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头我给你开个好方子/doge]
“除夕那晚舅公不是给你喝了他的自酿酒吗?我把方子要来问了我一个在中医院上班的同学。”周归与简单说明完前情,继续,“结果你也看到了。”
梁星灼意识到周归与是想跟他说开那晚的事情,他把手机还回去,低着头,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周归与拿回手机,息了屏,停顿片刻,明说:“所以你不用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也不必羞耻,那只是……药物作祟的结果。”
梁星灼瞳孔微张。
周归与明明向他递来了一个合情合理的台阶,他只要顺着台阶走下去就好了,走下去他就没有心理负担了,走下去就轻松了。
可是实际上并不是这样。
梁星灼心里堵得慌。
他失神地重复某几个字眼:“……只是药物作祟……吗……”
这个说法对周归与来说有撇清自己之嫌,但他也只能这么说。
谁叫他的私心不是能放在台面上的东西,稍稍失控就把梁星灼吓到接连做噩梦。
周归与再次:“是的,那晚如果我不帮你纾解,只能送你去医院了。”
很容易变成颜色玩笑的话,经周归与这个医生的嘴巴说出来,自然而然携带看病问诊的正经感。
梁星灼确实没那么难为情了,但心里越来越堵,堵得他没过脑子就问出一句:“那你为什么不送我去医院呢?”
原本被电视音冲淡的微妙氛围又卷土重来。
梁星灼说完就意识到自己问了不合时宜的话,但他不想打岔,也不后悔问了。
他想知道一个答案。
周归与全然不知道梁星灼的想法,往下追问的这份执拗,在周归与看来倾向于一种……责怪?
毕竟事情一步一步发展到现在,追溯源头都在那晚。
他那晚如果选择送梁星灼去医院,梁星灼也就不会做噩梦了吧。
周归与无意为自己找借口,说了一部分实话:“是我色欲熏心,没有守住底线。”
“对不起,星星。”
梁星灼怔怔,有些理解不了周归与的话,更贴切的是,不太能接受这个话:“色欲熏心?”
周归与轻“嗯”一声,难以启齿道:“你知道的,我是同性恋。”
梁星灼好笑地放下筷子,顿生出一股无名火:“你们同性恋是个男的都行啊,还真不挑食。”
周归与的心被梁星灼这话狠狠刺了一下,他抿了抿唇,低声又说了一句:“……对不起。”
梁星灼的无名火越烧越旺:“都不反驳我一下吗?这么难听的话,你不反驳一下?”
周归与沉默。
梁星灼瞪着他。
周归与抬眸看他,脸上难得流露出无措,这节骨眼上,梁星灼明摆着生了大气,他却不知道该说点什么让梁星灼消气。
可能他存在本身就让梁星灼感觉火大。
周归与尝试开口:“我知道道歉没什么用,如果你需要,我可以搬出去住。”
这话周归与在跟梁星灼坦白自己是同性恋的时候说过一次,那次梁星灼没让,这次也没让,不仅不让,还骂人:“谁他妈需要你搬走了?我说了吗?”
“行了周归与,你今天别跟我说话,我现在一听见你声音就想揍你。”
哥也不叫了,直呼名字。
周归与坐在那里,垂着头,像一个犯了错被家长训话的孩子。
角色意外对换还没人感觉违和。
梁星灼看周归与被自己训成这副鸟样,一下子又心软,一心软更生气了。
他径直往房间走,走一半觉得这么冷战下去也不是个事儿,还不如吵一架。
梁星灼又怒气冲冲倒回来,情绪上头,能说的不能说的、气话实话、平时不敢说的但心里想过的,他一口气全说了。
“色欲熏心是吧,行,看在你这么坦诚的份上我原谅你了,谁让你是我哥呢。”
“仔细想想我又没损失,那晚你弄得我挺爽的,而且我也弄你了,论占便宜你一半我一半呗,没什么可计较的。”
一两分钟没人吭声。
梁星灼看起来洒脱无所谓,实则被拖鞋包裹的脚趾已经抠出三室一厅了。
话都说出去了,眼下再尴尬、头皮再发麻也要硬撑住,否则周归与都在那里色欲熏心了,明里暗里表明那晚只是自己欲望上头一时冲动了,他还在这里难为情过去难为情过来,显得他也太逊了吧!
呵呵……色欲熏心……这话说的,那他还喝断片了,还喝的壮阳酒!他难道不比周归与理直气壮吗?难道他还有真情实感不成?
笑话!
他又不是同性恋!
周归与这个同性恋都没有,他能有?
他一点没有!
梁星灼越想越理直气壮,他看了眼自己没吃完的饭,气性上来,走回去重新坐下,拿起筷子吃。
周归与都吃饱了,他凭什么饿肚子?
在奇怪的胜负欲趋势下,梁星灼连口腔上颚烫破皮的痛感都抛诸脑后了,一口接一口,不仅把剩下的半碗饭吃了,还去厨房添了第二碗,坐下来继续吃。
梁星灼刚要夹牛肉,周归与站起来,把装着牛肉的盘子端了起来。
梁星灼瞪他,气冲冲地说:“干嘛?不理人,肉也不给吃了啊。”
周归与语气没有任何情绪:“有点冷了,重新给你盛碗热的。”
额。
这体贴的,显得他也太凶了。
但梁星灼还生气呢,梁星灼是不会示弱的!
梁星灼眼神飘忽,故作冷酷,回他了一个:“哦。”
周归与端着盘子进了厨房,没两分钟,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烧牛肉。
牛肉比萝卜多。
梁星灼继续进食,这次长教训了,记得吹一吹再往嘴里送。
周归与没有再接着吃的意思,拿起自己吃过的碗,仰头两三口把里面剩的番茄鸡蛋汤喝了,收筷子收碗,进厨房收拾灶台去了。
沉默寡言,埋头苦干,毫无怨言。
仿佛是上帝派来伺候梁星灼的忠仆。
梁星灼本来就心软,周归与这么任骂任怼,任劳任怨的,他更不是滋味了,觉得自己过分。
同时心里也堵得慌,隐隐委屈,又不知道自己在委屈什么。
毕竟周归与从头到尾都把姿态放得很低,跟他一直道歉,也坦诚。
挨骂的是周归与,说难听话的是他,被激怒,委屈的竟然还是他。
梁星灼单单这么捋下来,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无理取闹了,在欺负人。
他草草把饭吃完,把碗筷餐盘往厨房收。
灶台已经被周归与收拾干净了,他正在清洗不能进洗碗机的砂锅。
周归与见梁星灼在往洗碗机里放碗筷,出声打断:“我来收拾,你玩去吧。”
梁星灼没听他的,继续收拾,像平时休息吃完饭帮忙善后那样。
周归与拦了一次,见梁星灼不听就没接着说了,由着他。
两人各忙各的,等周归与把砂锅洗好,洗碗机也已经开始工作。
梁星灼洗了手先离开厨房。
吃了一顿饭,嘴巴里破皮的地方更痛了。
梁星灼拿起茶几上的口腔溃疡贴去卫生间,对着镜子给自己贴上。
溃疡贴化开,嘴巴里苦苦的,梁星灼皱着眉从卫生间出来。
周归与在沙发上坐着看手机,等梁星灼坐下后,问他:“过年这几天你想不想去哪里玩?”
梁星灼现在哪有心情,想都没想:“没有。”
周归与似乎料到了会是这个回答,接着说:“那我就跟医院销假了。”
梁星灼微怔,停顿几秒,问:“你要回去上班?”
“在家也没事。”周归与再一次,“你想出门玩的话,我就不销假。”
冷不丁的,梁星灼想不到要去哪,他又不愿意周归与回医院上班,于是绕着弯子挽留:“你回去上班的话,我吃饭怎么办?邹姨要初七才回来。”
没想到周归与早有考量,对答如流:“我问过了,云淮半岛的餐厅过年不歇业,三餐都做,邹姨回来之前可以订他们家的餐。”
梁星灼短暂失语,转念想到云淮半岛不就是秦彦喜欢订餐那个五星级酒店吗?
去年周归与半夜加班,秦彦还给周归与订过餐,周归与没吃带回了家,隔了夜第二天他也吃掉了!
问过了……
他贴个口腔溃疡贴的功夫,就跟秦彦问过了是吧!
梁星灼气得牙痒痒,硬生生忍着没发作,口是心非地说:“哦,可以啊,那我没问题了,你想上班就上吧。”
周归与低眉,回了一声好。
梁星灼站起来,淡声说:“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周归与又是一声好。
梁星灼有种拳头都落在棉花上的感觉,他看了周归与好几秒,周归与一直在看手机,梁星灼渐渐泄气,扭头走了。
房间门一关,梁星灼仰头倒在了床上。
那晚的事情说开了,可是他和周归与之间的嫌隙更深了。
梁星灼抱紧被子,忽然有种强烈的失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