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2頁

她以為會等到公子的一杯清茶,以往常是如此,她在他面前灌完鹿血,他會安慰般為她送上清水或清茶漱口去味……然,這一次沒有。

下顎再次被輕攫、扳起,她眼前一暗,猶沾血味的唇瓣被他的雙唇密密吻住。

他的舌探進,輕敲她齒關,她情不自禁開啟,歡喜迎入,于是爽冽氣息席卷她的味覺與嗅覺,在她心房掀起一波波瀲灩,暖意不斷擴散……擴散……

許久,她柔若無骨般靠在他懷里,藕替圈環他腰際。

口中腥味盡除,即便未除,她其實也感覺不出了,所剩的只余他的氣味,霸道地佔有她的五感。

他仍是佇立著,雙袖輕輕摟著她,在這夏陽舒爽且溫和的午後,他時不時要落下一、兩吻,吻著她的頭頂心,像似極珍惜般,舍不得放手。

樊香實忘記自己欲問些什麼。

忘得結結實實又徹徹底底。

就連不想再飲鹿血之事,她都忘記同他提。

她貪戀地縮緊雙替,仿佛想把自己融進他血肉內。

陸芳遠瞳色一沉,驀地彎身將她攔腰抱起,直直未向床榻所在的地方。

樊香實渾身熱到如身在蒸籠當中,一是因剛飲過鹿血,一是因他灼燙的眼神。

「公子,現下還是白日……」房中明亮,光束大把、大把穿透窗紙,他的五官亦摟朗分明,她心尖顫動,不禁裹足不前。

「白日不行嗎?」他抱她坐在榻上,扯松她衣帶,手探進她衣下一拂,露出一邊蜜色潤肩,他俯頭輕啃,舌尖在她鎖骨細膩蜜肌上留連不未。

她氣息短促,顫聲道︰「可是我、我剛飲過鹿血,要練氣行血……」

「恰好……我可助你。」

他話中帶笑,他、他竟是在跟她調笑!

樊香實雙手緊揪他衣衫,輕細吟哦一聲,偏過臉去尋找他的唇,與他耳鬢廝磨……可,尚有一個難題未決啊……

「公子,要是做到一半……那個……姑娘家的那個……來了,怎麼辦……」

陸芳遠一會兒後才听懂她的憂慮。

突然間,他抱著她低低笑出聲,還越笑越響,絲毫不加掩飾。

「公子——」怎麼笑話她嘛?她很認真的!若癸水突然來潮,那……那……

「唔,倘是那樣啊……」他終忍住笑,整了整神色,似深思熟慮過了,湊在她耳邊認真道︰「那只好請阿實的小手和小口幫我行氣過宮,你覺如何?」

他如願地看到她那只女敕耳,瞬間爆紅。

他亦如願地讓她忘記欲追問之事,讓她眼里只有他,腦中只想著他。

入夜,今晚的月掩在烏雲後,月黑夜沉,濃濃霧氣籠罩整座居落。

樊香實剛將幾疊干淨衣物送至「夜合蕩」的六角亭台放置,又到灶房提來一大壺熱水,回到「空山明月院」時,院中無人,濕重的霧氣幾要遮了眼。

她低頭一思,輕咬唇上笑意。想是白日時太過胡鬧,公子耽擱了手邊一些正事,此時仍在煉丹房那邊忙著吧。

她進屋,將熱水擱在小火爐上溫熱著,隨即又踏出屋子,欲過去煉丹房那邊瞧瞧,且看能否幫上忙。

走出院落,濃霧後忽現一抹身影,她不及看清已柔聲喚出——

「公子……」

驀然間,她身子陡緊,體內氣息全被勒擠出來似的,待風撲打上身,她才意識到,有黑衣客瞬間制住她周身大穴,劫了她疾飛!

她不敢置信地瞪大雙眸。

第一波驚這尚未穩下,竟還有更高、更強的第二波涌上——有人追來,生生阻了黑衣客奔竄之路,一聲「留下!」將人困在「空山明月院」中,那聲厲喝在她耳中爆開,嗓音有些熟悉,似曾听聞,一時之間卻記不起來。

月光陡然現身,從雲後露臉。

借著犀光,搶著短短一瞬,她瞧見追上來的那人一身暗色勁裝,發絞得極短,深目高鼻,薄唇方顎,竟是……竟是封無涯!

斗到激酣之處,封無涯不知使了什麼招,她一陣天旋地轉,人竟是易了手,改而落進他懷里。

這會兒,換黑衣客不依不撓,死命搶將過來。

對方一近身,她一瞧,人又懵了,是白日偕那病泵娘上「松濤居」的那名黝黑少年郎!

她何時成了香悖悖,盡來搶她嗎?!

那少年功夫了得,封無涯一手緊箍著她,處處愛制,一時間亦分不出高下。

當第三道身影介入這聲武斗,樊香實心頭終于稍定,眸中險些噴淚。

嗚,她家公子終于駕到!

陸芳遠陡一現身,由側邊切入,有意合封無涯之力先攻少年。幾招之下,那少年便知大勢盡失,遂長身一拔,瞬間沒進沉沉濃霧中,不再戀戰。

眨眼間去掉一名敵手,「空山明月院」中,兩名男子靜靜對峙,氣氛竟較先前的武斗更緊繃。

樊香實喉中滯澀,無法言語,四肢皆僵,只剩眼珠子還能溜轉。

她被封無涯扣在身前,此時夜風漸漸顯露,吹薄了院中霧氣,公子的面龐和身影愈益清晰。

熟悉的淡青夏衫,一雙闊袖輕垂。

他靜靜佇立,直順發絲散在肩頭和胸前,他神色尋常,面無表情,卻是這種無表情的表情才更教人心驚。

「你帶走她有何用?」陸芳遠淡淡打破沉默,幽沉帶冷的目光掃上她的臉,又緩緩移向她身後的封無涯。

好半晌,她才听到封無涯低嗄回答——

「想帶走她的不是我。」

樊香實的眸珠不安分地轉來轉去,突然間被徽擲出去,待定神,竟已落在公子懷里!她一怔,隨即記起封無涯適才多次絆住那黝黑少年,他若要劫她,合該追出「松濤居」再與那少年纏斗,而非硬將對方留下。

那……那性封的既是無意劫她,還來扮好人救她,又有何目的?

她努力轉動眼珠,希望公子快替她解穴,心想,即便打不過封無涯,她一雙快腿也還能跑去知會和叔,請居落內的好手前來助陣。

鮑子看我、看我!

快低頭看我!幫我解穴啊!

但無論她如何動眸,陸芳遠像未察覺似的,僅摟她在懷,甚至連個眼色也沒給她。

然而,從她的眸線望去,能見他溫玉下顎微微繃起,那神色狀若沉吟。

「所以,你把菱歌送回來了。」他了然般低聲道,不是問話,亦非嘆息。

第10章(2)

樊香實心口重重一震,瞳心湛動。

小姐回來了嗎?

在哪兒呢?

她思緒單純,此時此際只覺能見故人,而故人安好,那便歡喜。

她知這居落內的人都念著小姐,總盼小姐有朝一日返回「松濤居」,卻沒料到當年帶走小姐的壞蛋會將人帶回來。

這一方,封無涯亦是震了震,闃黑雙目一瞬也不瞬地直視陸芳遠,過了好一會兒才不太情願地開口。

「菱歌在她自個兒的院于是。」一頓。「我將她安置在那里,過來此劍尋你,恰見黑衣客劫你懷中那住玩意兒……你養那玩意兒養那麼多年,那味藥引應已養成,而當初你養懷中那個人,全為了替菱歌續命,不是嗎?該知道的事,菱歌全跟我提過,要救治菱歌,非她不成。」

非誰不成?

誰呢?

樊香實感到莫名寒意,仿佛居落四面八方的風同時吹拂而上,她腳底生涼,那股惡感從下而上穿透全身。

鮑子、公子,你看我啊!看著阿實啊!

小姐怎麼了?要救小姐,究竟非誰不可?

再有,你懷中是我,你告訴姓封的,我不是什麼「玩意兒」,我是人,是阿實,我有名有姓,我是樊香實……

終于,她的公子垂下長睫,深幽目光落在她面容上。

他承接她的注視,她睜圓雙眸怔怔瞧他,有什麼剖心而過,她呼息陡緊……這樣的公子,此時此刻與她四目相接的男子,對她而言太過陌生,他眼底沒有感情,如北冥冬臨,冰雪層層厚疊,掩蓋一切生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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