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荷一想到這里,心便全擰成一團,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手伸向一旁的冬筍,準備多做一道夏侯昌愛喝的香鏈冬筍湯。
就在她手里忙碌之際,外頭說話聲大了起來,隱約听見掌櫃的說——
「……公子可曾听說不久前鹽城的命案?」
「命案?」梅非凡說。
「是啊,幾名姑娘被殺,衣衫都被剝過。這一、兩年來,這事也不知道是第幾件了,不知是哪個罪大惡極的人做的啊!」掌櫃說。
「又是月圓之夜嗎?」梅非凡說。
東方荷停下切東西的動作,皺起眉嘆了口氣。這些時日,東羅羅的鳳皇追殺前鳳女羅盈的舉動,始終沒停止過。
「沒錯沒錯,現在自家有閨女的,全都風聲鶴唳……」
「官差找人!」
東方荷被門外的一聲大喝,嚇到將手里的刀子落至桌上。
一陣不好的預感閃過她的心頭,讓她不自覺地握緊了拳頭。
「東方姊姊。」喜鵲也被那一聲「官差找人」嚇得挨到了她身後。
「噓。」東方荷心髒狂跳,臉色變得慘白。
她和梅非凡行走江湖這麼久,從沒遇過什麼官差找人。怎麼昨天才遇見夏侯昌,今日就踫上了這事?夏侯昌不會真的對梅非凡出手吧?
「各位官爺有什麼事?」掌櫃說。
「朝廷特使辛大人來查辦女子被殺事件。」官兵說。
辛大人?東方荷心頭一驚,就怕真是那個辛清風。
「一定是那個辛大人找來了。」喜鵲抓著東方荷的手,全身不停地發抖。
「沒事,有我在。」東方荷把喜鵲攬在身側,安撫著她,仔細听著外頭的狀況——
「是你這個小子!」
「辛清風大人,好久不見。沒想到咱們又踫面了。不是說您即將登上寶船去宣揚東羅羅國威嗎?怎麼這麼快又見到您了?」梅非凡的聲音突然變得極為響亮地在客棧內回蕩著。
丙然是辛清風!梅非凡是在警告她們別出去啊。
東方荷抱緊喜鵲,後背頻頻冒出冷汗,恨不得剁碎自己的舌頭——若不是她當初為了逞一時之快,辛清風又怎麼會認得她們。
「我一遇見你這個瘟星就沒好事。」辛清風說。
「辛大人千萬別這麼說,小的可是來這燈城花銀子的。」梅非凡說。
「我在福城時,隔壁水城出過人命。你到燈城,隔壁鹽城也出人命。這事鐵定有問題!」辛清風大聲說道。
「東方姊姊,冤有頭債有主,這事就由我來扛。喜鵲多謝你們的照顧,我從沒過過這麼好的日子,你們都是大好人,我不能害你們。我出去跟辛清風走,你和梅公子快逃……」喜鵲泣不成聲地說,轉身就要往外走。
「你現在出去,他一樣不會放過梅非凡的。」東方荷牢牢地扯住喜鵲的手腕,但她自己的身子卻不停地顫抖著。
辛清風的言下之意,是想栽贓給梅非凡啊!
「大人,這事沒什麼問題。我人在福城及鹽城時,你人也在那里,為何不說你也和命案有關。」梅非凡說。
「大膽!我可是朝廷特使!」辛清風說。
「我若願意,花個銀兩買個縣令或像你一樣的朝廷特使,再從百姓身上剝削銀兩,此事又有何難。」梅非凡說。
「本官何時從百姓身上剝削銀兩了?來人,把這刁民給我押下,搜身!」
東方荷一听到搜身,雙膝一軟,就要往地上坐下。
「東方姊姊。」喜鵲快手攙住了她,把她扶到椅子上,兩人全都屏氣凝神地听著門外的對話。
「不用搜了,我身上一張銀票也沒,不過就一些給我女人們的首飾。」梅非凡說。
「總之,你這人老是出現在發生命案的附近,本官一定要仔細盤查。來人!把他給我押回去。」辛清風說道。
「不……不要拷問她……」東方荷腦子一陣暈眩,把臉埋到雙膝之間。
「你們甭押,我自己走就是了。還有,請辛大人看清楚了——」
一陣沉默之後,東方荷跟喜鵲听見了辛清風結結巴巴地說——
「你你你……」
「沒錯,我是神官後代……」
東方荷一听到梅非凡這麼說,猜到她剛才必然是亮出了手腕上的太極紋身。
「我朝律法明訂,神官後代不下鞭刑。民間百姓也知道,害死神官血脈者,三代都會窮苦潦倒,辛大人可不會知法犯法吧。」梅非凡說。
東方荷的眼淚奪眶而出,因為知道梅非凡的太極紋身至少能保著她不受鞭刑。但是,鞭刑之外,能打死一個人的方法還少嗎?
「哼,對付你這種惡徒,不用鞭刑,本官也能叫你招。」辛清風說。
之後,門外再沒人多說什麼,只是不停傳來吆喝、踢踹桌椅的吵雜聲音。
每一聲聲響,都讓灶房里的兩個人隨之心驚不已。
終于,外頭落了平靜。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喜鵲蹲在東方荷的身邊,扯著她的衣角哭了起來。
「不,是我的錯。」是她太莽撞多嘴了。
東方荷抱住喜鵲,就這麼相擁而泣著。
「姑娘,不好了,你家相公被押走了!」掌櫃慌慌張張地沖了進來,一看到她們兩人淚流滿面,也不禁嘆了口氣。
東方荷緩緩地站起身,拭干了淚。因為臉色慘白,一對杏眸更顯得烏亮無比。
「掌櫃的,煩請你告訴我,這燈城的大牢在哪里?您可認識縣令或獄卒,好讓我去打點申冤?」東方荷朝他遞過一錠小碎銀。
掌櫃的也不客氣,直接收下了銀兩。
「我有個佷子在獄里當差,我帶你去找他吧。這個年頭,只要有銀子,死刑都能用銀兩贖回,你也甭太擔心。只是這辛大人說是什麼朝廷特使,需要的銀兩必定也不是少數……」
「多謝掌櫃。」東方荷想著懷里唯一一張銀票,手掌不由得握成死緊。
她知道夏侯昌可以讓人放了梅非凡!
但是,會不會梅非凡被抓走,正是因為夏侯昌的命令?
「姊姊。」喜鵲握了下她的手,挨近了她。「我也跟你一道去。」
「你別出面,免得再生事端。你回到我們剛才住的客棧里,就說要住我們昨晚睡的那間房。掌櫃的應該還認得你,不會拒絕的。」否則她一時也想不到能把喜鵲安置在哪里。「等我辦完了事,就過去找你。」
「姊姊……」
「沒事的。」東方荷堅定地緊握了下她的手,而後便轉身看向掌櫃。「煩請您帶路了。」
東方荷在抵達衙門前,已經先將銀票換成了一錠又一錠的銀子。
她只是沒想到,不過就為了見到那個看守梅非凡的獄卒,銀子就立即用去了一半。
而另外一半銀兩,就在獄卒說梅非凡才進牢里,就被拖去用刑,雙手都被夾了板子,痛昏了過去,最好是送點銀兩請師爺到辛大人面前說點好話時,也就用完了。
如今,她兩手空空,可她依然不知道梅非凡的將來是生是死。
她知道她該去求夏侯昌,可心里的那股懷疑與恨意卻阻擋了她。若非夏侯昌動了手腳,事情豈會這麼湊巧發生在梅非凡身上。
夏侯昌被折磨過,為何就不能將心比心,把別人的命也當成命呢?
「多謝師爺。」東方荷心里苦笑,卻仍然對著馬臉師爺盈盈地笑著。
「有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妻子等著,老天爺不會讓梅非凡早死的。」師爺乘機揉捏了幾下她的手。「咱們大人和辛大人的交情不凡,而咱們大人就喜歡你這種知道進退、懂得打點的女人,不如你挑個日子親自來見見大人,給大人捶捶背、捏捏腳,吹吹枕邊風……嘿嘿嘿……那還有什麼事成不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