟回去是要去接家中的生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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