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晗峥瞥了眼那正在尖叫的魔修,语气淡淡着威胁:“我建议你不要试图把石头抠出来,否则我下次会打在你无法动手的地方。”
那魔修再是痛苦难当,听了这话,果真犹豫着不肯再动作了。
易晗峥转头看向老大:“好了,我们回归正题,你是选择把知道的都与我说清?亦或者,让我也折磨折磨你?”
“……”
老大狠狠咽了口唾液,横下心来:“楼主尽管问。”
“我一开始就问了。”易晗峥将小石头攥在手心里抛了抛,望着他的目光平静而阴沉。
老大却不敢回视。他的一双眼珠子,早已跟随那上下颠簸的小石头来回转动€€€€他生怕那小东西下一秒就打在自己的心脏里。
“我,我说……”老大支支吾吾地道,“其实我方才,真的是没有和楼主说假话。”
“我们几个确实是怕事,不敢再跟过去了。可还有一方面是因为……此次魔神咎通不再允许所有魔修跟随于他,只留了他信得过的上古魔修在身边,其余人等统统被赶了回去。”
“咔啦”几声,小石头砸在一块,回落入易晗峥的掌心。易晗峥缓缓将它们握紧:“你意思是说,咎通在宁州就将一众魔修遣散了么?”
老大死死盯着他手,视线不移,摇了摇头:“不是的,魔神咎通……不不不,魔头咎通的速度远非我等能及。在路的半途,我等跟随着的魔修不知怎得就没了踪迹。我等又迷失方向,远远跟了好些时候,才从路过魔修口中偶然得知,咎通此次并不打算带去太多魔修。要我说,他肯定是嫌我们累赘了。”
这话就没什么问题了。易晗峥点了点头:“那……你们一路追随的路线大致是怎么样的?以宁州为起点的话。”
“这没什么好瞒的,就是往彤州这边,”老大毫不犹豫回应道,“楼主想想,要不是往彤州走,我们几个怎会留驻在这种地方?真要说具体一点的方位……大概是西北吧?”
他又谨慎摆了摆手:“也可能不是西北。我可说不准,谁也不知道咎通中途可曾变过方向。”
易晗峥垂眸思索了片刻,又问道:“你当真不知道具体的?如何保证你不是跟到了地方才被赶回来?”
“不不不不不……”老大猛地摇几下头,连声否认,“我真不知道!真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易晗峥认真地与他道。
“这……”老大头上直冒冷汗,正疾速思索他还能如何辩解,便见易晗峥看都不看,随手捻起一枚小石子,向身旁那个魔修的眼睛投过。
“啊啊啊!我的眼睛啊啊!”那魔修当即捧着眼球部位,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配合手腕部与指缝间外溢的鲜血,叫人看去直觉得毛骨悚然。
易晗峥目光暗沉着望向老大:“再不好好说,下一个就是你。”
老大心里直发憷。传闻里的探星楼楼主……竟是这么个阴鸷残酷的人吗?
他急得发慌,满脸的欲哭无泪,大叫出声:“不瞒楼主,这事情我是真的不知道啊!”
然而下一瞬,石头直直嵌入腹部,暗属性灵流逐渐侵蚀蔓延。
“不不不!!知道的我真的说完了!你放过我……放过我吧啊啊啊!!”老大痛苦嘶号,双手紧捂着腹部,疯了一般在地上来回翻滚,毫不顾忌地面珠玉碎石硌进皮肉。
易晗峥看着他的目光沉静,在心里慢慢估摸着时间。
“……”这般威胁竟也没有用处,看来是真的得不到再多的信息了。他落低了视线,眼里一片的黑暗。
只听一声清脆鸣响,雪剑铮然出鞘。
老大猝然停止翻滚,眼睛一瞬瞪大,呼吸几乎滞停。
剑锋无情穿刺他的胸膛,于黑夜中乍现冷光。
“你你你……”旁边魔修瞪着仅余的一只眼睛,眼睁睁看着身旁人“扑通”倒地,颤声道,“我们当真什么都说了……你怎得还要杀我们……”
“我记得原话我说的很清楚,”易晗峥神情没有变化,“我当时说,心情好的话,自会放你们一条生路。我按约行事,没有问题。”
一声尖叫过后,仅余的一个魔修亦是扑通倒地。
整个过程,易晗峥没有分毫犹豫。可能他在迁怒,在发泄……他做的事情真的不好,这样阴郁的情绪与心理在看清流霜雪亮的剑锋上沾染的鲜红血迹那一刻,有一丝颤动。
他缓缓闭起双目,没有再看,良久,才沉默着擦过流霜上的血迹。
凉风飒飒吹过,血腥气逐渐向远处弥散开来。最后扫了眼满地尸体,他绕着走出了屋子。
彤州西北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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浔渊峰峰顶。
方馨予甫一看见易晗峥明显是不放心,拿探究的眼神上下打量他一遍。易晗峥也就由着她打量,唤了声方姐姐后再未多言。
再过些时候,才等来苏岁祺急匆匆赶来,掩上门扉就迫不及待问:“晗峥两日未归,可是有了什么发现?”
“有,但不算多。”
易晗峥简单解释道:“前些日子我往彤州去,无意查到一条小道消息,循着追过去后,找到了一小群曾跟随咎通袭城的魔修。”
“机不可失,我花心思多问了两句。据他们的说法,咎通领上古魔修出了平城后,一路往西北而去。”
“西北?”苏岁祺颇为惊讶道,“你这是直接搜出了咎通的去向?”
他缓了缓语气,思忖了片刻,谨慎问道:“西北方向……这个距离太过宽泛,那些魔修当真没说谎?”
“应是不能,”易晗峥答道,“他们与咎通之间关联甚浅,于他们而言,透露咎通的行迹不造成直接的严重损失。就算是追随崇拜,真到危及性命那一刻,保自己还是继续追随咎通,很容易就能缩小他们的选择范围。”
方馨予微蹙了眉头,低喃道:“话是这么说,但正魔总归不两立,难保他们不会刻意透露错误情报。”
“有这个可能。”易晗峥认同点头,“不过时下既没有一丝头绪,不若先联合各方势力,往平城西北以外查过去,查探途中避开人群聚居处,应当不会花过久的时间。”
苏岁祺凝神思考片刻,沉声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觉得可以试试看。咎通此次所为明显有了警惕心,只不过他觉得如今无人能拦,肯定要比先前更为嚣张。”
“我也觉得,”易晗峥应声道,“能早点把他揪出来就早点,起码得让彼此都不痛快了。”想了想,他补充道,“其实我觉得,结合上次平城一战的时间,和他逃离的方向来看,他多半会在彤州境内,或是与彤州接壤的端州……哦,还有宁州也有可能。”
方馨予不由苦笑:“怎么说呢?所幸这次不是浔州了。”
易晗峥没有接这话。静默了片刻,他转而道:“我已经往宁州那边递了消息,让他们看着能不能差些人查查。端州与彤州我还没来得及,只能交由大师兄联络了。”
苏岁祺点头应下:“自然,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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彤州西北边境,身穿金辉阁弟子服的一众修者,踩着满地繁茂杂草,运用金辉阁特有的侦查手段来回巡查。
有弟子小声嘟囔道:“要我说,咱们彤州不能这么倒霉吧?之前乌罪就在咱们这儿开赌坊,总不能这次咎通也跑咱们这儿筑巢吧?那这事儿让谁来评,可都是捅了上古魔修的老窝了!”
“这事不好说呢,还是得往细了查,万一真叫咱们摊上了,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其实我觉得都一样,现在没了浔渊宫宫主,咎通跑哪其实都差不多,走哪儿哪儿死一堆人。”
“那也不是,要是找着他的时候他没醒,咱们就暗戳戳地抹了他这个睡神的脖子!”
有弟子听笑了:“啧啧,你听听像话不像话?这大魔头竟跟咱们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
谈话的弟子玩笑几句,正当这时,一个弟子脚旁冒起了个小土堆,似有什么东西正在奋力往上顶。
见状,领队弟子忙走近几步蹲下身,向地面伸出掌心,正巧将那东西接在手里。
“吱吱,吱吱吱€€€€”
那东西机敏跳到他手上,脑袋乱转着,一双黑亮的豆豆眼不断往四处张望,爪子扒拉在空中挥舞几下,嘴里胡乱吱吱叫喊。
“好了好了。”领队弟子安慰两句,手上顺着一个方向摸了那东西两把,转去跟一众弟子道,“白小鼠累了,你们把白大鼠放出来。”
身后一个弟子应了声,张开领口,探手从里面提了只毛皮雪白、像是土拨鼠的东西出来。
说来有趣,这两只侦查鼠分明一个叫白大鼠一个叫白小鼠,可白小鼠明显比白大鼠胖了一圈子。
弟子上前将白大鼠递过,换回了胡乱扑腾的白小鼠,还被它扒拉了两爪子。
弟子扯着嘴角抱怨它道:“白小鼠真是懒死了,看着精神得很,却回回都没有白大鼠在外头待的时间长。”
领队弟子摸了摸白大鼠,无奈道:“没办法,这俩小家伙得跟佛祖一样供着养,要歇就让它歇着吧。白小鼠向来不喜待在阴暗地底,它性子跳脱,嫌闷,等晚些时候查到外面,再让它出来活动活动便是。”
他弯身将白大鼠放到地面,正要使唤它往方才那个洞里钻,却见白大鼠将鼻子贴去地面,挪着四只小短腿在原地打了会转,突然昂起小脑袋,鼻子连带胡须一耸一耸。
“嗯?”有弟子疑道,“你们瞧瞧,白大鼠怎么回事?”
“白大鼠向来乖巧懂事,不会闲的没事耽误我们事情,你们说……它莫不是发现了什么?”
领队弟子亦是若有所思。
侦查鼠这种生物,它们体内不知有何处玄奇的地方,总能感知各种灵流的气息与波动,只要多加培养练习,时间久了,就能投入侦查工作当中。
白大鼠和白小鼠作为顶流修者势力金辉阁培训的侦察鼠,比及寻常侦查鼠,自然更胜一筹。既能让它们有非同寻常的反应,莫非是……
领队弟子正思索着,突闻白大鼠高声“吱吱”叫唤一声,蹬着爪子就往前方跑开。
几名弟子互相对视一眼,纷纷跟上白大鼠的脚步。
“我就说吧,白大鼠果真是发现了什么!”起先那弟子还颇为得意。
另一个弟子却道:“哎€€€€不对啊,你们说,白小鼠会不会根本就不是累了,而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特意跑上来跟我们报告?”
“这……是这样么?我方才还说它懒死了……”
众人跟随白大鼠一路小跑。白大鼠脚步减缓,最终停留在彤州边境的一条河道旁,原地转悠了许久。
“莫非有东西在这条河里?”有弟子看在眼里,猜测道。
“天哪,还能是什么东西?真要了命了……咱们真捅了魔修的窝了?”
眼看白大鼠停驻于此,不再挪动,领队弟子微微皱起眉头,低声吩咐道:“快,先不论事情到底怎么样,我们现在就回去,把消息往阁主那儿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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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辉阁内,朱妙婷忧心忡忡,已在屋内来回走了好几圈。
不久前,接到她消息的探星楼楼主易晗峥亲自前往彤州西北边境查探,临行前嘱咐她说,人多反而不方便,无需人手跟随。
距离现在已有了些时候,也不知易晗峥查的结果如何了……
正当她心里有些着急焦虑,屋外传来弟子恭恭敬敬行礼的声音,下一刻,屋门被从外推开,来人正是易晗峥。
朱妙婷当即上前几步。
“此行有劳楼主,”她迫不及待地问,“楼主此行是探出了什么?”
易晗峥抿了下嘴唇,语气不掩奚落:“八成是我们的目标。他还真是喜欢往地底下钻……”
“什么意思?”朱妙婷愣住了,“我听阁内弟子的说法,不是应该在河里吗?”
易晗峥解释道:“严格来说不算河里,而是河床以下。”
朱妙婷恍然大悟:“难怪弟子们说,侦查鼠只停在河畔就不动了。”
易晗峥点头:“此次多亏有金辉阁的侦查鼠。我听阁主的意思,像是先有一只侦查鼠从地底打洞钻了过去,其后才有另一只将弟子引去河畔。否则,咎通此次的掩饰当真不容易被发现,毕竟吧,河水深度摆在那里。”
朱妙婷宽心一笑:“哪管他准备万全,不还是被我等寻了出来?由此可见,此一番是天要亡他。”
易晗峥微微眯了眯眼,低声道:“倒也未必。还请阁主尽快联系各方人手做好战前准备吧,此次讨伐咎通,将比以往每一次都要艰难。”
朱妙婷深深叹了口气,赞同道:“是如此,所幸我等先前对上古魔修的数量亦削减不少,否则将更难抽心应对咎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