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伸手拨开楚霁耳鬓濡湿的青丝, 楚霁却在此刻睁开眼睛。
四目相对,还没等秦纵说话,楚霁忽地凑上前去, 在眼前的唇瓣上咬了一口。
“嘶€€”其实并不很疼, 但秦纵还是夸张地皱起眉,委屈道:“殿下真过分,吃完便不认了?”
这话实在不讲理,楚霁身上现在没有一块儿好肉,大大小小的指痕吻痕遍布在白玉瓷瓶一样的身子上, 到底是谁比较过分?
方才楚霁发狠咬他, 也不过是羞恼这人,昨夜自己都让他停下了
, 他还说什么一定要让王上尽兴的话,不肯放过他。
读出了楚霁眼底的控诉, 秦纵轻轻在泛红的指痕上落下一个吻:“末将给殿下赔不是了。”
可吻着吻着, 秦纵便不再是赔罪的意味了。
“唔€€€€”楚霁推开秦纵,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秦纵撩拨得不得不住口。
“殿下,您有三天婚假,便可怜则个吧。”
秦纵知道楚霁想说什么,楚国的朝政、大雍的怒火、洵州王的窥探、民生的安顿、军营的重整、新兵的入伍、亟待加强的边防……只要一下了床,有数不清的事务等着楚霁和秦纵。
但楚霁在内宵衣旰食、秦纵在外戎马征战的日子两人过了太久,只有在帷幔之内才是两人的桃花源。
天下未定,三日一过,两人又要过聚少离多的日子,楚霁知道,所以纵容。
三天婚假,楚王殿下几乎是被自家元帅大人按在床上度过的,知道上朝那日的清晨,楚霁的双腿还在发软大颤。
秦纵殷勤地地上衣衫龙袍,楚霁这才笑着施舍了一个吻。
太和殿终于迎来了第一次大朝会,楚霁高坐上头,冕旒遮住神色,孙常侍领命宣读圣旨。
“其一,楚国境内皆以科举取士。明年春特开恩科,无论世家庶民,不论士农工商,皆可依律参加科举。”
“其二,全国皆行摊丁入亩,不再收受人头税。商税依律例征收,不得巧立名目。”
“其三,责令刑部修订法典,名为《楚律》,大小事宜,皆要做到有法可依,有法必依,执法必严。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其四,责令礼部修撰史册,以史为鉴,以警后人。”
楚霁的四条政令都是利国利民的,即便科举一事对其他州府来说有些惊世骇俗,但因着在沧州和胶州实行过三年,反对之声倒并不很大。
即便有世家想要保全地位,恨不能极尽谩骂之词抨击楚霁离经叛道,但再离经叛道的事情楚霁也做了,他能在登基大典上与兵马大元帅成婚,还有何事做不得?如此一来,这些人的笔杆子倒不敢随意挥洒了。
对于此,楚霁乐见其成。他要好名声不错,但空有名声只会叫人觉得你软弱可欺。反而这好名声里再掺杂着些许违背世俗的强硬,偏你还有这个手段实力去强硬,这样才会人人对你心悦诚服。
楚霁的这几条政令对于商人来说极为有利,但因为楚霁本就是皇商出身,商税所带来的巨大利益有目共睹,所以向来自视甚高的士族倒也不敢大唱反调。
除此以外,楚霁还实行大力发展,加强基建的政策,将楚国境内的消费和生产都拉动起来。
就在楚国内的发展建设搞得如火如荼之时,楚国初立的消息也终于传到蜀中。
“楚霁,楚霁终究还是反了!”相较于阿史那钜的愤怒,贾业成更多的是恐惧。
当日他瞧不起的,他手底下的买官小吏,摇身一变已然成了一国之君,这叫他如何不后怕。
“放肆!”阿史那钜怒喝一声,将手中报纸用力地砸到贾业成头上。
一张报纸并无多重,但贾业成还是双膝一软,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铺陈在他眼前的报纸上的文章文才斐然,洋洋洒洒,满篇都写着阿史那钜如何毒害先帝,奸贼窃国。
“都是废物,连一个御医都抓不住,本王还要你们何用?”阿史那钜几乎是咬着牙说话。
本想着将楚霁召回朝中,或杀或囚都好,只要楚霁离了沧州,那西边五州还能归他所有,不至于被蔡旷那厮逼迫至此。
可谁料,楚霁竟冒天下之大不韪,自立为王!但他毒害先帝叫人拿住了实证,再经由卓询之的笔墨润色,楚霁登基称王竟成了民心所向,占尽天意民心。
“王爷,不若招安蔡旷,给他个名正言顺的王位封地,让他出兵征讨楚霁。”贾业成突然道。
“名正言顺?”阿史那钜细细琢磨着这话,又看了一眼龙椅上蜷缩着身子的小皇帝,忽而大笑:“好一个名正言顺。”
楚霁再师出有名,皇帝在他手里,天理正道就自然而然地在他手里。蔡旷野心不小,却也不似楚霁手握重兵又国库充盈这般难缠。
蔡旷这个洵州王当得受尽唾骂,说到底是觉得他得位不正,那么大雍皇帝就给他一个异姓王的封号,再将他手中州府赐为封地。
一来,蔡旷为天子所封,他便能挽回些许颜面;二来,两虎相争,他才能坐收渔翁之利。
阿史那钜算盘打得叮当响,但蔡旷却也不是个傻的。楚霁立国一事,他大有文章可做。两虎相争,必有一伤。楚霁占着道义,阿史那钜占着正统,他想要夹缝取利,便要先叫着二人斗起来。
阿史那钜的招安旨意送到洵州不几日,便收到了蔡旷递回来的国书。同他所想的一样,蔡旷被文人口诛笔伐之下焦头烂额,又因连年征战大失民心,若是大雍皇帝能正式地封他为异姓王,他愿意去征讨楚霁。
只是那时他为大雍之臣,一应军费粮饷皆当由大雍朝廷承担,他粗略一算,约莫是军费百万两,粮饷数万石。
蔡旷已然算准,此时无论阿史那钜允与不允,他都不亏。反正无论如何,阿史那钜是不会从出兵洵州的,他是被自己从盛京城赶出去的,没有那个胆量自取其辱。
事实也如同蔡旷猜想的一般,此时的蜀州小朝廷正为了这一封国书吵得不可开交。
“王爷,蔡旷这是狮子大开口,竖子不知天高地厚,万不能答应!”
“抚远将军这话说得好轻松,若是不允,难不成你去平乱吗?”
……
“放肆!”阿史那钜被一群人吵得头疼,国书一摔,朝堂上倒是安静片刻。
阿史那钜不想与蔡旷发生正面冲突,他知道蔡旷打起仗来有多疯。
若是早上个十年,阿史那钜会与蔡旷一争,但如今他已经不是那个东蛮质子,而是手握大权的摄政王。
他不想出现任何意外。
“蔡旷那里,还需要稳住他,不能出现任何意外。”
“王爷,楚国初立,楚霁虽富,兵力却不足。不如先取楚国,尽得其财,再以此养兵,北上伐洵。”忽有人提议道,并且这个意见得到了越来越多的附和。
阿史那钜几经思量,终究还是点头同意发兵楚国。
柿子都要先捡软的捏,楚霁出身巨富又身为州牧,盘算多年,却也不过另得了四州;蔡旷却是白手起家,三年时间得占七州,怎么看都是楚霁更好对付。
楚霁近来依旧是忙,但由于三省六部各司其职,处理事务的效率倒是高了不少。
时近寒冬,沧州地处北方,冷得很,好在御书房里有暖阁。若是不召见大臣,楚霁便独自窝在暖阁里批奏折。
冬日里军营的训练却不曾减少,每日天未亮,楚霁上朝之时,秦纵也前往军营练兵,直到天黑才回。
“王上,益州急报!”兵部尚书辽通亲自来报,孙常侍不敢耽搁,连忙禀报。
“命他在正殿候着。”楚霁面色一冷,也快步出了暖阁。
楚霁一目十行地看完军报,上头的内容倒是不出他所料,阿史那钜果然出兵了。但动作却比他想的更快,而且居然是往益州逼近,倒是意外。
“秦帅可曾知道了?”楚霁正问着,秦纵便从外头进来,看样子也是收到了消息。
辽通连忙给秦纵行礼,又道:“伪朝廷几乎全军尽出,四十万大军很是棘手。”
楚王军加起来也不过四十万有余,其中精兵也就只有十多万,更多的是刚刚从益州和奚州收编的降军,战斗力良莠不齐,还需训练。
“阿史那钜发兵益州倒是好事。”秦纵忽然道。
“阿纵,你说什么?”不知是楚霁疑惑,兵部尚书也一脸疑惑地看着秦纵。
秦纵牵着楚霁来到沙盘旁,这个秦纵制作的沙盘也被原封不动地搬进了御书房,现如今已经有五个州府上插着玄色楚字旗。
这个沙盘是秦纵制作的,却不仅起到了讨楚霁欢心的作用。将舆图变成实体,也让他对各处地形了如指掌。
辽尚书也跟着二人来到沙盘旁,只见秦纵将脚步停在了最南边,益州边境。
“益州以南是南海!海域广袤,遍及整个伪朝的东南之境。”楚霁忽然出声。
楚家也在海上行商,以外虽只是往西行船,但楚霁显然比旁人更了解此处。
秦纵笑着点头:“阿史那钜的大军若想从蜀州前往益州,必须要从东南沿海行军。四十万人,沿途少说也要走四月之久。若是我们从益州行船背上,便可以在他们行军途中登陆,攻其不备。”
此话一出,辽通倒吸一口凉气。
但他本就是
胶州将领出身,受伤退了二线才被任命为兵部尚书的,又很快看出了不妥之处。
“海上行军不是易事,何人通晓水性能训练水军尚且不论,便是这足以乘风破浪的大船,又改何处去寻?”
胶州临江,他也是见过水师训练的,可即便是最大的船,在江中尚可,到了汪洋里实在不够看。
秦纵却是看向楚霁,满眼含笑。
楚霁读出了他等夸的意图,从善如流道:“楚家有船,秦帅善水。”
楚家出海行商的船,是楚霁亲自画图纸设计的,称为宝船,以钢铁为龙骨,最大的长四十四丈,宽足有十八丈,可以容纳上千人,破浪乘风,跨浪渡海如履平地。【1】
秦纵更是不用说,他出身涪州,也属沿海一带,在原书中更是数次描写他领军海战的英勇身姿,只是这些年来,秦纵的主战场都在内陆,以至于楚霁几乎都忘了此事。
敲定了要从东南沿海登陆的方针,二人就又得分别了。
秦纵需得前往益州组建海军,虽说还需要从益州征召水性好的新兵入伍,好在胶州曾有过水军,这些人在秦纵帐下三年,可堪大用,倒是省下不少功夫。
第一百三十七章
时逢阳春三月, 南海之滨晴空万里,海面风平。
忽的,海面泛起巨浪, 浪花汹涌地拍打着岸上礁石,海天相接之处陆续出现了一艘艘巨船,巍峨耸立, 踏浪而来。
蔚蓝色的大海忽然风起云涌,卷起的浪花大力冲刷着大船的木板,也不能撼动他分毫。
此时的一艘宝船上,一众士兵正围着甲板欢呼。他们看着海面上的动静, 丝毫不惧,反而目露兴奋。
“将军怎么还不上来?”
“是啊,咱们都还等着将军加餐呢!”
“再不上来, 咱们可要下去捞将军啦!”
“小兔崽子, 胡说什么呢!”一个壮硕的声音冒出海面,手里举着一条巨大的海鱼,正是蒯信。
蒯信原先是怕水的,但秦纵实在不想浪费了这么好的战力,直接将人提溜到海边, 一脚踹了下去。
几次挣扎之下, 现如今的镇国大将军已经不需要再劳动秦帅大驾了,俨然是游水的好手。
他仗着神力, 一手将鱼扔上甲板,随后利索地爬上甲板。
众人正围着大鱼欢呼, 蒯民走了出来, 无奈摇头。这几年他们的性子都稳重了些,唯独蒯信还是莽撞直率, 自从熟识了水性,在岸上一天也待不住。但也正是因此,蒯信和他手下的兵关系更好,打成一片。秦纵见他有自己的带兵章法,倒也不拘束着他。
“元帅喊咱们去议事,你快去换身衣裳,别耽误正事。”
蒯信接过下属递来的毛巾,一边擦着一边答应,临走前还不忘交代:“拿去瞧瞧这鱼能不能吃,能吃的话给元帅也尝尝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