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合花(下) 第24頁

但她如今已回到他身畔,回到他觸手可及之處,這一點最為至要。

輕嘆了聲,他在她發頂落下一吻,用長巾重新將她裹好,然後收攏雙袖,將她抱回「空山明月院」。

第17章(1)

樊香實心里是有疑惑,但更多的是手足無措。

……成親?

鮑子突如其來送出這麼一招,她從未想到那上頭去,一時間根本招架不住。

哪能這樣嘛……

那一日過後,她見到陸芳遠時原有些不自在,直到發現他仍然一臉沉靜,待她如常,且未曾再提兩人婚嫁的要求,她才松了心。

松心,什麼都不多想,她用了這一季剩余的春日以及接下來的整個夏季,在陸芳遠的緊盯下努力養身。

其實在春末時分,她胸上的口子已結痂月兌落,又因天天得跟著公子練氣、被他抓去浸藥浴,還動不動就得挨他的銀針炙治,再加上吃得飽、睡得香,時序來到夏末秋初時,她元氣已復,身上的肉又長回來,娃兒臉頰腴女敕得很,任誰瞧了都想捏個幾把。

捏得最凶的要數她家公子。

他手勁不重,卻既捏又揉的,好像她的圓臉有多好玩,隨他搓圓揉扁,有時光是動手不盡興,他還真張口啃她了……什麼「松濤居」大名鼎鼎的陸公子?私下邪得很,唔,如今這世道,公子都不公子了……

再有,他這人怎麼這樣?在春天時候提過那麼一次,而且還是在她弱到已然癱掉的狀態下提的,那……那、那要她嫁他,他當時問得那般突然,總要讓姑娘家斟酌斟酌、矜持矜持、再考慮考慮啊!她沒及時答覆他,後來幾天也未再說到這件事,哪知他真就不再提了!

如今春、夏兩季都過完,湖里秋蟹正肥美,她原是放松了的心已從迷惑、不解、推敲、仍然不解,最後干脆就懸在半空中七上八下。

他是要她怎樣?

難不成這一回要由她開口嗎?欸……哪能這樣嘛……

中秋漸近,去年這團圓佳節她是在江北「捻花堂」度過的,今年回到北冥,恰是「寒玉鈴蘭」四年一度的花期。

「松濤居」掌著峰頂藥園的管事早早捎了消息下來,道峰頂突降大雪,「寒玉鈴蘭」喜寒,怕要提早開花。

這一次,樊香實心里可樂了,她家公子上峰頂等待花開,竟也將她拎了上去。

又因不確定何時花開,也許要在峰頂待上七、八日,所以她備衣、備糧、備火種,殷勒得不得了,還沒到動身之日,整張臉蛋已喜孜孜,笑得兩眼彎彎。

陸芳遠見她樂不可支的模樣,不禁笑問︰「峰頂上極寒,除萬年雪以外什麼也沒有,有什麼好樂?」

她想也未想便答︰「有公子。」

此話一出,後果嚴重,當晚是沒法睡了,斯文的人一旦折騰起來,那是比野蠻人還要狂上十倍……

北冥十六峰。主峰山巔。

二人雙騎抵達之時,峰頂上天色已暗,雪花如羽,夜風野大。

巔峰之處有個足夠容納十人左右的天然石洞,以往陸芳遠上來皆是在石洞內過夜,峰頂上極為難行,那石洞洞口恰開在長著「寒玉鈴蘭」的陡峭山壁上,他先拉著樊香實以輕身功夫躍進洞里,回頭便要去取馬背上馱負的糧食衣服等物,也得找地方將馬匹安置好。

「乖乖待著,別亂跑。」離開前,他揉捏她女敕頰一記,眯眼告誡。

「跑哪兒呀?又沒地方跑!」樊香實鼓起頰,見他還想探袖過來荼毒她的臉,她惡向膽邊生,以下犯上撲過去也掐他的頰,而且左右都掐。

陸芳遠沒料到她會反撲,長目不禁瞠張,然後眨眨,又眨了眨。

她一不做、二不休,干脆踮高腳尖,拉下他的臉,飛快啄吻他薄唇。

「公子也不要亂跑,快去快回。我……我先將洞里整理整理。」臉皮竄熱,她撤了手正要轉身,結果還是被男人抓回去重重吻了一通才罷休。

陸芳遠都出洞好半晌了,她仍腿軟坐在地上,臉還是熱呼呼啊熱呼呼。

拍拍熱頰,她「嘿」地一聲躍起,認真打量這洞里、洞外。

洞外有道窄長的平台,往下便是萬丈深崖,「寒玉鈴蘭」便生長在平台邊上。

樊香實看過它采擷下來的花,倒里頭一次見那奇花怯生生含苞待放的模樣。

真美。身含劇毒,卻美麗絕倫,尤其背景是一片寶藍穹蒼和點點雪花,更覺孤高清麗。

她賞了會兒花,回身進洞。

靠近洞口的地方堆著不少干樹枝,她想,八成是公子之前留下的,遂撿了一大把過來準備生火。

她剛用打火石將樹枝點燃,背後突然一涼——

寒毛豎立,可怖的寒意瞬間貫穿全身!

不知哪來的直覺要她不可輕舉妄動。

她悄悄握住一把已燃火的樹枝,屏息,然後慢慢、慢慢地轉身面向洞口。

那是一頭龐然大物。

那頭巨獸,灰中夾黑的雜色皮毛蓬松而略焦,它四足強而有力,尾巴放得低低的,然後緩慢地掃動。

狼。

以目力去測,這頭灰狼至少有她兩倍大,它的齒驚人尖銳,它的眼……樊香實掌心生汗,整個背也已汗濕,她頭一遭深深感覺到自己是一塊香肉,狼的眼神這麼告訴她。

她能應付嗎?呵,即便不能,也得硬著頭皮對付了,只要有一線生機,就努力求活……爹,幫我……爹,保佑阿實啊……她不能死,她要跟喜愛的男人在一起,陪他很久、很久……

灰狼撲來時,她將地上那火堆踢向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滾向一旁,持在手中的火一直走熄。

她利落爬起,雙眸沉著,一下子已搶到洞口邊。

然那頭餓狼動作快得不可思議,她不及逃出洞,狼已從她身後再次撲來——

陸芳遠全身血液幾在瞬間結凍!

他帶著糧食衣物走回時,原是在雪峰上徐行,尚未抵達石洞就知有異……風不對,氣味不對!當下他東西全拋地上,提氣竄回。

只是當那頭龐大巨物再次撲向樊香實時,他眼睜睜看著,卻還差兩個竄伏才能趕到她身邊,他大喝,希望引來那頭巨獸注意,足下不停,寬袖疾揚,一片小東西已以暗器手法疾射而去。

他力道下足十分,那暗器穿透灰狼頭部,但它原已躍在半空,前足銳爪盡出,撲騰過來的猛勢仍把不及躲開的樊香實壓倒,大張的狼嘴對準她頸部壓倒。

壓倒。靜止不動。狼不動,她亦無絲毫動靜。

「阿實!」

跋到時,他快瘋了。

「阿實——阿實——」

沒有聲音回應他。

那狼身沉重,他一發狠,竟兩下揮袖便把它掃開,比在掃斷那片夜合樹撒氣時狠上好幾倍,那頭大狼生生讓他掃出洞口,掉進萬丈深谷中。

他看到她。

她半身的血,雙眸瞠得大大的,眸中無神……然,是有氣息的!

她正用力再用力地喘息,把凜冽空氣用力吸進肺髒,再重重吐出濁氣……

活著。她還活著!

陸芳遠低頭看她血染的腰側,雙手不停在她身上模索,試圖找出傷口,急聲問︰「哪里受傷?哪里痛?阿實,告訴我,跟我說話!」

听他驟然一吼,樊香實渾身一震,猛地回過神。

「沒……沒、沒有……」喉頭堵塞,嗓音發顫,她轉了轉漸復神采的眸珠,扯住他不斷在她身上搜尋傷到的手。「這些都不、不是我的血……我沒傷著……」

她微微舉高握在手中的武器。

他定楮一看,竟是那根精鋼冶制出來的中空鋼針。

那根鋼針在江北取餅她心頭血後,就光明正大變成她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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