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太后。”两名侍女走过来,搀扶着江怀负,将她送回了房间。
至于江鸢,被萧莫辛带走了。
旦日,朝堂,辰元殿。
这是长公主回来后第一次上朝,朝下诸位大人的心思,早在林耀宣布长公主持虎符,统全军那天,跟着长公主走了。
萧莫辛并不在乎这些,她说道:“昨日和吐安国的会武,大理寺丞江鸢表现不错,本宫打算给予她嘉奖,刚好,最近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缺了个空职,就让江寺丞补上吧,不知诸位可有什么意见?”
江鸢是江郑平的女儿,又是长公主疼爱的侄女,虽然以前谁都瞧不起她,可如今,她在会武之日大放异彩,定会成为亲王和长公主宠爱的对象,他们自然没意见。
安静、心思各异的朝堂之上,江怀负先说道:“臣没有意见,鸢儿身手不错,她担任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正好。”
长公主起了个头,这些大臣们便立刻齐声附和道:“臣也没有意见。”
江郑平神色暗自沉下,握紧拳头。
这群见风使舵的墙头草。
萧莫辛道:“既然没有意见,那便这样定了,江寺丞以后便是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江大人以后可要好好辅佐皇帝。”
江鸢站在大殿上,拱手道:“臣叩谢皇上、太后,臣定当为皇上、太后万死不辞。”
“嗯,退下吧。”萧莫辛道。
江鸢往后退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萧莫辛又道:“礼部崔大人何在?”
崔大人拱手出来,躬身道:“臣在。”
萧莫辛和他吩咐道:“先皇丧礼和陵寝之事,之后由长公主亲自和你一起安排,你务必事无巨细和长公主交代清楚。”
崔大人:“臣领懿旨。”
昨日她不过提了一句而已,没想到皇嫂今日便给安排了,江怀负心中甚是感激,连忙作揖道:“臣领懿旨,多谢太后。”
此安排当真是好,当真是好。
除了这两件事,萧莫辛还有一件事情要宣布,她定了定神,目光看向殿下坐着的江郑平,在帘子后故作哀声说道:“眼看先皇入葬之际,本宫最近心中也愈加悲痛,寝食难安,每晚入夜总是能梦到先皇。这太医说,本宫这可能是过于思念先皇至极所致,所以本宫打算去般若寺为先皇祈福,直至先皇入葬。”
“太后去般若寺为先皇祈福?”
“太后这是什么意思?”
“太后这突然去般若寺,是要放权给长公主,还是放权给亲王?”
“看不懂咱们这位太后啊。”
朝下的百官顿时议论纷纷,这江郑平、左慈和萧焕也皆是一脸愣,对她这个决定猜不透究竟是为何,莫非她是真的想放权?
江怀负刚从边疆回来不久,还不太懂这朝堂上的是是非非,只道:“太后有心了,臣愿意陪同太后一起去般若寺祈福。”
“不必,本宫自己去便可。”萧莫辛拒绝道:“本宫去般若寺后,这朝中大大小小的事物,还要由长公主亲自操办,更何况皇帝现在正年幼,您是他的姑姑,应当该好好教他读书写字,学习治国之道。”
江怀负觉得她说的言之有理,便没有再上述,不过看起来她的这位皇嫂也并没有传闻中那般野心勃勃,似乎和以前一样温柔贤良,难怪皇兄会让皇嫂做垂帘听政的太后。
其余大臣听完,心中顿时了然,原来这太后是把权放给了长公主。
莫不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猜不透啊。
朝事结束,礼部崔大人立刻去准备般若寺祈福一事,让般若寺那边早些准备。
这边萧莫辛下了懿旨,因是为先皇祈福,所以一切从简,她此去只带两名侍女,还有一名侍卫亲军步军司都虞候,江鸢。
萧莫辛前脚刚进到宣德殿,后边江鸢跟过来,她见周边没有侍女跟在身边,便上前一步直言问她道:“你为何这时候去般若寺祈福,还要叫上我一起去?”
若说她是为先皇祈福,江鸢一百个不相信,这个女人纯纯的没有心。
萧莫辛整理着桌案上堆成小山的奏章,漫不经心说道;“什么叫这时候?莫不是江大人也觉得我应该在宫里和他们尔虞我诈,争权夺利,继续做我野心勃勃的太后?”
“我……”
江鸢被问住了,她的确是这个意思。
萧莫辛轻笑:“你都这么想了,长公主岂不是也这样想我?想我是一个心狠手辣,不念她皇兄刚刚驾崩的狠心太后。”
“姑姑不会。”江鸢否认她。
萧莫辛抬眸看她,怔了怔,放下手中的奏折,抬手叫她:“过来。”
又过去?
上次她这样叫自己,就是把自己按在了水里,差点被淹死。
于是这次她站在原地没动。
既然她不过来,萧莫辛只好自己起身过去,走至江鸢身边时,叫她:“跟我走。”
江鸢不懂她要做什么,但跟了过去。
萧莫辛带江鸢去了万生殿,不过两人没有进去,而是站在殿外远远的看着,以往这万生殿除了侍卫、宫女之外,也就只有长公主回来后在这里待着,没想到今日的万生殿前,竟有几十位陪长公主守灵的大臣。
江鸢站在萧莫辛身侧,蹙眉道:“这些大臣,都是为了巴结长公主?”
“还不算太傻。”萧莫辛笑她。
江鸢:……
这些人她还是看得出来的。
萧莫辛笑完,正色问她道:“如果是你,你觉得我、你父亲、长公主,我们三个谋反,谁坐这个位置比较理所当然?”
江鸢想也不想的回答:“长公主。”
“那不就是了。”萧莫辛说:“长公主虽然是庶女,可她是皇室正统之女,如今还掌天下兵权,她篡位,没人反对。”
江鸢反驳:“我们说过的,长公主不会篡位,她会全心全意辅佐新皇。”
萧莫辛转身看她,神色冷静道:“她是不会篡位,那你觉得,长公主会容忍别人去抢皇上的皇位吗?如若有一天,我和江郑平同时发动政变,你觉得长公主是会杀江郑平,还是亲自砍下我的项上人头?”
“……杀,你。”
江鸢回答的时候躲闪了眼神,不敢看她。
长公主念亲情,就算江郑平真的造反,她也会念着是皇兄的份上,放过她。
至于萧莫辛……
“所以,江大人。”萧莫辛告诉江鸢:“庶女和嫡女,宫里和宫外、血亲和外戚,始终不一样,我们永远低他们一等。”
江鸢被她说的头皮一阵发麻……低人一等,是啊,她不就在江家低了十八年吗?
就连一个下人都可以对她吆五喝六,她被江若依打死,都没有人过来看一眼。
江鸢想着理智了许多,问她:“这就是你一直想要夺权,坐皇位的原因?”
萧莫辛突然间轻了语气,她迈步往前走着,轻飘飘道:“低人一等,只是我夺权微不足道的一部分,我只是在救我自己。”
“救自己?”江鸢又不理解了。
她是太后,谁敢杀她?
萧莫辛慢慢和江鸢解释:“这些年,先皇荒政,身体不好,而新皇年纪幼小,长平王谋位之心昭昭。我之所以能当这垂帘听政的太后,并非先皇恩惠,而是先皇想利用我牵绊长平王,等长公主回来统兵权,维护新皇安稳。先不说长公主是否有谋逆之心,单是长平王,先皇生前便让我和他结了仇,若他谋逆成功,我必死。再者,如今长公主无心谋逆,可只要体会过权力滋味的人,谁会甘愿放弃?如若长公主有了谋逆之心,她当了皇上,重则杀我,轻则我被永禁后宫,终生不得踏出宫门一步。你说,我是不是怎么算都必死无疑?”
江鸢被说的无言以对。
原来她这个太后,当的如此危机四伏。
萧莫辛望着前方的红墙大道,神色深沉道:“所以江鸢,并非我想争,而是我不得不争,长公主是我这条路最大的变数。我如今急流勇退,是在给长公主机会,也是在给自己一个机会。我若赌赢了,还有机会争一争,我若输了,长公主看在我为先皇祈福的份上,不杀我,可也会把我一辈子囚禁在后宫。到时候,你恐怕就永远都见不到我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了。江鸢,你是我第一次完完全全交付给的人,连先皇都未曾碰我一根手指。”
最后一句,萧莫辛有意招惹她。
江鸢跟在她身后走着的的脚步一滞。
第28章
五年未碰过一根手指……
江鸢惊愕中又有些平静, 毕竟她和先皇成婚五年都未曾生下一子,而先皇生平又喜爱男宠,这一想, 其实大概也能猜出来。
若根据她方才的话再一推敲, 先皇如此防备她, 又岂会让她生下孩子,只是萧莫辛这般真挚的说出来,江鸢心中还是被触动了。
“此去般若寺祈福, 你不用带什么东西, 我会给你准备好, 我们今晚出发。”
萧莫辛同她讲。
江鸢似乎怎么都无法拒绝。
入夜,永安殿。
一辆装饰精致的马车安静的停在门口, 两位素衣侍女候在马车两侧, 江鸢左手持剑,右手牵着缰绳,身形挺拔的站立着。
身后是正在交谈的萧莫辛和江怀负。
江怀负缓缓放下扶萧莫辛的手, 真挚道:“皇嫂此去要注意安全,若有任何事情, 都可告知怀负, 怀负定当全力而为。”
萧莫辛轻笑,宽慰她:“我只是去为先皇祈福而已,不会有什么事情, 更何况还有鸢儿陪着我,我自当没事, 阿负放心。”
江鸢听到她念自己的名字, 牵马稍稍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马儿在一旁哼鸣了一声,马蹄弹动。
萧莫辛也借此说道:“好了, 阿负,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出发了。”
“皇嫂一路平安。”江怀负弯腰作揖。
萧莫辛点头道:“嗯。”
候在马车旁的侍女走过来,扶住萧莫辛的胳膊,将她慢慢扶上车凳,另外一名侍女上前打开马车木门,等萧莫辛坐进去后,两名侍女把木门关上,收起车凳。
在离开之前,江怀负快走了两步至江鸢身边,同她道:“鸢儿,此次陪皇嫂去般若寺祈福,一定要好好保护皇嫂,切莫让她出任何一点事情,你也是,要平安。”
江鸢拱手行礼:“鸢儿知道。”
马车在夜色中缓缓离开王宫,几波人远远跟在马车后面,江鸢和萧莫辛都知道,但却不在意,朝中那些人不跟着才有鬼。
般若寺在都城外,是皇家寺庙,庙宇恢弘,共祭祀大梁王朝十五位皇帝,平日里甚是繁华热闹,如今国丧期间,要比平日寂然许多,但来上香的香客依旧络绎不绝。
马车行至半个时辰后到达般若寺,一众僧人站在门口迎接,主持普广大师看到马车,立刻上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
“吁。”江鸢拉停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