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宁正把一盘茄汁鸡丁盛出锅,温泽念走过去顺手接过,另手在她后腰上轻轻扶了把。
孟宁故意问:“今天是不是又要点评说,还可以啊?”
“不说还可以。”温泽念扶在她后腰的那只手没撤,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说很喜欢,好不好?”
人家是挺克制的,但厨房再大能大到哪里去,祁晓用力咳嗽了声,提醒这两人:我还喘气儿呢!
孟宁放下锅铲准备先把锅给洗了,胳膊肘轻搡了搡温泽念:“你用两只手端嘛,也不怕烫到。”
祁晓的白眼差点没翻到天上去。
四人围坐在餐桌边,奚青刚出院也不适宜喝什么饮品,就一人倒了杯白水。
祁晓看了眼桌上的四菜一汤,还挺色香味俱全的,觉得她和孟宁真厉害。
想当年她离开邶城的时候,会做什么呀。
孟宁朝奚青举了举杯:“阿姨,恭喜你出院。”
哟,孟宁一个I人还会搞这些。
可祁晓转念一想,孟宁当年又是多期盼她妈能够出院呢,又替孟宁有点心酸。
瞥了眼对面的孟宁和温泽念,温泽念的一只手应该是搭在孟宁腿上,给她力量,孟宁冲温泽念笑了笑。
温泽念跟着举杯:“恭喜阿姨。”
祁晓赶紧趁乱跟着一起:“恭喜。”
这话要放她自己,她是说不出口的,当年母女俩闹得太难堪了。
奚青与她们一同举杯:“谢谢。”
又特意看着祁晓说了一次:“谢谢。”
“嗨。”祁晓拽了下自己的耳朵:“干嘛呀,整得人还挺不好意思的。”
奚青在这顿饭上表现得很正常。
就正常问了问温泽念的工作,孟宁的学习,像任何一个普通长辈那样。
饭后,奚青体力还没恢复得那么好,先回房休息了。
孟宁帮祁晓把行李简单收了收,就和温泽念一起先告辞。
她们走了,屋里一下静了。祁晓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这新电视怎么开。
她发了一阵呆,然后有人轻轻敲门。
拉开门,门口是孟宁的一张脸,温泽念踩着高跟鞋站在她身后。
孟宁把一兜子雪糕递给祁晓:“给你,慢慢吃。”
祁晓一看就啧了声:“孟宁你这人是不是天生反骨啊?你还真给我买这么多苦咖啡。”
孟宁笑。
同时袋子里,还有四盒哈根达斯,最甜的曲奇香奶味。
孟宁这个人,其实敏感、心软而有一点点笨拙。
祁晓几乎都能理出她的心路历程:不知怎么安慰祁晓,去买苦咖啡的时候想买几个哈根达斯€€€€又怕祁晓觉得她太刻意了€€€€又一想,会不会不买哈根达斯祁晓才觉得她刻意。
思绪转得跟弯道漂移似的。
祁晓有点想乐,又有点心暖。
当然这不是因为孟宁现在还没什么存款,而哈根达斯不便宜。而是有人在用自己柔软且笨拙的方式说,我在意你的难过,我想安慰你。
孟宁站在门口说:“以后你想吃什么冰淇淋,我都给你买。”
温泽念抬手,在她后腰上轻轻拧了下。
倒是不痛,但温泽念钻进来贴着她皮肤的手指好凉。孟宁“啊”了声,扭头,握住温泽念的手指:“可以给祁晓买吗?”
温泽念说:“可以。但绿色心情,不可以。”
第91章
两人一起走到停车场去开车。
孟宁跟温泽念絮叨:“你能不能多穿点啊?”
“我不冷。”
“我知道你在家在酒店在会所都不冷, 可你每次在室外的时候,虽然就那么几分钟,但你不冷么?邶城这天多冷啊。”
温泽念瞥她一眼:“想不到。”
“什么?”
“你还挺唠叨。”
“嘿!”
温泽念把手递她。
“干嘛?”
“再牵会儿, 暖暖手, 就不冷了。”
孟宁心想, 祁晓还说她天生反骨呢,温泽念才是天生反骨,不就仗着自己穿西装好看么。她倚着温泽念的胳膊,想多少帮温泽念挡点风。
纤细手指握进掌心,反复轻轻捏按。透着点微凉, 真跟玉似的。
走到停车场, 孟宁正要拉开副驾的门,温泽念叫她:“等等。”
孟宁:?
温泽念先发动车子, 开了暖气, 尔后关上驾驶座的门, 拉开后排的门:“来一下。”
她自己先坐进去,孟宁跟着坐进去:“怎么?”
“你先把门关上。”
孟宁关门后,温泽念展开一只手臂把她揽进怀里。
“做什么?”孟宁有些不好意思:“这是地上停车场,虽然你停得很偏,这会儿没人,但说不定待会儿……”
温泽念用那种“你在想什么”的眼神看了她眼:“不做什么,就抱会儿。”
就纯洁的, 抱会儿。
孟宁靠到她肩上,她手臂圈住孟宁,从另一侧摸了摸孟宁的侧脸。
孟宁觉得温泽念真厉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 孟宁和祁晓是一样的人,在心里难过的时候, 她们习惯性装得更昂扬一点,话更多一点。但温泽念从来不被她的伪装蒙蔽。
温泽念知道现在的她,有一点点难过。
其实有些难过就是这样,它不汹涌,小小的淡淡的,甚至你自己都会被它蒙蔽,觉得好像不是很大的情绪。如若无人问津,你自己也就这样放任它溜走,不会觉得有什么,只是喉头始终有种怅然若失的堵。
有人发现了,揪住它、问一句,你好像才能顺畅的把它倾吐出来。然后发现,自己其实也并不愿放任它溜走。
那一刻孟宁对“喜欢”这件事有了一个新的定义。
“喜欢”就是,有一个人会敏锐的捕捉你那种主动说出来嫌矫情、不说又觉得心里堵得慌的情绪。
那是一种很熨帖的、被抚慰的感觉。好像一颗心在半空中飘飘摇摇的,然后被一只温热的手掌稳稳托住。
孟宁靠在温泽念肩头说:“我就是觉得,每个人的人生都好难啊。”
从她,到温泽念,到祁晓。
温泽念拥着她,指尖一下下轻抚着她侧脸:“是这样的,也不是这样的。因为我们说起自己的生活,不是像说书人那样一句话概括,日子,是一天天慢慢过的。”
孟宁忽然就被温泽念的这句话敲了一下。
她们的生活,不是概括的起来的“痛失至亲”、“颠沛流离”、“求而不得”。
那些沉甸甸的表象下,有温暖,有闪光。
有孟宁和祁晓她们一起吃烧烤喝啤酒的日子,是真实的。有孟宁靠在温泽念怀里一起看电影的日子,是真实的。甚至对祁晓,那些林清婉陪她熬夜学习的日子,也是真实的。
孟宁伸手搂住温泽念的腰:“我发现你,有一点点聪明。”
温泽念轻轻笑了声。
手贴上孟宁的后脑,把她的脸轻轻摁到自己怀里:“那你可要好好抓住我啊。”
孟宁先是乖顺的“嗯”了声,尔后仰起脸来:“我需要抓住你吗?”
“你不需要。”温泽念说:“可我喜欢你像现在这样,有一点点依赖我的样子。”
孟宁埋下头去,重新把脸埋进温泽念怀里。
******
日子过得很快,当第一场冬雪落下的时候,研究生初试也快进行了。
孟宁觉得准备时间太短,预计明年参考,这届便没有报名。不过R大开放考点参观这天,她想先去感受下氛围,便托祁晓帮她办了张临时通行证。
祁晓跟她说话声音都一抖一抖的:“我就不陪你去看了,妈呀,我一踏进R大简直有应激反应。”
她在R大跟林清婉有过好日子。
也跟她妈吵过很大的架。
无论哪一幕回想起来都让人觉得:啊,我年轻时怎么那么drama。浑身的鸡皮疙瘩。
那时温泽念在阿姆斯特丹出差,孟宁自己去看考场。
那天她穿一件白色羽绒服,没化妆,一头黑长直发绾在脑后,颈后的墨色曼陀罗纹身被一条卡其色围巾盖住了,整个人显得很素净。
北方的雪踩起来干爽爽的,有种颗粒感,嘎吱嘎吱响。
她是一个关注细节的人,背着双肩包双手插兜走到校门口,看到那一排红色隶书大字,“大学”的“学”字最后一笔,红色的墨迹些微往外溢,凝成一个很微妙的红点。
“同学。”
孟宁抬眸,见一个男人向她走来:“请问……怎么走?”报出一个考点的所在。
孟宁摇摇手:“不好意思,我不太清楚,我也是来参观考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