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鬼祟祟 第2頁

她依言坐了下來。「羅管家,我可以當面拜見羅老爺嗎?」

「杜小姐,你手上的玉佩可否讓我帶去給我們家老爺看看?」羅忠很謹慎的詢問。

她交出了手中的玉佩;羅忠拿走玉佩之後,走出廂房,反手將房門給掩上。

她還是覺得有某些不對勁。不僅沒有盤問她家中的狀況,更沒有查明她的身分,也沒問她的來意。

老管家的笑意始終讓她覺得很詭詐,但她也只能既來之則安之,走一步算一步了。

沒多久,羅忠再次走進來,身邊跟了一個精壯的護衛。

「把她押下去。」羅忠對著身邊的護衛下令。

她還來不及反應,一記手刀隨即砍中她的脖子,她眼前一黑,就這麼昏厥了過去,等她再次醒來時已經身在不見天日、陰森森的地牢里了。

她從濕冷的地上爬起來,揉了揉僵硬發疼的脖子,看了看四周的景象,寒意從腳底直竄心底。

她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唯一的天光從屋頂上的一寸之間傾瀉而下,讓她可以看清地牢的全貌。

她來羅家莊時是巳時初,現在究竟是什麼時辰了?

這羅老爺也未免太狠了。她原先設想頂多被當面羞辱,再被當場退親,然後被羅老爺收回那塊屬于訂親信物的凝脂白玉,沒想到他們竟私自囚禁她!

素聞羅老爺不是什麼善心人事,他霸道的作風,會不惜踩過別人的尸體,只為捍衛自己的利益。

就像對她爹爹那般。

時光流轉,四周慢慢陷入深沉的黑,她很害怕,那是種比死亡還可怕的恐慌。

她不敢睡,只能緊緊抱住自己,深怕會從某個角落竄出某種不知名的怪物,就算她再怎麼沉穩,畢竟也只有十七歲呀。

縱使她強忍著睡意,但還是在迷迷糊糊之中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微弱的天光穿進這座地牢里、雜沓的腳步聲響徹陰暗地牢中時,她才猛然驚醒。

她伸展僵硬的四肢,脖子上傳來撕裂的痛,她咬牙吞忍,大眼微眯,在看清來人之後,她忍住慌張,緩緩沿靠牆邊站了起來。

羅忠示意護衛打開牢門,接著,護衛走進牢里將她給抓了出來。

「小泵娘,這信物是假的,以後別再拿來招搖撞騙了。要是你敢再踏入羅家莊一步,下場可不是只有如此,我們會報官法辦,讓你一輩子待在地牢里的。」羅管家陰狠的警告。

她安靜地收下羅管家退回給她的玉佩,玉佩色澤依舊潤白,沒有被掉包,仍舊是她原本的那塊玉佩。

她淺笑,溫馴得像只小白兔。「我明白了。我再也不會上羅家莊了。」

「把她帶出莊外。」羅忠對著身邊的護衛下令。

見到她不哭不鬧,沒有控拆,沒有求情,更沒有解釋,這著實令羅忠非常詫異。

她步上階梯,走出陰森的地牢,在觸及外頭天光的剎那,春雷突地在遠方天際轟轟響起。

她的心頭深深地刺痛著,在護衛的帶領下,快步走出羅家莊。

茫茫天地,她該往左走還是往右走?大雨傾盆落下,她渾身被澆淋得濕透,卻完全不想尋找遮風擋雨之處。

羅家莊不願背負退親這等忘恩負義的罪名,怕被正義人士取笑,于是以信物造假為由,將她囚禁在地牢里,讓她心生畏懼,從此再也不敢踏進羅家莊一步。

她苦笑著。這真是高招呀。

原本就不打算攀結這門親事,她只是想退了信物,了結娘親臨終前的遺願,從此和羅家莊再無瓜葛,沒想到會受到如此對待。

她的爹爹與羅老爺在二十年前是拜把的好兄弟,兩人同在商場上打滾,無奈這十年來兩人的命運卻大不相同。

羅森財運亨通、吉星高照,在這京師之地,無論是錢莊、酒樓、布行、貨運,都有著他的營生。

反觀她爹爹,不但時運不濟,店鋪一間一間的收,連走數年的倒楣運之後,五年前的一場大火,不僅燒掉了她家僅存的布行,她爹爹更因此灰心喪志,一病不起,最後魂歸離恨天。

此時羅森不但沒有伸出援手,甚至跟杜家漸行漸遠,不僅在生意上切斷所有往來,連來吊喪都沒有,完全不顧當年拜把兄弟之情。

這幾年更是直接斷了音訊,無論她娘親托人送了多少信,都宛若石沉大海。

她的大哥決定與友人往南方做生意,為杜家尋求一線生機,結果一去無音訊;她的大姊早已經嫁人,就只剩她與娘親相依為命。

不料娘親多年郁悶成疾,才一個小小的傷風就此一病不起;臨終前娘親最擔心的就是她的終身幸福,要她無論如何得到羅家莊走一趟。

她算是沒有家了。大哥失蹤,大姊嫁人,她的心也隨著雙親的去世而死去。她只是來了卻娘親不舍的心願,沒想到終究連討杯熱茶喝的余地都沒有。

在她五歲那年,羅杜兩家結了秦晉之好,羅老爺讓大兒子羅杰與她訂下婚配,並以這凝脂白玉為憑。

烈女不嫁二夫的道理她懂,所以她上門來退還信物,以杜家的慘況、她如今的窮困潦倒,她懂得這進退的道理。

不能被這樁婚約綁住一輩子,娘親希望她能找到好歸屬,安穩地度過下半生;既然羅家莊不承認這樁婚事,她也不強求,她得還給自己一個沒有婚約束縛的生活。

只是,她千想萬想,卻怎麼也沒想到羅家竟會做到如此狠絕的地步。

杜宛燕亂無頭緒的走著,她饑寒交迫,卻完全沒有吃食的,她在不知不覺中來到一處臨河大街。

她走上了拱橋,看著那因為大雨過後湍急的水勢。

雨停了,絲絲陽光露臉了,橋下有著泊靠的小船,河邊攤販叫賣聲此起彼落,熱鬧景象中卻有著一絲孤寂。

河兩岸的樹枝椏光禿,冷風颯颯。她痴望著河水,不知過了多久,直到——

「姑娘,你別想不開,好死不如賴活著!」一個急促的聲音竄入她的思緒里,她的手腕立時被一只髒兮兮的小手給抓住。

杜宛燕側眼看著跟她差不多高,一臉烏黑黑、手拿著一只破碗的小乞丐。

「我沒有要尋死呀。」她不解。想了想,或許是自己站在橋上太久了,才會被這個小乞丐誤會。

「每個要尋死的人,都嘛說自己不會死,可是一眨眼,就這麼撲通跳下河了。我在這大街上乞討很多年了,每年總會看到幾個人這麼往下一跳。姑娘,你看我這個樣子,三餐不但吃不飽,還得求大爺告女乃女乃的才有一口飯吃,我都活得下去了,你千萬不要想不開呀。」小乞兒嘴利得很,連喘口氣都沒有,就講了一連串的話。

「你是小泵娘?還是少年?」她實在看不出這個穿著一身破衣、臉上黑髒髒的小乞兒究竟是男是女。

「我跟你一樣是個姑娘。你別誤會,我不是要輕薄你,我這樣一頭一臉的髒,只是方便嘛,才不會讓人認出我是個姑娘,這樣就不會被欺負。這世上討生活雖然不容易,但我們還是要想辦法活下去的。」小乞兒看她一臉愁容,眼眶紅腫,神情憔悴,明明就是一副想尋死的模樣呀。

「嗯,這個給你,以後你就不用這麼辛苦討生活了。」她的右手腕被小乞兒抓住,她只好用左手拿出放在衣袋里的玉佩,再將玉佩放入小乞兒手中。

「啊……這……不行啦!」小乞兒就算沒見過世面,也知道這玉佩的價值非凡,她那一張利嘴,難得地結巴了。

「反正我留著也沒用了。」那個玉佩留在她身邊,就像是道無形的枷鎖,鎖著她的一生,讓她無法掙月兌這婚約的束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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