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寨秀才 第61章

温凉攥着拳头不说话,他看了桂鸿一眼。穆楚白不知该怎么办,也只得看着桂鸿。几人不说话,帐篷里一下子安静下来。桂鸿没办法,只得走到温凉的面前,问:“那么温大人……现在要怎么处置我们?”

第169章 再次相见

“鲁大人的意思,你们可以回到军医队,只不过……”温凉抬头看了一眼桂鸿,“现在的军医队由我来管。”

桂鸿不得不苦笑了起来。

温凉双手环抱在胸,他指着一旁的穆楚白,“这个人,跟着你,但是如果他有任何违反军纪之事,或者行为有任何奇怪的地方,鲁大人给我权利,无需他们来过问,我可以能当下处决他。”

“好好好。”桂鸿连忙低声下气地答应,连连点头。

穆楚白见状,也连忙对温凉好生好气地说道,“我不会做什么逾越的事。”

“最好是这样。”温凉对着他翻了一下白眼,不耐烦地招了招手,跟着孙邵飞走出了帐篷。

穆楚白与桂鸿对视一眼,只得跟去。

他们绕过好几个军队阵营,来到了大军最边缘的一处阵营大门前,这是大军后方收治伤病专设的军医部队,这里除了军医,便是那些受伤的士兵,断手断腿的,受伤养病的。再往里,是被隔离开的病人,他们大多都是感染了瘟疫,江大将军仁道不会丢弃他们,但是也等于是让他们在军中慢慢等死。

这处阵营弥漫着一股奇怪的味道,只不过桂鸿习惯了,后来的温凉也习惯了,可刚来到这里的穆楚白却不习惯。他刚一走进,立即皱眉捂住了鼻子。周围有人向他投去了不满的目光,穆楚白只得放下手,呼吸变得慢了下来。

温凉先带他们来到开会的营帐下,对其他几名军医稍稍交代了几声,又说桂鸿的阶位还是如原来一样,其他的军医都要听他的安排。至于这位尹肜曦,温凉便就让他跟着桂鸿,省得给他惹出什么事来。

安排完这些事,桂鸿与穆楚白就被安排到了一只不大的帐篷下,说是他们休息的地方。帐篷里摆设意外有些考究,两张木床上铺着厚实的床垫,桌子之间靠近边缘的地方,并排放着两只木质的案几,而两边的床尾,竟然还有摆放衣物的小木柜。

穆楚白看了只发愣,道:“这……行军打仗,这些东西也要搬走?”

桂鸿不以为然地往床上一坐,道:“我们这里是后防部队,一般驻扎之后极少移动,前线受伤的士兵会直接送到我们这里来,如果跟着大军移动,这些士兵也要受到颠簸之苦。”

穆楚白点头,“受教了。”

折腾了一天,桂鸿也累了,也没有顾上后来士兵送来的晚饭,就脱了外袍在床上呼呼大睡。

而穆楚白只是啃了两块饼,尽管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可是他却吃不下更多。他缩在自己的床上,那边桂鸿的呼噜声轻轻的传来,而他却没有半点睡意。

他抱着自己的双腿靠在帐篷边上,一切的事情在他脑子里盘旋来盘旋去,他总是在疑问,却没有想过答案。之前脑子还挺混乱,但到了夜深人静之时,他的内心也跟着平静了下来。

他现在只是在想周旺木,脑子里满满的都是他,想到他还在军队就觉得很安心,然而周旺木却不认识他。这也是应该的,换了一张脸,谁还认得出?

穆楚白看了一眼睡得香沉的桂鸿,他悄悄地下了床,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军营里,因为夜深而人静,只有几个巡逻的士兵来回走动,每一处帐篷之间都竖着有木桩撑着的篝火,用以照明。穆楚白四处看了看,走到了自己休息的帐篷后面。他们的帐篷就在此处军营的边缘,后面便是将他们与瘟疫区隔开的栅栏。

穆楚白走到栅栏边,虽说是隔开了,但瘟疫区的营帐离他们的距离还有一些,在夜色中看的不是特别清楚,也就只能远远看见矗立在那里的篝火。

穆楚白爬上栅栏坐在上面,仰天去看,今夜无月,甚至无风,只有一条绚烂的天河悬挂在半空。

他仰面看去,幽幽地叹了口气。

坐了一会儿,他忽觉身后有人向他走来,不是士兵,脚步并不快,难道是桂鸿?

猛地扭头去看,穆楚白差点要从栅栏上摔下去。

“周……周副将?!”穆楚白愣了半刻,连忙从栅栏上跳了下来,对着周旺木深深地拱了手,“见过周副将。”后面三个字说得极慢,却加重了几分语气。

周旺木皱着眉头向他看来,看样子是一肚子的疑问。

穆楚白站直了身子朝周旺木投去了奇怪的目光,可周旺木却没什么反应,他只得问:“不知道周副将有何要事?”

“尹公子,四下无人,你跟我说老实话。”周旺木朝穆楚白走了过来,他的脸上没有之前的愤怒,语气也随和了下来,“你之前说的话,到底是真的,还是跟桂鸿一起串通好的?”

穆楚白愣了愣,“为何这么问?难道你以为现在跑来问我,我会说出不一样的答案吗?”

“毕竟现在只有你我二人,而且你是外人。”周旺木的表情冷了下来,“鲁大人只是看在桂鸿的面子上留下你,但是你的生死可没有人会在意。如果我在这里杀了你,第二天他们也只会以为,你是敌军派来的奸细,蒙混入军营,正在与敌军联系,被我发现,当场处决。”

“这么说,就是在威胁我咯?”穆楚白扬了一下眉毛,“你不怕这话会被桂鸿听到吗?”

周旺木眉头都不蹙一下,“如果我会怕桂鸿,就不会在这个地方现身了。”

的确还是周旺木的风格。

穆楚白弯着嘴角笑了笑,“可是在下也只有一句话,在下说得统统都是实话。”

周旺木听了这话,他看着眼前这位尹肜曦动也不动,甚至连眼珠子都不转一下。只是他不知道,眼前这个陌生的甚至让他有些仇恨的男子,便是他心心念念不能忘记的人。

他这种举动,让穆楚白有些不自在。穆楚白一向无法与周旺木直视太久,毕竟这个人还是老样子,看着他穆楚白就不由自主地想要退怯。

“现在就我们两个人。”周旺木的手扶到了腰际的佩刀上,似乎实在威胁道,“你说的话可还有所保留?要是以后被我发现你说假话,你这条命就是我刀下的魂!”

穆楚白笑了笑,低下头看起来更加的恭谦,一手扶在身前,一手背在身后,“如若有半句假话,我这条命都送给你。”他说得的确是假话,但宁可送去这条命,也不能说真话。

周旺木见硬来不行,只得测测这眼前的人吃不吃软,“那桂鸿是不是给你什么好处?而且你现在又要留在军中,这桂鸿可保不了你多少时候。”

穆楚白却依然如方才的样子,不卑不亢地说道:“在下现在要说的话,和刚才的一样。”

周旺木见他油盐不进,脸上不禁疑惑起来,“这不可能啊……”

“怎么了?”穆楚白也跟着奇怪,他望向周旺木,心跳也跟着加快了。

“退一万步,如果你们说的都是真的。”周旺木手指一比指着一旁帐篷的方向,“里面那个桂鸿真的没有回过江城,那我们在江城里看到的到底是谁?”

穆楚白蹙眉细细一想,“这个在下就不知道了,之前听你们所说,看样子除非桂兄弟在这世上有一位孪生兄弟,否则我们两方必然有一方说得是假话。”

“而且这件事十分重要,对我来说……”周旺木顿了一下,他的脸上隐隐泛出了痛苦之情,“不瞒您说,这件事相关到一位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的人,此人对于我来说……”

他的话头停在了这里,眼神似乎也涣散了开去,看样子是欲言却止。可相较而言,穆楚白却相当想听他说下去,到底、到底在周旺木的心目中,自己已经到达了怎样一个程度?

周旺木只是停顿了一会儿,这才重新抬头看着穆楚白,他缓缓说道:“既然尹公子这么说了,我就不再强逼什么,只是扪心问一句,你当真没有欺骗我?”

“当真没有。”穆楚白再次低下头去,微微往后退了一步,他嘴上这么说,脸上这么写,可心里却好似被刀€€一样,他拼命让自己不要激动,也拼命克制快要涌出来的眼泪,“我岂敢欺骗诸位大人将军。”

“好吧……”周旺木叹气着点头,他抬了抬手,“夜路深重,这里荒郊野外,尹公子早些休息吧。”

说罢这句,周旺木便收拾了一下转身离开。

穆楚白在他的身后淡淡地说了一句,“多谢……周副将关心了。”

再抬头时,眼前已经没有了人,周围黑漆漆静悄悄的,就只剩穆楚白他一个。

穆楚白往后退了两步,一下子靠在了木栅栏边上,他叹了口气,慢慢沿着木栅栏往下滑了下去,一下子坐在了冰冷僵硬的泥地上。他望着刚才周旺木站着的地方,苦笑了起来。

他被逼无奈换了这一张脸,他不怪谁,这是他心甘情愿的。

但是他要知道,到底是谁逼得他不得不换这张脸,逼得周旺木现在这么痛苦,逼得温凉没有了之前的冷静。到底是谁冒充了桂鸿,把他从城楼上推下去,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他一定要揪出来。

第170章 军中生活

冷静了一些,穆楚白回到了帐篷里,他冰凉的四肢渐渐恢复了温暖,一头倒在床上,竟也这么沉沉睡去了。

在军营的日子里并不好过,但也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恐怖。第二天,桂鸿就投入了给士兵治疗的战斗中,可他什么也不懂,只能帮着干干杂活。他到底是公子爷出生,即便在山寨中屈居生活了这么久,还没有洗褪他一身不会伺候人的气息。

好在穆楚白是个虚心肯学的人,到底万事开头难,后来慢慢习惯了,也就罢了。

受了伤的士兵心情自然不好,挨打挨骂倒也算是平常事了,有一回给一个折了腿的士兵去送粮饷,也不知是哪里惹了他,那士兵抄起一旁装水的牛皮囊砸在了穆楚白的脸上。他被人扶着送到了桂鸿那里。

桂鸿看了看穆楚白的脸抿着嘴想了半天,才憋出一句,“让你去看看那些受伤的士兵,怎地把自己给搞伤了?”

穆楚白笑着没说话。

扶着他去的小士兵只是轻描淡写地说,“叫他不要多管闲事偏要,那个人就是仗着自己腿折了想在后防多留两天,这位尹兄弟偏偏说他腿快好了可以上战场杀敌了,那家伙不抄起东西来砸他才怪。”

说话之间,穆楚白觉得这个小士兵的声音有点熟悉,但是他只顾着对桂鸿咧嘴笑,也没有多想。

桂鸿找了药膏在穆楚白的脸上擦了擦,低声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小心点,就算我师兄技艺再怎么精湛,你脸上多一道伤口,就多一些麻烦,万一易容的地方破损了,我可没本事帮你修复。”

穆楚白微微点了点头,“我晓得了。”他心里自然也纳闷,近期不知道是不是犯了太岁,接连有血光之灾不说,这血光又老是往脸上招呼,躲也躲不掉。

那小士兵在旁冷冷看了一眼,见穆楚白没事了,便转身走了。

这时,穆楚白才反应过来,那小士兵好像是那位张安€€€€当时送他与温凉从江城去见周旺木的马夫。

他出现在自己身边应该不算意外,横竖可能也是温凉让他过来看着的。

又不出几日,大军准备拔营往北进发,而他们的后防依旧驻扎在这里,姑且不动。如此而来,周旺木也跟随着大军一起离开,也不知是该难过还是该轻松,知道此事的穆楚白心里却如止水。

从穆楚白他们来到大军,从头到尾都没有见过江德淮大将军。以前穆楚白觉得见到这位将军,应该比登天还难。但是后来接连几次见面,却又觉得没有那么困难。可这会儿到了军营,却又老是见不到他,但是看在鲁牧能同意桂鸿回到军医队的份上,看样子即便是江德淮大将军,他也不会太为难桂鸿。

不仅是穆楚白,想通了这一点的桂鸿也放心了下来。

然而投身在军营中,却由不得谁去多想一个问题。忙碌的生活让穆楚白几乎忘记自己是谁,就是一次张安站在他跟前冲着他喊了三次“尹肜曦”他才将将反应过来,好在随口想了一个理由蒙混过去,可他心里却冒出一身冷汗。

这虚假的身份到底还是假的,说上一百遍也实在难以成真。

大军的本军大阵已经往北而去,他们留在原地驻守阵营,周围一片都是荒凉的土地,被大军洗礼过的地方坑坑洼洼,杂草几乎都被踩平。大军离去的第二日早晨,穆楚白看着阵营外空无一物的荒地,一时之间还有些难以习惯。

他们又在阵营中待了将近两个月的时间,几乎每天都会从前方送来受伤的士兵,让他们忙得无暇顾及其他。而忙归忙,穆楚白却又有些害怕。他生怕下一个被送回来的人是自己认识熟悉的人,坦白的说,他担心有朝一日,周旺木会被人抬着送到他们的军营。

只不过日复一日,他的担忧始终看起来是杞人忧天。

周旺木不仅没有被抬着送过来,穆楚白从张安那里旁听侧击听来了一些在前线上周旺木的那些丰功伟绩,什么趁夜奇袭一刀拿下了对方敌军将领的头颅,亦或是带着部队连夜赶去支援,不说张安这小子也是从温凉那里听来的,撇去中间的那些添油加醋,原原本本的战役只怕还是跟想象中的一样惊心动魄。

只是在听时,穆楚白收拾了心中所有的心情,坐在那里,冷冷清清的,面无表情地,听完了张安所有的话。大概只有桂鸿才有资格在那里欢呼雀跃,而现在的穆楚白不可以,因为他是尹肜曦。

他心中最重要的人在战场上奋勇酣战,他却不能为此高兴,他必须装作是个陌生人,像陌生人一样笑笑,然后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他一直担心自己会露陷,只是让他意外的是自己却掩藏的很好,甚至都没有被一直在他们身边的温凉察觉。

穆楚白心里觉得,这个秘密他们不应该瞒着温凉。可是桂鸿却阻止他,硬是让他把这个想法给彻底吞了。

秘密这种东西,多一个人知道就多一份危险。毕竟桂鸿的师兄桃苍老者他们,这个时候大概已经到了南方了吧。

现在这个秘密,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才知道。

桂鸿逼着穆楚白绝对不能说,否则他这条小命绝对不能保,说不定还会连累到他桂鸿,甚至是还与他们在同一处军营的温凉。

穆楚白初初听桂鸿这么说的时候并没有在意,可事后想想却觉得有些奇怪,为何会连累温凉?穆楚白想去找桂鸿问个清楚,可看桂鸿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心里便是更加在意。

“桂兄,你到底是不是知道什么?”穆楚白站在帐篷内对着桂鸿拱了拱手。

桂鸿方才从前头的营帐中出来,回到自己的帐篷里休息,却被穆楚白拽住问东问西。他心里自当不痛快,之前他为了给一名受伤的士兵刮去腿上的腐肉,被他一脚狠狠踹在了胸口,现在胸口位置还有些闷闷的,让他很是不舒服。他只想坐在帐篷下好好休息一番,只不过穆楚白的事却也不能凉在一边。

桂鸿暗暗看了一眼穆楚白,分明已经变成了别人的样子,可他这气势,还是与以前的穆公子一模一样,什么事都想问一问,都想礼貌地来问一问。他猜,如若不把眼前的穆楚白好好摆平下来,就怕他这个样子会露出马脚。

“咳咳……”桂鸿坐直了身子,想了想,“我还能知道什么?我知道什么你也不是知道什么?”

穆楚白微微蹙了眉头摇了摇脑袋,“为什么你会担心连累温兄?”

“这不是很明显么?”桂鸿故意拖了语调,希望能先缓和一下穆楚白的情绪,“有人想杀你,如果被别人知道你还活着,那些知道这真相的人说不定也会被杀?”

穆楚白想了想,“不是,我觉得,桂兄你是不是查到了什么?是不是跟军队里的人有关系?”

桂鸿心里咯噔了一下,脸上却是不改色,“别想那么多,哪里有这种事。”可他心里却在想,穆公子看样子是的确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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