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孟宁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耳根还是红的。
她放肆的想:什么时候,温总能再犯一犯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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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过得很快。
温泽念有天下班回家的时候,孟宁跟她说:“祁晓妈妈要出院了,祁晓问你有没有空,如果有的话,想让我们一起去接。”
温泽念很快反应过来。
现在她和孟宁是祁晓朋友圈里稳定的一对,祁晓其实是想让她们露面,去试探一下祁晓妈妈的反应。
温泽念问:“什么时候?”
孟宁报了个时间。
温泽念答允:“可以。”
温泽念虽然忙,但时间相对来说比较自由,空出那天上午的时间,同孟宁一道去接祁晓妈妈出院。
根据孟宁描述的祁晓妈妈形象,温泽念选了束清雅不出错的百合。
孟宁一边头痛这一束花的价格,强迫自己不要把它换算成可以买多少菜,一边提醒自己尊重温泽念的生活方式。
她俩停了车,一同乘电梯上楼到病房,一前一后走进去,先是孟宁轻叫了声:“阿姨。”
“哎,小孟。”
经过上次那场“抱头痛哭”,孟宁和奚青间有了条特殊的纽带。
温泽念跟在孟宁身后,祁晓先是上前接过她怀中花束,说了声“谢谢”,奚青跟着看过来,也说了声“谢谢”。
孟宁的手很轻的在温泽念腰后扶了下,又撤开:“这是我朋友,温泽念。”
她很含蓄的说“朋友”,和温泽念也没什么过分亲密的动作,但她俩之间的气场,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奚青顿了顿:“长得真漂亮。你好。”
呼风唤雨的温总在长辈面前很客气:“您叫我小温就好。”
祁晓已经把行李收拾好了,出院手续也办好了:“那咱们,走着?”
孟宁上前帮她拎行李袋:“我拿吧,你扶阿姨。”
奚青摆摆手:“不用扶,我都好得差不多了。”
四人一起走出住院楼。今日是个好天气,天空高远,云也很淡。看不到明显的阳光,但能感到一丝明显的暖意,包裹在身边。
孟宁拎着行李袋,抬头望一眼碧悠悠的天,忽然就有些感怀。
很多年前,她是多么希望时央也能拾回健康的身体,无需搀扶的、跟她一同走出医院呢?
她什么都没说,很轻的吸了下鼻子。
温泽念接过她手中的行李袋,轻轻揽过她的肩,又重重的摁了一下。
她转脸冲温泽念笑笑,用只有温泽念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想她了。”
想妈妈了。
温泽念抬手起来抚了下她后颈,同样用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嗯,我也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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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人走到停车场,温泽念和孟宁先帮祁晓把行李放上了车。
祁晓和奚青坐后排,孟宁坐副驾,温泽念发动车子。
一路祁晓安静得不像她本人,就连孟宁这个I人都受不了想要主动找话题的时候,她开口了:“到我们家吃饭去吧。”
孟宁和温泽念对视一眼。
温泽念用嘴型无声说:“看你。”
孟宁忖了下:“还是不了,阿姨今天刚出院,你们肯定还要收拾家里,又什么都没准备,太麻烦你们了。”
来接奚青出院就算了,还一起吃饭,太激进了点吧。
就算祁晓想让奚青接受她的性向,也得慢慢来不是。
祁晓说:“不麻烦啊,家里我前几天都收拾好了,买点菜就行,孟宁你跟我一起做。”
这时沉默已久的奚青发话了:“就一起去吃顿便饭吧,不然麻烦你们这一趟,饭都不吃,不好。”
孟宁这才应下:“那行。”
祁晓请温泽念把车停在路边,自己下车简单买了些菜,四人一起回家。
妈的,豪宅啊。
真不是孟宁仇富,而是她习惯了祁晓跟她一起挤在出租屋、用一开就轰隆轰隆响的洗衣机、算着团购券抢外卖的日子,没想到祁晓家境这么好。
她就是有一点点,替祁晓难过。
祁晓是放弃了些什么,去表面逃开、实际靠近那个求而不得的人呢。
屋子祁晓前几天提前回来收拾过了,这会儿放下行李袋,叫孟宁:“也不早了,咱先做饭呗?”
孟宁:“行啊。”又望一眼温泽念:“那你……”
温泽念接话:“你们去吧,我陪阿姨坐会儿。”
孟宁点头:“行。”
进了厨房,祁晓压低声:“她行不行啊?我本来想着让她跟我们一起来厨房做饭呢。”
“什么行不行?”
“就是她自己一个人在客厅跟我妈相处啊。”
孟宁用“你一点都不了解她”的眼神看祁晓一眼:“她很擅长跟长辈相处的,以前我妈妈不知多喜欢她。”
那时祁晓正给一捆“青菜”解绑,窗口透进的阳光明晃晃的掉进水池,祁晓手一顿,愣了下。
这是孟宁第一次在她面前提到自己的妈妈。
她思忖着应该若无其事的让这句话过去,还是回头看孟宁一眼。
结果孟宁走过来捏捏她的肩:“谢谢你啊。”
在我最艰难的这段时间,谢谢你来当我的朋友。
祁晓一下就不行了,猛吸了一下鼻子,没回头的叫一声:“孟宁。”
“嗯?”
“你刚收拾了卤菜洗手了么你?就往我衣服上摁。”
孟宁:“得了吧,你没拿大油手往我T恤上摁过吗?当时你怎么说来着?艺术?”
祁晓哈哈大笑。
笑一笑,滞下来,以至于最后两声像掉进洗菜的沥水盆里,泡软了,一点都不爽利。
她开口:“其实我今天叫你们来吃饭吧……”
孟宁:“明白。”
很多时候,生活是一片海,有些地方是海面的孤岛。
比如五星酒店,比如医院。有些岛是你自己爬上去的,有些岛是你被生活的洪流推上去的。在那些岛上的时候,你离真实生活很远很远。要等你重新跳下海,你才算重新回到真实的生活。
祁晓从南方回来以后,就一直跟她妈在医院。这会儿回了家,才算续上了当年祁晓愤然离家的那个截面。
祁晓就有点不知道怎么面对,才把孟宁和温泽念一起叫来了。
这会儿她切着菜跟孟宁说:“你不知道,当年我走的时候闹得可drama了。我拿着个杯子,把我家电视机都给cei了。”
祁晓回北方了一段时间,邶城腔跟着回来了点。
孟宁剥着蒜想:这个cei字该怎么写啊?
人在听让心里有点难过的事情时,就总爱想点乱七八糟的当作缓冲。祁晓的语调,就欢快得让人难过:“你不知道,当时电视都冒烟了,其实我吓坏了,心想可别爆炸了吧。”
“可我气势上不能输啊,我得hold住啊,我本来还收了个行李箱,也没带,门一推,牛叉轰轰昂首阔步的就走了,那姿势,就该放某音上给我配个搞笑文案的那种。”
孟宁跟着笑笑。
祁晓语调却又低下来:“前几天,我妈快出院了,我就先回来收拾家里。我钱也不多,我就没找保洁,一个人把家里拖了遍,又拿抹布擦了遍。”
“我们家电视早换了,可我擦电视柜的时候,发现当年被我砸杯子砸出的那个小坑,还在呢,边缘特别光滑你知道么,跟被盘包浆了似的。”
“我就想,”祁晓扬扬唇:“我走的这么几年,我妈心里难过的时候,她是不是就一遍遍去摸那个小坑。”
“当年的事,我不觉得她对,我也不觉得我对。其实从小我跟她就处不来,但这不代表我不爱她你知道么?”
祁晓说着猛吸了下鼻子:“靠,我怎么会说出这么文艺的话来,不说了不说了。”
她摁着青菜埋着头,也不知有没有眼泪一颗颗的往砧板上掉。
孟宁给她留出空间,没走过去看她,只轻声问:“哎,请你吃雪糕要不要啊?”
祁晓带着一点点鼻音:“吃什么啊?你那么抠,你也就舍得给我买个绿色心情。”
“苦咖啡行么?”
“哟。”祁晓扬起尾音:“挺大方,升级了。”
“没办法,绿色心情是我们家温总要吃的。我再给你买,她该不高兴了。”
祁晓忍无可忍的转回头:“孟宁,我说你到底会不会安慰人呐?我心里就够苦的了,你还给我买个苦咖啡,你这还是个象征手法,象征我苦到家的心情是么?”
她把自己都给说乐了。
孟宁跟着弯唇,两人一起赶紧做好了饭。
祁晓走出去叫她妈和温泽念准备吃饭,其实往外走的时候她心里还在犯嘀咕,温泽念和她妈真能相处得好么?
结果出去一看,好么,这两人在聊什么她是没听清,但她妈眉开眼笑的。
“准备吃饭了。”
“好。”
温泽念回眸站起来,跟着祁晓走进厨房,准备帮忙端菜。
这是一双年薪多少万的手啊,祁晓想想都觉得心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