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莫辛拉住小山的胳膊,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说完,萧莫辛又特意叮嘱了一遍:“记住,无论如何,一定要把话送到。”
“是。”小山转身去办。
萧莫辛失神的盯着门口。
拿下梧州城后,大军分为几路继续征讨,刚好左慈在两浙地区监督的税收送往了国库,其余地方的税收也比往年多了许多。
有了钱,萧莫辛下懿旨,抽调周边五万军马,发往岭南。
十五万大军压在岭南,战势浩浩。
两军每次大战时,姚崇把江鸢安排在前面,她没反驳。
战鼓一响,她骑马带兵冲进敌军,手持红缨枪,披风飘扬,三个月内,她不知道杀了多少人,杀的她自己都麻木了。
几天后,禁军再攻下一座城池。
从战场上下来,江鸢进入帐中,脱掉盔甲挂在架子上,去洗热水澡,她刚进去,透明的水就被鲜血染成了红色,后背、胳膊上都是结痂的伤疤,有的还没结疤。
简单洗一遍,洗澡桶里的水换掉,等第二遍洗完,她才穿衣出来,坐下喝了口水。
杜晓婉和秦沐翎觉得她差不多洗完,一个端着饭食出来,一个拿着药箱进来。
秦沐翎看到她今日没有受伤,松了一口气:“如今已到腊月,都城应该下了几场雪。”
江鸢放下茶杯,打趣她:“秦大夫想看的话,可以回去,在这岭南可见不到雪。”
“那倒也没有很想回去。”
回去就要成婚,她才不回。
江鸢笑笑,端起晓婉送来的米饭开始吃饭,顺便聊天说:“这仗再有一个月恐怕就结束了,说不定你还能赶上最后一场雪。”
“希望吧。”秦沐翎落座。
夜幕深下,姚崇帐中。
副将站在姚崇身边,小声说:“将军,现在江鸢在军中的呼声可是越来越高,甚至开始有人传,梧州城是江鸢拿下的,和公子无关。这要是回到都城,论功行赏,她是云宁郡主,又在平叛中立下赫赫战功,那就和我们公子没有任何关系了。”
咚,姚崇一拳锤在桌面:“本以为把她安排在前锋,可以死在敌军的手里,没想到她命这么大,打了几仗都没有死。”
副将继续在姚崇耳边煽风点火:“将军,咱们已经和岭南打了几个月,依照目前的形势来看,不出一个月,楚湘王必败,到时候班师回朝,公子就真的没有机会了。”
姚崇渐渐握紧拳头,眼神狠厉:“绝对不能让她活着回到都城,此事你去安排,一定要做到万无一失。”
副将拱手:“是,将军。”
副将领命后走出帐篷,回头看了一眼帐篷,眼中藏满了怒意,上次在梧州城,她让自己颜面尽失,这笔账他不会忘。
江鸢,你给我等着。
他们今日又拿下一城,为了犒劳将士们,姚崇在军中大宴,酒肉管够。
江鸢也难得休息这片刻,坐在姚崇左手边慢慢喝茶,如今还未彻底平叛,这酒她还是不喝了,喝两口茶代替。
秦沐翎和杜晓婉坐在她右手边,姚星云原本在姚崇那边,聊着聊着,不知如何便坐在了江鸢的身边,看样子,像是有话要说,但神色又有些犹豫,不太像他。
江鸢主动问道:“有事就说。”
姚星云抬手摸了下鼻子,不太好意思:“那个,你,最近小心一点,我觉得我爹有点不太对劲,好像是针对你的。”
“怎么说?”江鸢喝了一口茶。
姚星云支支吾吾的:“听说过一句话吗?树大招风,我爹这个人,太在乎名利和姚家了。此次平叛,你打了很多胜仗,应该已经成为了爹的眼中钉,所以小心点。”
这句话,月前宫中那女人传信说过一次,一定要让自己小心姚崇。
江鸢喝完杯中的茶,缓缓放在桌面:“好,我知道了,谢谢姚寺丞,不愧是两肋插刀的朋友,我以茶代酒敬你。”
姚星云端起自己的酒杯,再次叮嘱说:“一定要小心,我爹那边,我会盯着的,有什么风吹草动就告诉你。”
“好。”两人碰杯。
两人刚喝下,跟前突然来了几名副将。
“郡主,卑职来敬您,这此平叛楚湘王,没有您的智勇双全,我们根本不可能打的这么顺利。来,我敬您这一杯!”
“郡主,我也敬您。以前在步军司的时候,我还嫌弃您来着,觉得您只会耍花枪,但此番平叛我才知道,郡主您就是神仙下凡啊,那脑子咔咔的出计策,还有那一把红缨枪,杀的敌军片甲不留,简直和当年的赵子龙有得一拼,太厉害了。”
“我不会说,但是郡主,我也敬您,今天晚上咱们不醉不归。”
江鸢举着自己的茶杯说:“我以茶代酒,敬各位,诸位好好享用今晚。”
“好,干杯。”他们举杯喝尽。
江鸢仰头喝着时,余光看向正座的姚崇,脸色看起来黑了整整一个色,想来应该是真的生气,确实要小心。
喝完茶,江鸢没这里待多久就起身回了营帐,还顺便叫了秦沐翎进去。
两人谈话到深夜,秦沐翎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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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彻底将楚湘王在岭南的势力摧毁,朝廷那边下了死命令,岭南一众造反者,降者不杀,负隅顽抗者,杀无赦。
另外,活擒楚湘王。
于是大军驻扎几日后,再次南下,直奔楚湘王的老巢,这次江鸢依旧是先锋。
大军打了几个月,以包围之势向西围剿,楚湘王的势力一步一步后退,如今只剩下两万人,其余人要么被杀,要么归顺,她就算是想搬救兵,恐怕也无处可搬。
而且楚湘王在此期间对外宣称,她已在此自立为王,称国号为南梁,自诩南梁皇。
江鸢奉命带领一万将士,和上官昭一起前去剿灭楚湘王的老巢,但他们退守的地方易守难攻,想轻易打过去不容易。
姚崇那个老奸巨猾的,派的这一万人都是步军司的兵,他这是在拿他们步军司当活靶子,好给殿前司铺路。
江鸢怎会如他所愿。
江鸢骑马带着士兵前来攻城,没想到会在城楼上见到阔别已久的江兴。
江兴站在城楼上,高呼道:“江姐姐,好久不见啊,听闻你现在是郡主了,那我是不是得喊你一声郡主啊?”
江鸢仰头看他:“都行,随你。”
江兴弯腰趴在城墙上,惊叹道:“在峡城的时候,我还以江姐姐只是一个贪图钱色的纨绔子弟,没想到藏的那么深,直到我回了岭南,才反应过来给你给骗了。”
“那你反应的挺慢啊。”
江鸢不怎么想和他废话。
岭南的腊月虽然不如北方寒冷,但士兵们受不了岭南的刺寒,大部分染上了疾病,反正也攻不进去,她还不如带着将士们早点回去休息,等到天气好了再来。
第104章
江兴看着她身后那一万铁骑, 邀请道:“郡主,我听说这姚崇待你不好啊,这几个月, 你在岭南打了那么多的胜仗, 但朝廷那边听到的名字只有姚崇。你说等你班师回朝了, 朝廷那边论功行赏,他们会给你一两银子吗?不会。所以不如加入我们,我奶奶特别喜欢你, 只要你点头答应, 你就是岭南的大将军。”
江鸢懒懒散散的拒绝:“不用, 谢谢小公爷的好意,你有劝说我的功夫, 还不如好好劝劝楚湘王, 早日出城投降,皇上和长公主可能还会念着你们是江氏宗亲的份上,给你们留一条生路, 不至于我们攻进去,打的你们断子绝孙。”
“哈哈哈。”江兴张开手臂, 指着他这城池说:“郡主好大的气派, 我这况周城,其实你说拿下,便能拿下的。”
江鸢不和他过多争执, 抬手下令:“大军往后撤退十里,安营扎寨。”
晚上, 江鸢和上官昭以及一些副将, 在营帐中商量攻城对策。
上官昭看着舆图,简明扼要道:“火攻, 岭南地区的房子多为木头,此时又是冬季,我们放一把火,风就能顺势推过去。”
这点江鸢想过,但她顾虑城中百姓。
上官昭扭头看向江鸢,提醒道:“郡主,朝廷那边对我们下了死令,一定要全歼敌军,活捉楚湘王,但我们若是强攻,步军司的这些弟兄们,可就白白送命了。”
江鸢知道,她握紧拳头:“我想想,给我一点时间让我想想,天亮前给你答案。”
说罢,江鸢转身走出了营帐。
岭南的深冬还是冷的,一阵寒风突然吹来,江鸢清醒了不少,她仰头看向远处巍峨的雪山,那白雪在黑夜中也散发着光芒。
如果那女人在,恐怕就直接下令火攻了,毕竟她不在乎百姓生死,只在乎权力。
上官昭不知什么时候也从营帐里面出来,站在了江鸢身边,和她一同望着远处的雪山,轻声道:“不瞒郡主,前段时间我曾收到过一份从宫中传来的密信,那位说,她知道你在岭南做的事情,也知道你手上沾了不少的鲜血,但千万不要觉得自己是一个只会杀人的刽子手,战场就是这样,不是你死就是他活。她还说,等你回去,她会把属于你的,全部一一拿回来。”
“所以你每次大战后都找我聊天?”
江鸢那时候还以为是他闲着没事做,非要在自己面前转一圈,原来是如此。
提起此事,上官昭还有些窘迫,让他一个大男人去安慰一个女人,这等尴尬的事,他这辈子都没经历过几次。
江鸢忍俊不禁道:“真是辛苦指挥使了,哈哈哈。”
上官昭低头掩嘴咳嗽。
江鸢笑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叹出去,侧身说道:“大人,若是对外敌,用火攻我没有任何意见,但岭南百姓是无辜的。就像几个月前我们攻破梧州城,城中的百姓却跪下感谢我们,说我们终于赶走了叛军,还拿着自家不多的粮食给我们,我下不去这个手。大人,江鸢想以郡主身份恳求您,能不能先围城断粮,逼他们投降。至于姚将军那边,我亲自去说,实在不行的话,你再……火攻。”
“……好。”上官昭答应了她。
江鸢退后一步,拱手弯腰:“多谢大人,江鸢感激不尽。”
上官昭笑着按下她的手,无奈道:“之前见你在战场上杀红眼,还以为是个心硬的人,没想到心肠却是仁义的。”
江鸢直起腰身,双手垂在两侧:“毕竟从小在人堆里长大,所以想着得给自己留了几分善意,也算是为自己积德行善。”
“嗯。”上官昭应着。
大军退守后,上官在况周城周围排兵布阵,严加管控粮食进出。
江鸢为此被姚崇骂了个狗血喷头。
姚崇硬撑着上面传达的军令,将敌军围困了整整一个月。
况周城内早已断粮,士兵们没东西吃,甚至开始抢夺百姓的粮食,更有甚者,互相残杀,烹食之,场面可谓是血腥。
一个月后,守城的士兵撑不下去,主动打开城门投降。
上官昭带兵入城,兵不血刃便拿下了况周城,至于江兴,早在况周城断粮之时,便偷偷出城前往后方。
拿下况周城这最后一道屏障,姚崇集结五万将士,压往廉州,并安排水军从雷州方向,断掉他们的逃生之路,活捉楚湘王。
这次江鸢和步军司的人,反倒被安排在了后方,去的殿前司的人。
姚崇亲自带兵攻入廉州,只可惜他并没有亲手抓到楚湘王,而是被水军在海上抓到了准备逃亡的楚湘王、以及一众江氏宗亲。
楚湘王不得已,举白旗投降。
这是江鸢第一次见楚湘王,她已年过半百,但精神头很好,眉眼间和先皇有些相似,按理说,江鸢还得称她一句姑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