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你给我回来！你他妈给我回来！”爱德华追到门口，追到花园，追出篱笆，掉了一只皮鞋，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丢掉了所有绅士风度。
“理查德，他们没问题吗？”乔尼犹疑地比划着，他不理解理查德为什么还能气定神闲地吃早餐。
理查德用餐巾擦了擦嘴：“我看不出有什么问题。威廉是成年人了，不会走丢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这兄弟俩没关系吗？！”
他们刚才可是见证了模范兄弟吵架的珍稀画面啊！
“有什么关系，我甚至觉得这一天来得太晚了。”
“啊？”
“乔尼，你见过从来没有吵过架的兄弟吗？他们以前才是活在空中楼阁里，扭曲到让人恶心的地步。现在这样才正常，我反而舒了一口气。”
理查德缓缓露出微笑：“事已至此，我更愿意把这当作一个解决他们之间问题的契机。我早就知道他们会有这一天，比起以后在更关键的时刻爆发，这一刻不如早一点来。”
乔尼没有亲兄弟，所以他不理解：“他们到底有什么问题？”
“你没看出来吗，爱德华对威廉存在一种病态的依恋。”
“你说反了吧？”
“没有，就是爱德华依赖威廉。你见过一个兄长企图将自己已经成年的弟弟牢牢控制在手里，将他当成孩子一样照看吗？你见过兄弟俩成年后还住在一个家里，甚至睡同一间卧室吗？你知道威廉的所有银行账号都被爱德华掌控，买任何东西都要向他报备吗？”
乔尼张口结舌。
“即使这是两人同时不作为的结果，我依然倾向于谴责年长的一方。”
“等等，你知道的也太多了。”突然听到这么多劲爆的内幕，乔尼三观尽毁，他觉得他根本没真正认识过爱德华。
“谁叫我是你们的经纪人呢。了解乐队成员也是我的工作。”
理查德走到窗边，看到那个没出息的男人躺在麦田里，不远处还掉着一只鞋。
“迈克尔，帮忙搭把手，我们先把那家伙架回来，省得给记者提供素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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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德华被带了回来，威廉却不知所踪。他跑去了哪里？
威廉去了那座灯塔。
他曾经和爱德华一起骑马穿过树林，发现了这座海边的灯塔。当时那灯塔年久失修，他们还弄坏了大门上的锁。
现在这座灯塔被修缮一新，楼梯也被重新加固，威廉顺着楼梯爬到塔顶，原先破碎的玻璃也换上了新的。
威廉靠在观景平台的栏杆上看海。
因为天气很热，许多人来到苏格兰高地避暑，海滩上零星有几个游客。海面漂浮着垃圾，他的童年已经一去不返。
“你好，你是一个人吗？”突然有人跟威廉搭话，是个年轻的小伙子。
“嗯。”
“我也是一个人。你是本地人吗？”那小伙子很健谈，似乎不在意威廉的冷淡。
“我有家人住在这边。”
“我也是！”小伙子说，“我是来拜访祖父母的。听说这边的大海很漂亮，所以过来转转。”
“哦。”
“我叫萨姆，你呢？”
萨姆？青鸟乐队的巡演团队里也有一个萨姆，是个憨厚的大个子，和眼前这个萨姆一点也不像。
“我叫威廉。”
“威廉，发生了什么事？你看起来不开心。”
他的情绪真的那么好懂吗？一个陌生人都能看出来？
威廉叹了口气，他坐到地上，将两腿从栏杆中伸出去，垂在半空中：“我和兄弟吵架了。”
“亲兄弟？哥哥还是弟弟？”
“和我的哥哥。”
萨姆索性陪威廉坐下：“很严重的争吵？”
“非常严重。”
萨姆说：“我也有个哥哥，我们常常吵架，甚至还会打架。但是最后我们都会和好，这就是兄弟。”
“不，这很复杂……我才发现，我们可能存在理念上的不同。”
“理念？”
威廉止住了向陌生人倾诉的欲望，无论如何他说得太多了：“我该走了。”
“好吧，威廉，祝你好运。”萨姆没有纠缠。
威廉站起身，摇摇摆摆地离开。
萨姆没有说谎，他的祖父母住在这附近，他会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工作日出现在苏格兰高地的海滩边，登上一座历史悠久的灯塔，全部都是巧合。
但他向威廉隐瞒了两件事。第一，他其实认识这名青鸟乐队的主唱，也是因为认出了威廉，他才会向他搭话。第二，他是一名休假中的《每日邮报》娱乐版记者。
就在刚刚，他得到了一个独家新闻。
第68章 兄弟之争
萨姆假也不休了，他争分夺秒写了一篇报导，打电话给报社，一字一句地念给打字员听。这篇文章立刻出现在主编案头，被印刷在次日的娱乐版头条上。
“兄弟阋墙，威廉亲口承认与爱德华理念不合。”
这份报纸被邮差送到无数家庭的地板上，舆论瞬间爆炸。
兄弟阋墙？青鸟乐队的兄弟俩？这怎么可能？！
谁都知道威廉和爱德华关系好得要命，上回两人因为鸡毛蒜皮的事情吵架，反而是队友遭殃。总之没人预计到他们之间会出问题。
而且还是“理念不合”这样严重的问题。要知道，理念不合通常就是分道扬镳的信号。
当理查德找到威廉时，威廉正在酒吧里喝酒。看到理查德，他说：“你来得正好，我没带钱，帮我把赊的账结一下。”
酒吧老板正笑容满面地亲自给他倒酒：“不要钱，当我请您喝的。”
理查德给老板结账，他根本不想知道威廉是怎么从20公里以外的地方跑到这里来的。
他只是将威廉拉出酒吧：“你看到报纸了？我联系了媒体，你去向公众解释一下。”
“解释？”威廉晃晃头，“解释什么？”
“告诉大家事情没有《每日邮报》说得那么严重，乐队也不会分裂。现在歌迷都很担心这一点。”
“没什么可解释的。确实，我不知道萨姆是个记者，但我跟他说的都是真话。既然我和爱德华真的有矛盾，让歌迷知道不好吗？他们有知情的权利。”
“你……”
“我真的想在这边多待一阵子，这里多好啊，瑞克，去酒吧喝酒都没人认识我。”
不，理查德心想，刚才那个酒吧老板肯定认识你，而且如果他没有及时找到威廉，明早的报纸上恐怕就是威廉失意买醉，为抵酒钱街头卖艺的新闻。
“威廉，我们要回伦敦了。”理查德看了一眼手表，“明天一早就上路，如果你在10点前回来，还赶得上车。”
“我不想回去，我已经说了很多次了。”
“我确实感受到了你的坚持。”理查德说，“我不懂作曲，所以我不会评判你和爱德华的对错。”
他从怀里掏出钱夹，整个塞给威廉：“如果你确定不回来，照顾好自己，然后向我证明你的坚持是有意义的。”
威廉看都没看，直接把钱包往怀里一揣：“你就等着看吧。”
翌日上午10点。
“爱德华，该出发了。”理查德催促道。
那个人还是执拗地站在苹果树下。
“上车，爱德华，威廉不会来了。”
爱德华绷着脸坐上副驾驶，“咣”地一声关上车门。
爱德华非常生气。他不是生气威廉和他吵架，而是生气威廉把这事跟记者乱说。
他不喜欢他和威廉的事牵扯到外人，这下倒好，所有歌迷都知道了。
理查德踩下离合，给车子点火。
“等一下，”乔尼说，“要不我留下等一等威廉吧，我可以带他坐火车回伦敦。”
“没必要，我给他留了钱，他一个人没关系。”理查德语调平静。
“但……”
“我留下吧。”迈克尔突然说。
“反正我不会写歌，跟着回伦敦也没用。”
乔尼想了想：“也可以。”
如果威廉遇到什么危险，迈克尔在的话大家都比较放心。
爱德华将钥匙交给迈克尔：“不然你没地方住。”
“真是不坦率。”乔尼嘟囔。明明爱德华已经心软，这钥匙是留给威廉的。
蓝色越野车消失在天际线的尽头。迈克尔高高抛起钥匙，向着相反的方向走去。
“爱德华，我问你个问题。”仗着方向盘在自己手里，这车里没人能逃跑，理查德开始发问。
“你那天对威廉说，‘如果你不是我的兄弟，我根本不会和你一起做乐队’。这其实是真心话吧？”
理查德好勇，居然敢在这个节骨眼问出这样的问题。乔尼在后排座位屏声静气，恨不得跳下车回头找迈克尔去。
“是啊，是真心话。”最可怕的是爱德华居然一脸平静地承认了。
“果然。我一直不理解你这样的人为什么会待在摇滚乐队，就算是叛逆期也太长了。”理查德笑了一声。
“如果没有威廉，我当然不会做这行。”
爱德华喜欢摇滚乐，但是如果没有威廉，他不可能以此为业。如果没有威廉，他大概会按部就班地找一份公职，加入上议院，按照祖辈的方式度过无聊却安全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