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别的事了?”周旺木板着脸,眼睛在扫了一圈身边这些医官们紧绷的脸,又问了一遍,“就只是为了这件事?”
“就是这件事!”有人怒道。
周旺木弯腰捡起地上的酒壶站起身来,一手叉着腰口气里透露着十分的不屑,“我还以为是多大事,不就是走不动道儿了,你们要骑马就尽管开口说,就怕你们驯服不了上战场的战马。”
“你€€€€!”为首的医官有些怒了。
可周旺木并未给他们开口说话的时间,“还有什么事吗?没事就散开点,晚上我还要去巡逻,要是出了半点岔子别说什么担待的事,恐怕你们连小命都保不了!”
周围没有一个人再说话,周旺木又看了一圈,带着脸上那股不屑一顾的表情,转身离开。
这让另一边的穆楚白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第二天一早,便看到那群医官各个骑着大马走的英姿飒爽,而原本的士兵们则是一路排开,列着整齐的队伍走在马队的两边。本来走在最前面的桂鸿与穆楚白则是落到了队伍的最后,而这一路上都能听到桂鸿在旁边哼哼唧唧的,像是对那些医官的作为很是不满。
不能骑马的周旺木无法在队伍的两头来回巡视,只能在队伍靠前的地方时不时回头张望,好在这一路都走的风平浪静,除了被医官们闹上一闹之外,却再无事情发生。
他们在第十日抵达了交河山的区域。
走在前头的探子带回来消息,说安则远的队伍已经到达的汇合点,他们须得加快速度,不然天黑也上不了山。
周旺木心里当然明白,虽不能说这些医官们拖拖拉拉的,但他们的确是晚了大半天了。幸好往交河山的路并不难走,他们隔着很远就看到了山区的影子,像是平地中拔地而起的一群连绵的高山,在薄雾之间若隐若现。
只是明明能看见,可却走了很久才走到山脚下,此时已经夕阳西下,阳光斜斜地从他们左后方晒过来,每个人的背后都是金灿灿的样子。
入了交河山中,已经暮色当头。
盘山的小路弯弯折折倒也不窄,因为探子已经搜过山所以他们走的十分随意,只是上山不能骑马,让医官们抱怨了一通。队伍里一半的士兵重新骑上马走山脚的路,绕山而行,在五天后追赶他们的队伍。剩下的人在周旺木的带领下上山与安则远会合,然后越过山区直抵沧州。
交河山地形并不复杂,分为前山与后山,他们要在相连两座山的山谷中扎营休息,所以他们必须在午夜之前翻过前山,幸运的是安则远的队伍已经抵达,所以他们不用摸着黑安营扎寨。
山谷中有一条河流通过,河水从山中来,到山外去。所以当他们开始下坡,并且听到潺潺水声的时候,他们便知道自己离汇合点不远了。
前面的医官们开始越走越快,完全不顾他们身边为他们举着火把照明的士兵,一个一个直往山下冲。
周旺木刚刚道了一声“队形别乱!”,那些医官已经跑了起来。
士兵们自然没有办法,他们的职责便是要保全这些医官们的安全,便只能手脚并用地小心地跟了过去。
第173章 受人欺压
以前在山寨中住过一些时日的穆楚白清楚,即便是有一条山路在那里,但是徒步下山却还是危险重重。穆楚白走得很是小心,可他一心却牵挂在走在前头的周旺木身上,他走一步看一眼,动作这就慢了下来。
“喂,尹公子小心!”桂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了过来,下一刻,桂鸿的手伸了过来拽住了穆楚白的胳膊。
此时的穆楚白一只脚已经悬在了山路外,尽管脚边看起来草木林立,可灌木丛下就是万丈悬崖,一个不小心跌下去大概就要等着前面的医官抵达山谷后给他收尸了。
穆楚白连忙侧着身往后退了退,站在山道中央悄悄松了口气。
桂鸿走到他的身边,轻声说,“集中点注意力啊,你这是干嘛呢?”
穆楚白不好意思地看着他,“抱歉,抱歉……”
“下次万一我没拉住你,你这时候可就死了!”桂鸿脸上挂着劫后余生的表情,两条眉头几乎要挤到了一起。
穆楚白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衣服,“是了,我会注意的……”
他们刚准备继续赶路,那头周旺木便腾腾走了过来,他手里举着火把,脸上有些紧张,他看了看两人,手里的火把跟着晃了晃,“怎么回事?怎么掉队了?”
桂鸿咧嘴一笑,“脚滑了一下,没事!”
周旺木的视线从桂鸿的脸上挪到穆楚白,却定在那里不动了,“下次小心点。”说完,他侧过身让出一条路来,道:“快点跟上去。”
“是是是!”桂鸿连忙点头,拉着穆楚白就往前赶。
这下,周旺木殿后,直接跟在了他们的身后。这让穆楚白更加不自在了。
约莫在亥时刚过一刻时间,他们来到了两座山中间的山谷处。拐过一个弯,安则远的营地赫然出现在眼前。那群医官的脚步越发快了起来,他们说话声也越来越大,声音回荡在山谷里,好像生怕没有人听见一样。
等到穆楚白他们这几个队末尾的人来到营地时,医官们已经与安则远以及他手底下的士兵打成了一片,全都围坐在营地中间最大的篝火边聊天。而原本跟随周旺木的士兵们却坐在另一头的滩涂上,只是起了几个小火堆,坐的零零散散的。
坐在那里的安则远一看到周旺木过来,连忙起身来,笑容满面,道:“周副将,你总算到了,还以为你掉到山谷里去了。”安则远亦非周旺木这样的武将,也不似温凉那样要来回奔波,所以他此番看起来潇洒,倒是与这群连日赶路满身泥泞的医官们格格不入,就是长袍虽为麻布材质,却也比别人干净清爽。
晓得安则远说这话是开玩笑,周旺木也跟着笑笑,“让安大人失望了,本人就是走得慢了一点儿。”
穆楚白将将才看了一眼安则远,这头就被桂鸿一把拉到了不远处的火堆边上。他们俩七手八脚地卸下背在身上的大包袱,有一名士兵模样的人,拽了拽穆楚白的衣摆,抬手指了指了营地角落里一支不大的帐篷,道:“那里是你们的。”
桂鸿皱着眉头往角落里看了看,“哪个?”
小士兵又指了指,“最远的那个,离大树不远的……”
桂鸿啧了一声,抬手拿起他们两人的包袱,往那帐篷走去。
帐篷小而拥挤,桂鸿弯腰爬进去后,穆楚白只得挤在帐篷靠门帘处的地方。他刚刚坐下,就听到桂鸿在里头怒骂,“怎么那么小!两个人怎么挤!这帮小气吧唧的家伙!XX的!”
穆楚白苦笑了一下,他就把包裹扔在了帐篷的一角,这就爬了出去。这时,安则远的手下煮完了大锅饭,给他们每一个人分晚饭。穆楚白挑了一个空档的火堆旁边坐下,也等着分食。
只是他扭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虽然坐在里最角落的火堆边上,但是他身边便是安则远跟那群医官所在的大篝火的一角,而看起来周旺木似乎也与他有同样的想法,就是要找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取暖休息,然后等着分一份伙食。可凑巧的是,两个不规则圆形偏偏在这个角落里交汇到了一点上,他们一左一右坐着,相互背对着对方。
穆楚白把注意力都放在了火堆边说话的士兵上,让自己忘记身后坐着的是周旺木,不然,他会忍不住靠上去。
一会儿,桂鸿也跟了出来,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好像故意似的,硬是挤到了穆楚白的身边,把他身旁的士兵给挤到了另一边。那士兵骂骂咧咧地走到旁边,正好那分食的手下举着一大锅东西走了过来。
等分到穆楚白与桂鸿的手上,木碗里多的却是白乎乎的汤水,上头飘着两片发黄了的青菜叶,桂鸿拿手去撩了一下,立马又骂开了,“XX的这到底啥玩意儿?!”
士兵们也有所不满,嘴里都是嘟嘟囔囔,尽管如此,可还是同穆楚白一样,都端了喝了干净,包括那两片晃荡的菜叶子。这汤水喝在嘴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怪味道,穆楚白索性也不去品尝了,入了嘴就往肚子里咽。
他听到桂鸿在旁边嘟囔地说:“凭啥他们汤水里就带米粒啊,老子也要米饭啊,给两粒也行啊。”
“别€€嗦了,快吃吧。”
说这句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周旺木。
周旺木就坐在他们背后,桂鸿的话一字不漏地都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啧……”桂鸿很是不满,可既然是周旺木说的话,他便听就是了。他只得端起碗一口喝尽,丢下碗后却又连呸了两声。
谈不上吃饱喝足,但好歹也让身体暖和了起来,赶了几天路的士兵们也纷纷起身去休息。然而,就在谁来守夜的问题上,周旺木却与安则远争了起来。
按理说,交河山已经到了沧州的管辖范围内,理应是由管理沧州的安则远的部队来守夜,更何况,周旺木的手下已经为了护送这些医官,连续好几夜没有得到充分的休息了,本以为今晚可以好好睡上一觉,可现在要让他们垮掉的神经重新紧绷起来,谈何容易,即便可以,他们也不乐意啊。
可安则远却说了,护送医官的责任本就是周旺木的队伍,现在还没送到目的地,他们的任务就不算结束,今晚的守夜自然必须是他们的人来完成。
“不行。”周旺木把木碗往地上一扔,板着脸抬头看着站在他前面有些盛气凌人的安则远,“我的手下都已经精疲力竭了,你不能指示他们守夜,而且军纪里也没有这么规定,反倒是有条规写道‘由地区管辖者来负责巡逻守夜的任务’难道你不知道?”
此时,周旺木与安则远所有的手下都没有离开,有的刚要走听了他们的争论倒也坐回了原位。那些事不关己的医官们倒是一个个打着哈欠离开,反正这种事怎么也不会落到他们头上,也就由得两位相互争论。
周旺木虽然被封作副将,但是军阶并没有安则远的高,倘若安则远用军阶来压周旺木,那一条命令下来周旺木是想反抗都不行。可他就是不想听安则远的话。
安则远被篝火的光照得脸通红,“但是我命令你今晚必须由你的军队来巡逻守夜,你是听不懂还是耳朵有毛病?”
“安大人你€€€€”孙皓飞终于忍不住跳了出来,他拦在安则远的面前,稍有愧疚地望向周旺木。
周旺木没有注意孙皓飞,他只是抬头瞥了一眼安则远,他坐在那里双手交握撑在膝盖上,“听得懂耳朵也没毛病,但是我的手下已经跟着赶路了好几天,今天晚上再要巡逻明天大概就没命赶路,要么明天就不急着出山去沧州,先让医官们给我的手下治治病?”
“那么多废话,你就是不想执勤是吧?”安则远抬手指着周旺木的脑门,“你算哪根葱啊你还长胆子跟我叫板?我让你巡夜你就该巡夜,哪里来得那么多废话?”
“我与你同为江大将军的手下,虽然品阶不如你高,但你还没资格指挥我。”周旺木语气并不示弱。
“你算什么东西?我还没资格?”安则远恼羞成怒起来,“你能坐到今天这个位子,真以为是靠你自己的本事?”
“不然还有什么?”周旺木白了安则远一眼。
眼见自己也掌控不了局面,孙皓飞摇了摇头,转身走到了另外一边的篝火边上,坐在一堆的士兵之中,抬眼看这场好戏。
这边,安则远怒道:“你可别忘了你是有黑历史的人!要不是江大将军器重你,鲁大人又那么看得起那个温凉,哪里轮得到你们这种山野匹夫在军队里当头头?”
周旺木听到“黑历史”三个字,猛地抬头望着安则远。
可安则远却没有意识到他这个反常举动,继续说道,“我也就搞不懂了,江大将军怎么就会那么看重你,你丫的还违反过江大将军最不能容忍的事,竟然还会提升你!”
“因为我有本事。”周旺木回答道。
安则远被周旺木一句话给顶了过来,很是抹不开面子,“XX的!我告诉你,今晚你不巡逻也要巡,不执勤也要执!”
第174章 交河山畔
这语气听着让人害怕,坐在另一边周旺木的手下们面面相觑,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其中一个壮着胆子走过来对周旺木说,“周大人,还是我们来执勤好€€€€”
“用不着。”周旺木没有扭头,只是一抬右手,直接打断了那士兵的话,“你们都去休息,今晚你们谁都不用守夜,我来!”
“你!€€€€”安则远身子一动,稍稍踏前了一步,可又听到周旺木说由他来守夜,脸上却又露出狡黠之色,“你一个人守夜?要是出了什么事,谁来担当?”
“我来!”
一时之间,周围谁也没有说话。
只听到篝火燃烧了柴木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先前想要转身帮他一把的穆楚白此时被桂鸿紧紧摁住衣摆,眼神逼迫他不要轻举妄动,穆楚白只得干巴巴地坐在周旺木的背后,替他干着急。
好半晌,安则远退后了一步,“好,这话可是你说的。”他不等周旺木反应,扭头对着自己的弟兄们说,“收拾一下!都给我去休息!”
安则远的手下们纷纷高兴地点头答应,动作十分迅速地把东西收拾好,踩灭了烧了一半的篝火,一头扎进自己的帐篷里。
另一头,围坐着周旺木手下的地方还被篝火照得明亮,那些手下们一个个来到周旺木的身边,表情有些义愤填膺,可是他们却不敢直说安则远的不好,他们只能说,“周大人,今晚还是由我们巡逻吧,反正这交河山两边地势不是特别复杂,而且敌军又不可能打到我们后防来,熬一夜也没算啥。”
“是啊,周大人,光是你一个人,肯定撑不住的啊,我们人多,中间轮流换着休息,也比你……”
“不用了。”周旺木看了一圈周围的人,“我不觉得累,你们去休息,这是军令。”
“但是……”
“没有但是!”周旺木加重了语气,又重复了一遍,“走!这是军令!”
那些士兵站在那里担忧地相互看着,实在无奈,只得各自离开,独留周旺木一个人坐在那里。
而桂鸿见那些士兵离开,自然也急着拉穆楚白走。一路上穆楚白倒并非犹犹豫豫,只是却在想一桩怪事,这怪事便是方才安则远说的话。
“想什么呢?”桂鸿半个身子已经钻进了帐篷里,却又扭头从门帘处扭过头来,“快进来。”
穆楚白苦笑了一下,他这不是正要进来了么,若不是桂鸿堵在门口,他何苦在外头等着。
“我可没说不进去啊。”穆楚白自嘲了一下,跟着桂鸿一起进了帐篷。
桂鸿一入帐篷,倒头就往地铺上睡去,而穆楚白则是慢吞吞地坐到了自己的床铺上,倒也没急着去睡。那头桂鸿翻了个身,均匀的呼吸声便就传了过来,穆楚白坐等了一会儿,立马轻手轻脚地钻出了帐篷。
所有的人都回到各自的帐篷里休息,除了没有被掐灭的篝火还孤零零地杵在前面的空地上摇曳之外,周围看起来漆黑一片毫无生气,穆楚白觉得自己每走一步都能听到自己的脚步声响起。他只得蹑手蹑脚地往前走,朝四周去看。
不过就是一会儿的工夫,周旺木竟然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