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姑娘離宮後(下) 第17頁

敏敏轉頭望去,落冬等四人手里抱著太多東西,行動不便,被擠在人群後頭進不來。

瞅準時機,深吸氣,敏敏彎,憑借著身子嬌小靈巧,她在人群中鑽來鑽去,不多久功夫,她鑽了出去。

蜀王府的馬車停在北城門,敏敏看準方向,往人最多的方向走,彎彎繞繞,離北城門越來越遠,直到南城門在望,她才松口氣。

南城門外停了不少馬車,她猶豫片刻,往前走去,問了其中一輛馬車的車夫,「這位大哥,載人嗎?」

「姑娘,我們這是大戶人家家里的馬車,不載外人的,您要雇車得到車行去。」

「車行?」她從小到大出入皆有人提早備好馬和車,哪曉得車行是什麼。

她滿頭霧水的模樣惹笑了大叔,看她一身昂貴行頭,想來是大戶人家的姑娘和家人走散,才會想找車送自己回府,看著她討喜的笑容,他指了個方向。「看見那間鋪子嗎?」

敏敏順著望去,那里有間大屋子,屋里燈火通明,外頭停著四、五輛馬車。「你進去同掌櫃的說要雇車子,說清楚地方、談好價錢,就會有人送你。」

謝過大叔,敏敏朝車行走去。

不多久,一輛馬車載著敏敏前往竹子村,一路上她不斷從車簾往外探,確定車夫走的是她記憶中的路,直到竹子村出現眼前,她才稍稍安心。

敏敏用耳環做為車資,快步往竹林小徑走去,她低頭走得飛快,並未注意到身後那抹黑影。

夜很黑,幸而月色明媚皎潔,不過半個時辰,她已經到達埋寶的林子里。

她用匕首挖開第一處,腦子里全是盤算,她計劃拿了東西之後便往南走,她不知道路,不曉得南方有什麼,但是有錢就有膽,她相信自己可以走到下一個村落……

沒有?怎麼會?她明明把衣服埋在這里的呀!

舉目四望,她確定自己沒有記錯,轉身,她加快動作挖開第一一處……又沒有?第三個位置……還是沒有?

怎麼回事?是她記錯了,還是誰拿走她的東西?

敏敏不死心,拿著匕首像土撥鼠一般到處挖洞。

她從天黑挖到天明,兩只手臂沉重得無法高舉,每棵樹下都多了好幾個坑洞,可是什麼都沒有。

這麼冷的天,她卻滿頭大汗,計劃被莫名破壞,她該怎麼辦?看著千瘡百孔的泥地,她的心也千瘡百孔。

依照計劃,她打算離京城越遠越好,可是那得有銀錢傍身,如今她身無分文,能不能活著走到下一個城鎮都難講,難不成她得重返京城?

她不想,京城那麼危險,可她只對那里熟悉,誰可以幫幫她?

她慌亂害怕,卻捧著臉,一次次鼓勵自己天無絕人之路。

抬起頭,深吸氣,遠眺初升朝暾,沒關系,只是一時不順利,她必須堅持下去,她可以的,努力再努力,早晚會讓她走出一條坦途。

返回京城,敏敏累到說不出話,但她不允許自己停下,這條路是她選的,她就要走到底,她咬牙向前,把拳頭握得死緊。

不遠處的那抹影子也握緊了拳頭,眉頭緊皺,倔強是再糟糕不過的事。

走著走著,敏敏撞上了人。

「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抬起頭卻發現……是她!那個賣豆腐腦兒的姑娘。

殷菀一眼就認出敏敏,更正確的說法是,她一眼就認出敏敏腕間的元珠,因為那樣的珠子她也有。

「你怎麼這樣狼狽?」殷菀問。

那個跟在她身邊的大男孩為什麼沒護著她?長得這麼漂亮,她知不知道獨自在外頭走動,會踫到多少危險?

敏敏苦笑道︰「我……離家出走了。」

「嗄?」殷菀難掩吃驚。

殷菀的祖母不久前過世了,她已經打包好,準備離開京城,卻沒想到會在半路撿回一個嬌嬌女,更沒想到幾句問答,兩人會成為朋友,也許是因為她們都孤單,也許因為她們身上的元珠有著相似的氣場,攏住兩人。

「你在這里長大,京城是你再熟悉不過的地方,為什麼要走?」敏敏問。

殷菀喜歡敏敏,不是因為那張絕麗的人皮面具,也不是她甜糯嬌軟的嗓音,而是眼神。

她的眼眸干淨透亮,未被塵世污染過,她用最單純的角度看待世情,用最純粹的心思對待周遭,這樣的雙眼,讓殷菀聯想到另一個人和她一樣干淨、一樣純粹、一樣單純的人。

殷菀回道︰「我不是京城人,我住在南方的陵縣,那里很美,有山有水,還有一座大宅院,若不是……我想在那里待到老死。」

敏敏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但大大的眼楮望著殷菀,直接而簡單地曝露了她的好奇。

殷菀一哂,沒什麼不好說的,她只是怕交淺言深,嚇壞小泵娘,不過既然她想知道,她也不隱滿。「我爹是個舉子,十幾年前進京赴考後失去消息,我們都以為他死了,可是有村人說在京城見到我爹爹。祖母听了,想讓娘進京尋找爹爹,但娘拋不下年幼的我和身子羸弱的祖母,婆媳倆關起門談了一晚,卻還是談不出個所以然來。

「後來她們只好去廟里求神問卦,師父讓我們全家一起進京,說是在京城我會有大造化。所以沒幾天我們收拾好家當,雇了一部牛車進京。」

「找到你爹了嗎?」敏敏問。

「有,他舍棄娘親,迎娶恩師的獨生女,連帶也有了榮華富貴、家產無數,仕途一片光明,他沒有放棄的理由。」

「那你娘怎麼辦?」

「他要我娘以妻為妾,帶祖母和我進府,我娘拒絕了,她本想送祖母去我爹那享福,但祖母有骨氣,寧可不要兒子,也要跟我們一起。娘暗自埋怨,哪來的大造化?早知如此,不如留在陵縣,就當丈夫死了。祖母幾番考慮後說︰‘我們回去吧,守著那幾畝田,也不至于餓死。’」

「既然如此,為什麼又留下來?」

「娘從爹手里拿到休書,整理好行李,打算回鄉,那時正值元宵節,陵縣沒有這樣熱鬧的景致,我們決定看完花燈後再起程。那天,娘和祖母帶我出門,誰曉得人潮擁擠,我復被人販子給抓走,醒來之後,我發現自己被關在一間屋子里,還有另外四個孩子。

「當中有個漂亮男孩,他穿著一身錦衣,一看就知身分不凡,他大概是沒受過這樣的委屈吧,哭鬧得厲害,人販子怎麼都哄不了,許是擔心哭聲引來注意,一個惱火竟要把他拉出去殺了,情急之下,我把他護在身後,向人販子保證會讓他安靜。」

「你真勇敢。」敏敏眼底滿是崇拜。

殷菀笑了,男孩的眼楮和敏敏一樣,閃閃發亮,像湖底的寶石。「也許是我隨了娘的性子,小時候我還想當俠女呢,飛天遁地,拯救世人。」

此話一出,兩人笑得前仰後合。

「若是菀姊姊當了俠女,定能管遍天下不平事。」

「那倒是。」

「然後呢?」

「我哄住那個男孩,保證一定會帶他逃出去,他居然也相信了。在陰暗的房間里,他緊靠著我,說我是好人、說他喜歡我,他送我一條手煉,說長大之後要娶我當媳婦兒……」說到這里,殷菀眉開眼笑。

一般姑娘提到這事兒都會害羞的,但殷菀沒有,她笑得落落大方,沒有半分怩忸,敏敏不由得在心里贊嘆,果然是舍身為民的俠女,與平凡女子大不相同。

「也不知道是太喜歡手煉,還是被一句‘你是好人’給鼓勵了,突地,我勇氣百倍,趁看守的壞人睡著,拿起木棒狠狠將他敲昏,帶著屋里的孩子一起逃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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