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桂舟敷衍地笑了笑。张建邺口中那个不三不四的人就是他,被张佑年以外的人当着面讲坏话,这感觉还蛮新奇的。
“高中因为他性取向的事情闹了多久,最后我也妥协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后来他说你们两个两情相悦,我就让他把你也接过来,结果呢,这小子居然把你给搞丢了,真是的。桂舟啊,他要是欺负你,你一定得和我说,啊,我帮你出气。”
沈桂舟笑不出来了,埋头走路。
张佑年仿佛在听什么绝世谎言,眉头蹙得能夹死一只蚂蚁,他停在半路,没继续跟上去,裤袋手机响了,他冷着脸看沈桂舟扶着张建邺走回病房,拿起手机接通电话。
“喂。”还是曲越。
“怎么样,见着了吗?”这是曲越给他起的点子。
沈桂舟好像怕张建邺,曲越就让他把沈桂舟带去医院见张建邺。
见个头。
“嗯,没效果。”张佑年说。
不仅没效果,还在短短几秒内相处融洽,犹如许久不见的友人。
他怎么就忘了沈桂舟还有这本事,亏他还觉得是不是最近过分了,想着让沈桂舟先缓缓。
“那沈桂舟在害怕什么?”
“你三年前没问出来吗。”
“那会我还不会催眠,怎么问。”
张佑年轻笑了声,“那等你回来,什么时候。”
“下周,”曲越声音有些懒散,“为了早点把沈时疏换回来,你可别心软啊。”
“不会。”
“那你刚刚给我发什么‘要不算了吧’。”
“……我以为他爱吃辣,让芳姨给菜里下了辣,忘了他喉咙不好。”
“嗯?没听你说过,干得不错啊张佑年。”曲越笑了两声。
“……”他有时候真的蛮讨厌曲越的。
“误打误撞,要不是他不能吃辣,他就要替代沈时疏了。真的不能心软张佑年,这三年你有多难捱,你还记得吧。”
“……”
“记得吃药。”这回曲越终于把话说全了。
张佑年挂了电话,朝张建邺的病房走去。
他打开门,脸上挂起微笑。
“喂,”他对着张建邺说,“想让沈桂舟陪你吗?我接你回家住几天。”反正张建邺也没多久好活了。
“行啊。”张建邺应得爽快。
沈桂舟坐在床边,睁大眼睛看他。
第29章 “你主动的”
往常早上七点,芳姨就来了,偶尔带着菜,接过送来的外送快递,做完早餐,准备午餐食材,再收拾收拾屋子,拖地扫地。
但自从张佑年把张建邺接回这间别墅,芳姨就只是偶尔来送送菜,或者一大早来收拾,然后在他们醒来前离开。
张建邺吃饭貌似也挑,和张佑年的口味偏好也不一样,住过来后来煮饭的是张建邺自己的保姆,有时候甚至不煮,只是单独送来做好的饭。
“嘭。”大门关上。
桌上摆着做好的、直接送来的菜,一路风尘,都有些凉了。沈桂舟想着拿去微波炉热一下,被窝在沙发里的张建邺拉住了手腕。
“不着急,这才几点,待会医生来的时候让他热就好。”
沈桂舟打字:“您想吃饭的时候叫我热就好。”
“都说了别一直‘您您您’,我很随意的。来,桂舟,坐下。”张建邺拍了拍一旁的位置,摁开了电视。
沈桂舟在距张建邺一个空位的地方坐下。
电视播着古早偶像剧,声音有些嘈杂,两人都兴致缺缺,不感兴趣,看没一会,张建邺开始分神。
他看了看两人的距离,有些无奈:“我是会吃了你吗桂舟,坐近些,我问你点问题。”
沈桂舟挪着凑近了些,张建邺拉过他的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问他:“你们现在怎么样?”
沈桂舟疑惑地眨了眨眼。
“和张佑年。”张建邺补充。
沈桂舟单手打字:“还好。”
他和张佑年之间的矛盾,张建邺并不清楚,张建邺也没见过沈时疏,更不知道他有双重人格,解释不清,沈桂舟干脆避开这个问题。
“那就好,那三年前怎么突然说走就走呢,佑年知道你不见了后,找了一个晚上,把延宁找翻天了都找不着你。”
那还好他跑得快,跑到隔壁市去了。沈桂舟的眼眸晦暗不明。唯一可惜的可能就是他摔坏了腿,没再跑远些,再跑远一点,张佑年肯定就找不到他了。
“有点矛盾。”
“什么矛盾能一下子跑三年,”张建邺叹气,“我那时候不是告诉过你,要是他对你不好,你就来找我吗?”
他没有印象,敷衍地笑了下。
“那现在矛盾解决了吗?”张建邺问,又自顾自地给张佑年说起好话来,“他有时候说话是过分了点,也是我没给他立好榜样,小时候少管了他些,真说过分了你直接呛回去,凶点就好,他就会收敛很多。”
沈桂舟觉得这副光景属实有些诡异了,像是许久未见的老丈人,来家里住几天,趁另一方不在问长问短,为两人的感情稳定操心。
但他们的关系就只是一纸约定,哪有什么感情,他为了钱,张佑年为了沈时疏,各怀心思。
€€凶点就好。
凶哪有用。
沈桂舟咬过他,也拿过手边的东西砸他,过分的话他三年前也说了不少,没起过什么用,只会换来张佑年变本加厉的对待。
沈桂舟又笑了笑,没有说话。
“这小子也是,这么多天了也不露个面,”张建邺怪嗔,转而踌躇地问他,“桂舟啊,三年了,你还对他有感情吗?”
“……”光标闪着,他没打字。
“当我没问,当我没问,陪我看看电视吧。”张建邺看出他的犹豫,撇开了话题。
“好。”
张建邺住进来已经近一周了,故意似的,张佑年在二楼腾了间房间给张建邺。
“二楼,我怎么上去。”张建邺愤愤地问。
“一楼不是杂物间就是芳姨和赵叔的房间,没空房了。”
“杂物间收拾收拾就成。”
“那是沈桂舟住的。”
“你让他住杂物间,你小子良心喂狗了是吧。”张建邺说着,上手打了张佑年两下,在第三下的时候被张佑年抓住了手。
“我收拾过,只是叫顺口了,”张佑年说完,又笑了笑,“反正我比你有良心。”
他那时候还在腹诽,要是张佑年有良心,那全世界的人都是活菩萨。
后来,事实告诉他,张佑年的确比张建邺有良心。
€€
医生来了,帮张建邺拆了点滴,沈桂舟在一旁帮忙递东西,眼眸落在张建邺身上。
之前见张建邺的时候,他看起来还很好,不像现在,脸颊两旁的肉都瘦得往里凹,笑着看他的时候两颗眼珠子似嵌上去的一样,看起来稍有不慎就要往下掉。
张佑年说过,张建邺被下了病危通知,可下了病危通知还能接回家里吗。尽管张佑年给张建邺腾出来的房间里摆满了各种仪器,还安了电梯,能从一楼直达房间门口。
医生来的时候朝他做过自我介绍,他是张佑年专门帮张建邺找来的医生。
“我去热饭。”沈桂舟起身,被张建邺拉住。
“你着急现在吃饭吗?”
沈桂舟摇头。
“那就坐着吧,我还不饿,陪我在这坐会。”
沈桂舟应下,重新坐回张建邺身边。
医生好像很忙,将带来的医用品放到房间后,交代几句就走了,说他下午再来。
每天都是这样,张建邺有打不完的点滴,一到下午就得回房间躺着,留给他走动的时间只有上午。
也不知道是说幸运还是不幸运,张建邺被下了病危通知,还能走动。他总是很小心,时刻盯着张建邺的脸色,怕一个不留神,张建邺就出了事。
“没事儿,小病。”张建邺说。
沈桂舟脸上的神色有些古怪。
“那病危通知……”
“佑年和你说了?”张建邺阖眼往后一躺,“只是怕我发病引发并发症。”
沈桂舟点头。
张建邺是前不久在公司突然倒下的,还好及时发现,送到医院抢救回来,往后就一直待在医院里头。
接触张建邺前,好像总有根紧绷的弦吊着他的脑袋,他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没由来的紧张,可这近一周相处下来,什么都没有发生,反而是他,从张建邺身上感受到了点儿温暖。
张建邺会问他有没有吃饱,有没有睡好,会不会太无聊,用不用出去散散步,有没有想做的事情。
有时候他帮忙扶着张建邺上下轮椅,推着他上下楼,张建邺总会说:“还好有你陪我,谢谢你了桂舟。”
好像有人介入了他脑海的信息处理,把他对张建邺的印象扭转了一般。明明张建邺对他很好。
“哎呀,每天都这么躺着,身体都躺生锈了。”张建邺伸手转了转,又重新拉过沈桂舟的手拍着说:“桂舟啊,你要是真的过得不开心,等我病治好了,你跟我回去呗,咱们不待在这里。”
沈桂舟笑开了,打字:“好。”他就当张建邺开了个玩笑。
“真的?”张建邺的神情很认真。
怎么可能是真的。沈桂舟有眼睛看得出来,张建邺和张佑年似乎有过节,张建邺对他的儿子一直都抱有愧疚心,任凭张佑年蹬鼻子上脸地说一些难听话,顶多念两句就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