仵作老高头穿戴整齐走到尸体面前,掀开白布上半身,准备开始验尸。
江鸢和南宫檀候在一旁,等老高头的验尸结果,而姚星云怂的躲在门口,双手扒拉着门框,远远看着不敢过来。
大概一炷香的时间,老高头重新盖上白布,转身朝两人走去,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说:“死者很年轻,不到二十五岁,头上的脑袋,是用刀一下一下砍掉的。这用的刀啊,还不是菜刀,看切口,是官刀。”
官刀?
老高头继续说:“还有啊,我刚才检查他□□的时候,发现这位死者啊,生前曾和别人那什么过,而且对方还是男人,看受伤情况,和死亡时间很接近。”
“啊?”姚星云在门口疑惑:“有病吧,闲着没事在野外找刺激?”
江鸢问道:“有没有可能先奸后杀?”
老高头双手往身前一放,摇头道:“没这个可能,因为死者身上没有明显的抓痕和挣扎的痕迹,先奸后杀不会是这种情况。”
第20章
“那就是死者在自愿的情况下和对方发生了关系, 然后事后被杀了。”
姚星云猜测着。
“不合理。”南宫檀否认。
江鸢抬头朝南宫檀看去,眼睛闪闪。
南宫檀注意到她小眼神变化,有意拷问说:“江寺丞觉得呢?”
江鸢回道:“的确不合理。”
两人正说着, 老高头突然也插了一句:“的确不合理。”
“为什么?”姚星云一个人蒙在鼓里, 他刚想走过来问问, 余光偷偷瞥了眼床板上的无头男尸,被吓得立刻又缩了回去。
南宫檀和他解释道:“死者若是家妓,他的主人一定非富即贵, 就算是两人为了在野外图个刺激, 他的主人也不会行事之后, 将他如此残忍伤害在此。若是偷情,更不可能, 家妓只能跟随他的主人出行, 若偷情,一定是在城内。因当是双方起了什么争执,他的主人才如此狠心将其伤害, 抛尸荒野,让手下人砍下他的头颅, 并命令其焚毁。”
说的好像有点道理, 但姚星云还有一点不理解:“既然对方用的是官刀,说明是有些身手的,为何还把脑袋砍成这样?”
老高头嘶了一声:“会不会是他的主人, 用手下的刀,自己去砍的?”
“没可能。”南宫檀道, “死者是死在子时, 那时城门已关,他们绝对不可能是从城中出来。想必这家妓的主人, 是在城门关闭前回了都城,留下了一人处理。”
南宫檀突然站了起来,和两人说:“既然对方是官员,又是昨夜入的城,范围便缩小许多,我再去通知衙差们精准调查,你们各自再去调查。”
江鸢和姚星云同时拱手行礼:“是,南宫大人。”
城郊无头尸案很快便在都城内传了个遍,琴师们人心惶惶。
江鸢从大理寺出来去了星月楼,那男子的老茧和小青姑娘食指处的一样,想必也是一位弹琵琶的行家,她去问问,说不定这位琴师还是小青姑娘认识的朋友。
星月楼白天也开门,但并没有晚上那般热闹,几个客人冷冷清清的坐着干喝酒吃菜,连个曲都不能停。
江鸢是星月楼的熟客,进去后直奔后院,上了二楼到小青姑娘的房间门口,若是平日里做生意时,她也就直接推门进去了,但白日正是小青姑娘休息时间。
咚咚咚,江鸢礼节性敲了三次门。
吱呀,木门极快的由内至外打开,而且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子博!”
声音颇为焦急。
小青姑娘打开门见来人并非口中所喊之人,心中一惊,立刻挂上勉强的笑意,娇媚道:“原来是你这个小冤家啊,我还当是谁呢,一大早的就来敲我的门。”
江鸢轻笑,问她:“子博是谁?”
小青姑娘抬手挥着指间的细绢,借此躲开江鸢的目光,回道:“害,我之前的一位客人呗,花了好多银两点我,前两天还说要拿一千两赎我的身,我还信了。结果呢,又跟某个小冤家一样,没了人影喽,你们这些A啊,都是彻头彻尾的大骗子。”
江鸢赶紧和小青姑娘解释:“我那段时间被禁了足,出不来。”
“切,谁管你。”小青姑娘作势就要关门:“您今天来要是想听咱的琵琶曲呢,不好意思,咱们星月楼最近只接客,不弹曲,您去别家转吧,困死我了。”
“哎哎。”江鸢连忙抬手按住门,“我今天来不是听曲的,是有事要问。”
小青姑娘上下打量着看她,问道:“有事?你能有什么事问到我这?”
知道她忙了一晚上很累,江鸢开门见山:“这都城里比你琵琶弹的好有几位?”
“……江小姐,你很无聊,本姑娘去睡了。”说着又要关门。
江鸢这次直接跨过门槛进去,说的更加详细:“这是官府的正事,不是我三心二意,对方年纪约莫二十五六,男性omega,城中某位达官贵人的家妓。”
她说到家妓着两字,小青姑娘的脸色骤然一变,她眼神躲闪的离开,语调也很是慌张:“你,你既然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自己去查啊,问我作甚,我不知道。”
不过是问一个家妓而已,小青姑娘为什么会慌成这样?
江鸢炸她:“他死了。”
“什么?”小青姑娘震惊的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口中还念念有词:“他死了……他怎么能死了,他怎么能死。”
果然认识。
江鸢往里边走了两步,转身关门,伸手扶着小青姑娘的胳膊到桌边,慢慢让她坐下,问道:“此人是谁?哪家的家妓?”
小青姑娘瘫坐在椅子上,丢下手中的手绢,双手缓缓扶额,神情甚是哀痛:“你先告诉我,他是怎么死的?死在了哪里?”
江鸢告诉她:“今早被农夫发现死在城外十里处的草地,官差赶去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具无头男尸,衣服被扒的干干净净,脑袋在一旁被烧成了碳灰。”
小青受不了这个打击,胳膊一软,趴在桌面痛苦掩面哭了起来,支支吾吾中,江鸢勉强听到小青姑娘在说:“他死了,他怎么能死了,我们说好一起走的。”
一起走?莫非是情人?
可小青是omega,那男子也是omega,这,这在大梁王朝是没有的。
等小青姑娘哭的差不多,江鸢把自己干净的手绢递给她,问道:“那个琴师,莫不是你的情夫,你们约好一起私奔的?”
“不是。”小青姑娘摇头。
江鸢好声安慰道:“那是为何?若不是你的情人,莫非是你的师傅?”
小青姑娘再次摇头,眼睛红肿的望着江鸢,突然的,她起身跪在江鸢身前,苦苦的恳求道:“江大人,我听闻你现在是大理寺丞,你帮帮我,帮帮我们。”
“什么意思?”
江鸢不懂,单膝跪下扶住她的胳膊。
与此同时,开封府。
南宫檀、韩云墨、姚星云、杜晓婉和盛荣正,以及剩下两位寺丞到达开封府大厅,接见他们的人是开封府使院张祖和。
接到通报,张祖和立刻到前厅迎接,远远的便拱手相迎:“南宫大人,韩大人,姚寺丞,杜寺丞、盛寺丞,方寺丞、陈寺丞,几位怎么一起来了我们开封府呢?真是让我们开封府胆战心惊,哦,受宠若惊啊。”
开封府虽然也查察案件,但主要公职不止是司法,还有民间公务,可大理寺不一样,大理寺审查的都是重大刑事案件,还管理寺庙、监察官员、参与立法等等。
这论起来,开封府的人犯了罪,也要到大理寺的大理寺狱走一遍。
几人一同行礼。
南宫檀轻声道:“张使院说笑了,我们为了今日城郊无头案而来。”
“哦,原来如此,坐坐坐。”张祖和连忙招待他们,这可是一群祖宗。
南宫檀客气的拒绝,直明来意:“多谢张使院的心意,关于城郊无头案一案,想必您也今早也听些了一点。原本此案应该由你们开封府处理,但经过查探一番得知,此案和朝中官员有关,因此便接了手。”
他们不坐,张祖和也只能跟着站,说道:“无妨无妨,不知这无头尸案和我们开封府有何关系,是和那位官员有关吗?”
南宫檀从怀中交出一份尸检记录,双手递过:“这是仵作的尸检,上面说,死者是被官刀雁翎刀砍杀头颅,但城门口侍卫的记录说,昨夜除了巡逻的步军司,没有任何官刀走出过城门。我也问过上官都指挥使,昨夜是他亲自带兵巡逻,没有任何官兵离开过他的视线,所以不可能是步军司的人做的。不过,昨夜城门关闭前,倒是有一把官刀进了城门。”
张祖和眼睛一抬,瞬间了然:“左厢公事所,林丰阳。”
“正是。”南宫檀答道。
前几日这林丰阳因公外出,随身携带了两名官差,按照时间,正是昨日回的,但怎么会只有一把官刀呢?
张祖和又拿起尸检记录看了看,死者死亡时间乃子时,那时城门已闭,若死者真被官刀所杀,进城门的就只能是一把,而且这林丰阳的家中,确有一名琴师家妓。
张祖和明白了,把尸检原封不动还给南宫檀:“本官这就去带人。”
南宫檀拱手:“有劳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张祖和以开封府尹见他为由把人带来,这林丰阳起初还以为是有什么事情,直到看到大理寺的人,浑身顿时生出冷汗,连走路的步子都颤了。
林丰阳说道:“张使院,您不是带本官见开封府尹的吗?这是?”
南宫檀单手负立,往跟前走了两步:“林大人,跟本官回一趟大理寺吧。”
“这,这这……”林丰阳颤颤巍巍的,看向张祖和,见他一脸铁面无私,只能又问南宫檀:“南宫大人这是何意?”
南宫檀冷漠道:“本官怀疑你和今日城郊无头案一案有关,需回大理寺调查清楚,林大人,走吧。”
林丰阳肉眼可见的慌张。
姚星云耐不住脾气,直接几个大步上前,抓住林丰阳的胳膊说:“走。”
林丰阳朝张祖和求救:“张使院,我,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
张祖和毫不留情面:“知不知道,去大理寺一审便知。若林大人自认清白,那便去好好查探清楚,自己还自己一个清白。”
第21章
大理寺狱。
此案的嫌犯是六品官员, 交由几位寺丞处理便可,南宫檀和韩云墨候在一旁听审,想知道这几位寺丞是否只吃闲饭。
姚星宇本就剑眉星目, 严肃起来, 还是有几分€€人的, 他问道:“你为何要杀自家家妓?肖子博可是都城里有名的琴师,你烧毁他的头颅,我们就查不出来了吗?”
“我没有杀他。”林丰阳狡辩道:“你们有何证据证明是我杀的?”
姚星云抬手:“带进来。”
两名衙差压着一名身穿官差服的男子进来, 林丰阳一看见他, 瞬间心虚了, 脑袋都不敢往上抬。
姚星云冷呵一声:“这人想必林大人一点都不陌生,他就是前两日陪你一起外出公务的官差, 也是你指示杀害肖子博杀人凶手。你说说吧, 他为什么让你杀肖子博?”
官差低沉着声音回道:“没,没说什么原因。昨日我们在回都城的路上,林大人突然叫停马车, 叫俺上去。俺上去后,林大人只吩咐俺, 把那名晕倒的琴师给处理了, 最好是砍掉脑袋烧毁,别让人察觉。俺把人扛下来后,就按照他说的照办了。”
啪, 姚星云重重的拍了下桌子,叱责他:“你不仅杀了他, 还强/奸了他!”
“什么?”这话是林丰阳喊的, 他站起来,怒指着那官差:“那可是本官最宠爱的琴师, 你,你竟然敢如此大胆!”
官差小声反驳说:“你都让俺杀他了,还在乎俺对他做什么事,真是他娘的虚伪。反正都快杀了,俺享受享受咋了。”
“你,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