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嬸嬸,你那里還缺多少?」
「不、不多,就三、三百……」
他靜默了下。「這筆錢,我可以先借你們,但是請你們多關心嘉 一點,可以嗎?以後有什麼事,直接跟我談就好,不必讓嘉 為難。」
這不是他的親人,被當提款機他不會受傷,如果花一點小錢能夠讓妻子舒心,他不覺得可惜。
譚母沒料到他會如此好說話,驚喜之余,連連應聲︰「當然、當然!我們嘉瑕真的是好福氣,嫁了這麼疼她的好老公……」
听見浴室水聲停止,他迅速截斷對方叨叨絮絮的贊譽台詞。「嬸嬸,我得去忙了,錢的事我會再跟你聯絡,這件事情不必跟嘉 多提,以免她多心。」
匆匆切斷通話,才剛將手機擱回桌上,她便打開浴室門。
「你干麼?」
「沒事,研究一下你的保養品,我皮膚有點干。」
「喔。」她信以為真,挑出一罐身體乳液,擠了些在手心搓揉,往他手腳抹勻。
楊叔趙任她擺弄,垂眸凝視她。「你似乎沒多少保養品。」
「哪有?用得到的我都有啊。」
「太少。」他看過季燕和幼秦的房間,女孩子保養、化妝用品,他沒有概念,但她這樣絕對算不上多。「該花的錢你不必省。」
「有啊,我買了保險。」
然後受益人毫不遲疑填了他的名字。
這筆錢,也只是花來確保自己日後不會成為他的負擔。
她很少,真正為自己爭取什麼。
是因為,一直以來擁有的太少?還是不敢貪心地要求更多,只要到這點小小的溫暖就夠?
「前兩天阿魏拿了一疊禮券來,我們的衣櫥太空了,找個時間把它填滿。」她仰眸瞧去,知曉這是丈夫拐著彎疼惜她的心意,于是笑著承領下來。「好啊。」
變完自家百貨公司回來的隔天,楊叔趙說與堂兄弟們有約,而且堅決不給她跟。
她想想,也好,平日在她的「高壓統治」下缺乏人權,偶爾該放他去跟兄弟們喝喝酒,批斗批斗自家太座——男人們聊心事的場子……她這「婦道人家」是不適宜在場。
‘不準喝太多酒,知道嗎?」
臨出門前再三叮嚀,換來他一句︰「羅嗦!」
老公不在,她只好利用時間整理昨天采買的物品,將衣櫥內的衣物汰舊換新。他這回超霸氣,直接命令她這疊禮券沒用完不準回家,買這堆東西更佔空間吧?她是又好氣又好笑,明明想寵她,直說就好了嘛。整理到一半,家中電話響起,她放下滿床的衣物,先行接听。
「您好。是,這里是楊公館——我先生他不在家,請問您是?」
「喔,楊太太您好。我們這里是xx銀行,方才楊先生在我們這里申請開立支票存款,我們行員大意,有個文件漏蓋了章,是否能麻煩您請揚先生再過來一趟,補個印監章?」
「這樣啊……」她沉吟,內心不解。
他們平日往來的銀行,並不是這家。
叔趙早將存折交給她,家中的收支,婚後也都是她在打理,如果有較大筆的金額支出,都是從她手中這家銀行開票支付,家中的財務往來清楚,他也沒瞞過她,那……
他為什麼要特地申請另一家銀行開票?
除非,這筆金額支出是不能讓她知道的。
她捺下內心的疑雲,回應對方︰「好的,我先生回來,我會轉達他,明天再過去補個章。」
幣了電話,她開始回想他這陣子有沒有哪里不對勁,但怎麼想都很正常。
他明明是去銀行,為什麼要騙她是與堂兄弟有約?什麼事不能對她直說?都結婚一年了,他還是防她、無法信任她嗎?
不得不承認,內心確實有些難受。
晚上丈夫回來後,她並沒有戳破,只是一如往常地上前,替他月兌外套時湊近嗅了嗅。「沒有酒味。」
楊叔趙沒好氣地推開比狗鼻子還靈的妻子。「你不是不準我喝?」
「沒有不準,只是要你少喝點。怎麼樣?跟你兄弟告狀比慈禧還專制的老婆,痛快了嗎?」
「我沒那麼碎嘴。」
「最好叔魏左一聲老佛爺、右一聲老佛爺是空穴來風。」
他抬眸,審視她。「你很介意我這麼說嗎?」
她輕笑,彎身啄了他一記。「不會。這表示我馭夫有方。」
就這樣了吧,叔趙待她極好,這點有眼楮的人都看得出來,雖然從不走溫存多情那路線,但一直以來,總是順著她、讓著她、疼著她,她是知道的。
吵架時,他有些大男人,拉不段,但憋不了多久,會板著一張臉,湊過來勾勾她的手,他不知道,這種大男人的求和姿態,總是讓她的心很甜很甜,再大的氣都沒了。
他不是一百分的老公,但至少,是全心全意牽著她的手,想與她一起經營好他們的婚姻,所以有些事,他如果真的不想讓她知道,她可以裝不知。
稍晚,他說要回房洗個澡,她本想進去問他要不要吃個消夜,正好擱在桌上的手機簡訊鈴響起,她不經意瞄上一眼,傳訊者是她叔叔。
這兩個人向來沒有交集,叔叔會傳簡訊給他基本上就是一件很突兀的事情。
她甩甩頭,當下也沒多想,上前敲敲門。「老公,要不要吃消夜?」
「好。」
她想了下,又道︰「今天銀行打電話到家里來,要你再去補個印監章。」
棒著門板說,或許較能免去相顧無言的尷尬場面。
里頭,水聲停了。「……你不問嗎?」
她扯唇笑了笑。「沒關系,你不想說就算了。」
「……抱歉。」
「真的沒關系。」還記得,剛結婚時,他連句「對不起」都拉不下臉,現在倒能坦然說出口了,她也算是教有成吧。
她半自嘲地想著,進廚房洗鍋具,開爐火時,不知怎的,腦袋瓜突然涌現那通突兀的簡訊,再與丈夫今日的去向不明重疊!
既然都願將財務之事交給她打理,必然是沒太防她這部分,他做任何投資,名下的基金、有價證券等等,她也都知之甚詳,那他這欲言又止、難以交代的行徑,怎麼想就怎麼怪異。
無法向妻子言明的財務去向,十有八九是出軌在外頭養情婦,但他時時與她膩在一起,沒時間也沒那余力,那麼便只剩下——
她娘家。
叔嬸自她回來後,再沒煩過她,手機里曾有一通已接來電的紀錄,那時她想是丈夫順手幫她接了,也沒多想,如今看來……定是叔叔或嬸嬸跟他說了什麼吧?叔嬸不是那種會輕易放棄的性子,以往嘉凱闖禍,她收過多少次爛攤子了,也不是沒拒絕過,但拒絕根本沒用,叔嬸總有辦法逼到她妥協
正因如此,永無寧日的生活,她真的過怕了,解決了這一回,不曉得明天又會惹出什麼事端,撐到了極限,只想月兌離那個家,找個好男人共組家庭,過自已的日子。
她的要求很簡單,只要可以不擔心、不受怕,平平靜靜的過活就好。
她蹲,將臉埋在掌心。
那筆錢的去向,她多少有底了。
他知道她會不開心,所以瞞著她。
有時候,她真的好恨這個堂弟,都二十五歲的成年人了,還學不會對自已的人生負責嗎?她這一輩子,替他扛了多少事,差點連一生的幸福都要賠在他手上……還不夠嗎?真要還當年收留的恩情,也真的夠了!
她已經不會再對那一家子有任何的期望,她生命中,已經有了一個最重要的家人,她必須保護她的家、她的丈夫,不能把叔趙也拖下水,陪著她攤上這個一輩子也甩不掉的爛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