醋娘子的枕邊風 第3頁

他是有錢人家的大少爺,他們兩個本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卻能乘一輛馬車相伴,這本就是怪事一樁,何況他還要自己去朱家商鋪幫忙,說他是個人才,這怎麼可能呢?

周連傅自嘲,他雖然讀過幾年書,但對綢緞這種有錢人才穿得起的東西,可是一竅不通的。

這一覺周連傅躺在久別的床鋪上,卻翻來覆去怎麼也無法入睡,雖然心里已經打定主意,朱品言的事與他無關,他必定不會接受他人的施舍,可心里就是有個結怎麼也解不開,輾轉數次也弄不清那個結是什麼,更是煩得難以入睡。

一閉眼,想到明天就各走各的路,腦中總會閃過什麼,然後心頭就是一堵,待驚慌地睜開眼想看清那瞬間的影像,那影像又早已消失了。

就這樣,大半宿過去後,周連傅起身打算喝點水平靜一下,剛放下茶杯,就听外面走廊響起門推動的聲音,在這深夜格外刺耳。

周連傅立刻意識到那是卓海棠的房門,也不知為何放下了杯子,自己卻遲遲沒有躺回床上,反而越發靠近門,留意起走廊的動靜,可是沒有人走動的聲音,也沒有另一扇門開啟的聲音。

難道是听錯了?周連傅沒發現自己的全部心思都集中去了剛才那一聲響上,他下意識地拉開房門,朝走廊看去。

只見對面朱品言的房門前果然站了一個女人,那女人鬼鬼祟祟地將耳朵貼在朱品言的門上,專注的沒有發現他,要不是他早有準備,怕會被這詭異的場景嚇著。

「妳在做什麼?」他忍不住問,對于女子這樣的行為無法接受。

卓海棠嚇得差點撲進朱品言的房里,硬是捂著自己嘴巴才沒失聲叫出,看到是他,瞪圓的眼眨了眨,這才慢慢將手放下,呼出口氣來。

「你嚇死我了。」她以氣音抱怨道︰「我是來看看他有沒有發病,結果也差點被你嚇出心髒病,到時候都不知道誰照顧誰了。」

「也?」周連傅想到這一路朱品言的行為和卓海棠的話,不難推想出朱品言是得了心病。

「是啊,他自幼心髒就比一般人弱,有時睡到半夜會突然發病,所以我都會這個時間來听听看,這些年已經好多了,但是都已經習慣了,沒辦法啦。」

卓海棠倒沒有瞞他的意思,好像這並不是件不能說的事,簡單說完就朝他甩甩手,趕蒼蠅一樣叫他趕快回去睡覺,不要在這嚇人。

周連傅皺眉,覺得自己也未免太多管閑事了,于是關上房門回到屋里,只不過沒回床上睡覺,而是坐在桌邊喝起了茶,直到過了好一會,又听到卓海棠房間的門發出一聲響,才將茶杯一放,也回床繼續休息。

棒天一早,周連傅被來送早飯的小二叫醒,總覺得自己剛睡天就亮了,迷迷糊糊地起來洗漱用餐,期間卓海棠很沒男女之別地推開他的房門,招呼他快點吃,馬上就要出發了。

他沒理她,在卓海棠下樓去看馬車時仍靜靜吃著包子,邊想怎樣拒絕繼續和他們同行。

也許是這個清晨來得過于微妙,以至于當他听到卓海棠的那聲驚叫,還有著短時間的無法適應。

那個叫聲周連傅無法形容,但他確定自己听過,在自己家鄉那個已變為瘟疫之鄉的地方,曾經這種叫聲不絕于耳。

當他不顧一切地闖進朱品言的房間,看到的是卓海棠跪坐在地上,朱品言躺在她腿上毫無動靜,發紫的嘴唇此時一動也不動,和那張煞白的臉一起凝固了一樣。

周連傅心中似有什麼異常重的東西落了下來,彷佛砸在他的腳上讓他動彈不得。

「怎麼會這樣?」卓海棠緩慢抬起頭,彷佛費了好大的勁才看到他一樣,然後輕輕地問他︰「我下樓時他還好好的,怎麼會就這樣了……」

聞聲趕來的店小二一見,也失了魂一樣慘叫起來,頓時整間客棧沸騰了,只有處于沸騰中心的人對此無動于衷。

按卓海棠的說法,她在下去檢查馬車前還跟朱品言斗了會嘴,那時他看起來還好好的,還說他餓了,等他吃飽再走。可當她備好馬車回來時,朱品言已經像這樣躺在桌子下面,臉上毫無血色,無論她怎麼叫,他都沒有回應了……

就算他有心病,但這也未免太沒征兆,太過突然了,卓海棠想不明白。

卓海棠失魂落魄時,周連傅覺得哪里有些不太對勁,他蹲下來去看地上滾落的包子,包子餡的顏色總覺得跟自己剛吃過的有些不同,好像要略微地……發藍?

他撿起來聞了聞,味道並沒什麼不同,大概只是自己多心而已。

卓海棠被他古怪的行為引去注意,一問之下臉色大變,她拿過那個包子,只稍微一看人就像被貼了符咒般動彈不得。

「是回清露……你們為什麼要在食物里放這種東西?」她忽地質問嚇壞了伙計和掌櫃的,對方連連搖頭,都稱不知道什麼露,听都沒听過。

「回清露是什麼東西?妳確定?」周連傅見卓海棠臉色陰沉,知道她不是亂說。

她點頭,「回清露是一種針對心病的救急藥物,可以加速心髒的跳動,對心衰的人有奇效,詳細的我也不太清楚,我之所以知道這種東西,是因為同樣是治心病的藥,但對朱品言這種間歇性心跳過速的人來說,這種藥簡直比毒藥還厲害。」

掌櫃的一听都快哭出來了,連聲叫冤道︰「我們真不知道這什麼露啊,這位客官病發死在小店,小店已經夠倒霉的了,姑娘妳千萬不要栽贓小店,廚房里只有油鹽醬醋,怎麼會有什麼藥啊。」

「說得對,廚房里不會有那些東西。」卓海棠定定地看著懷中已無生息的朱品言,說︰「所以只會是有人故意放在他的早飯里的,而那個人也知道朱品言不能踫這種東西,目的就是要讓他死……」

掌櫃的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大呼真的不可能有這種事,他什麼都不知道,恐自己的生意遭其連累。

周連傅抓住傍他送飯的店小二,店小二也連連搖頭,說給朱品言送飯的人不是他,而是新來的一個伙計。但問起那伙計人呢,所有人都傻了眼,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下都有了結論。

「要不……還是報官吧。」掌櫃的像是死了心。

誰知卓海棠卻慢慢地搖了搖頭,道︰「不能報官,這件事絕不能透露出去。」

在眾人疑惑之際,她抬頭,用一種周連傅從未見過的表情淡淡地看著他,看了好久。

第2章(1)

京城朱府門前掛著兩個白色大燈籠,上寫「奠」字,門上貼一白條書「恕報不周」,一看就是府內有人去世,正是報喪期間。

周連傅從馬車里出來,看到的就是這扇對他而言大得不可思議的漆紅大門,和門上那刺眼的兩個燈籠,這樣的歡迎方式對他來說無疑成了莫大的諷刺。

卓海棠一見也是一愣,但馬上就明白了什麼一樣,對他使了個眼色,遂去叩門。

看著那站在門前的嬌小身影,小得像是那門變作一張大口,隨時都可以將她吞掉一樣。

周連傅站在車旁默默地看著眼前夢境般的一切,還是無法將那個叩門的小女人,同那天那個面對突變,表現出了超凡冷靜的女人重迭在一起。

那天面對混亂的場面,卓海棠驅走了所有人,只留下了他和身體逐漸轉涼的朱品言,她說她知道是誰干的,那個跑掉的伙計就算能抓回來也解決不了問題,那個人必定也是受人指示,而那個背後真正要至朱品言于死地的人就在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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