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制片。”时停云倏地睁开了双眼,嗡声嗡气地解释道,“我那个……”
话还没说完就被对方打断,“行了行了,你是不是刚醒?”
王崇安听他那声音就知道这小子估计是让吵醒的,故作正经的清了清嗓子又说:
“你今天没排戏,晚上跟我去参加个晚宴,今晚有好多咱们这部剧的投资人,你正好也露露面。”
“穿的正式点啊,没有带衣服赶紧出去买一身,就先这样,下午走的时候我给你发微信。”
王崇安交代完就急匆匆地挂断了电话,一副生怕他拒绝的样子。
时停云无语,这种活动他最不爱参加,一场活动几十号西装革履打扮得衣冠济楚的投资方、制片人、导演,一个个人模狗样的相谈甚欢,撕下外面那张皮却指不定是什么妖魔鬼怪,而被带去作陪的演员艺人毫无疑问就是用来负责帮他们“公关”有着各种奇葩癖好的甲方。
他知道自己推不掉,索性也懒得挣扎了,顺手拿手机点了个外卖,给李洋发了消息让他去附近商场租一套西装回来。
随后跪起身,一颗一颗松开自己的睡衣扣子,动作慢条斯理,然后随手扔到床头柜上,起身往浴室走。
他的个子很高,有185左右,但身躯却有些单薄,带着少年人特有的清瘦感,透过白皙的背部皮肤一路至腰际呈现出一条长长的性感的脊柱沟,再往下两条大长腿又细又白,当他弯腰的时候后腰还会陷出两个深深的腰窝。
他扬起头让温热的水流顺着额头缓缓地往下流淌,快速的冲了个澡,刚吹好头发,就收到李洋的消息,准备下楼去取外卖和衣服。
一只脚刚踏出房门,时停云就听到对面房间里许川娇俏的说话声。
他愣了一下,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时停云心里默默吐槽一句,握着门把手的左手猛地一用力,发出了很大的关门声。
对面门里许川的声音由娇俏变成了呻吟,从门缝底下泄露了出来,还有一个男人的喘息声,低沉,忍耐。
下一秒,房间里阵阵喘息声更大了,时停云快步走出长廊,进了电梯,耳根不知什么时候红了一片。
等他拿着东西再次回来时,对面的房门大开着,离门口很近的浴室里传出一片哗啦哗啦的冲水声,傅迟穿着浴袍站在窗边,一手掐着烟好像在看什么。
没过几秒他转过身来,正好对上时停云一双好奇的眼睛。
他朝门外的时停云吐了口烟,还没成型的浅灰色烟雾被身后窗户里透进来的风吹散了,修长的手指轻轻掸了掸烟灰,两人视线相撞。
时停云这才意识到对面那人浴袍里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穿。
腰带松垮垮的垂在两边,不像昨晚在走廊里碰见时的淡漠和无视,傅迟嘴角噙着笑上下打量着在门口贼头贼脑被发现后一脸惊讶的时停云。
看人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戏谑,好像存了心要去逗弄他。
二十分钟前房间里不断溢出的喘息声似乎还萦绕在耳畔,时停云狠狠剜了他一眼,红着脸逃也似的刷开房门,冲回自己房间,右眼皮又开始没有预兆的跳了起来。
他闷闷不乐地靠在门后,想到傅迟刚才的眼神气不打一出来,右脚不自觉地后撤一蹬,“砰€€€€”的一声踹上没完全合住的门,身形被回弹力带着往前猛地一冲,脚下一滑差点栽倒在被他乱扔了一地的鞋子中间。
他一定听到了!
浴室的门倏地打开,许川额前的湿发贴着额头,衬得皮肤愈发白皙,他看着站在窗边嘴角带笑的傅迟一脸茫然。
他从没见他这么笑过。
“怎么了吗?”许川将手里的浴巾搭在椅背上,从桌上拿了贴面膜准备往脸上敷。
“没什么。”傅迟很快恢复的平日里的淡漠表情,云淡风轻地脱口而出:“进来只小猫在门口打转。”
“啊?”
刚把面膜撕开个口的许川听到这话被吓了一跳,连忙朝门口走去,警惕地左顾右盼了半晌也没看到傅迟说的那只在门口打转儿的猫。
“不用找了,刚刚被吓跑了。”傅迟将快要燃到头的烟蒂捻灭在桌前的烟灰缸里,“把门关上吧。”
听到这句的许川松了一口气,他很怕猫,尤其是小时候被一只白色的小野猫挠过一爪子之后,看到猫就绕着走。他不可置信地嘟囔道:“酒店里怎么会有野猫啊,我待会打电话给酒店前台让他们好好找找,那猫长什么样?”
“纯白色,黑眼睛。”
许川彻底凌乱了,猫还有纯黑眼睛的?
……
被说成大白猫的时停云窝在床上看了一下午剧本,在收到王崇安的微信后,麻溜儿地收拾好自己后就跟着出门了。
临走前还十分臭美的在卫生间的镜子前欣赏了自己五分钟。
雪化了之后路不太好走,他们提早了半小时出门这会儿还是勉强卡着时间到了地方,司机打了个转向,车子拐进一处依山傍水的僻静庄园,庄园后面的小山上覆着的雪还未全部消融,远远望去一片高雅恬静,但这种看似高雅实则多半是用来谈铜臭生意的地方,时停云从来不感兴趣。
靠近门口的地方站了个身穿燕尾西装的招待生,见他们的车停下之后,就走过来开了后座的车门,引着几人要往宴会厅去。
时停云跟在王崇安身后下了车,他抻了抻脖子,大步走进庄园。
他今天穿了一身浅灰色条纹西装,里面是同色系的马甲,领带并没有打得很紧,闲适地挂在脖子上,整个人看起来精美又矜贵。
王崇安在电梯里从头到脚打量了时停云一圈,满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嘱咐道:“一会儿见了人让你打招呼就打招呼,礼貌些,这次来的都是大投资人,咱们后面好几部片子还指着拉投资呢,可不能得罪人。”
“知道。”时停云乖巧地应和道,视线却落在空中电梯的窗外。
一辆黑色的迈凯伦赫然停在楼下,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眼前,倒是比他昨天在片场那辆迈巴赫低调多了。
傅迟夹着烟的手搭上车门上,浅灰色条纹西装的硬朗袖口,配银色腕表,一点猩红闪烁明灭,衬得那白皙修长的指骨愈发冷感消沉,他偏着头在和旁边人交代什么事情,没一会儿就也朝着这里走来。
时停云扭回了头,上午在酒店的一幕幕在脑子里挥之不去。
最让人不痛快的,却是傅迟看向他时充满玩味的眼神,他很难接受这种如同审视猎物似的目光。
真是衣冠禽兽。
叮€€€€
电梯到达三层,电梯门打开的瞬间,灯火通明的宴会厅内,正在举办一场慈善晚宴。
麦家是搞文娱的,自己公司就签了不少艺人,宴会上还会邀请相熟的导演、编剧、制片,重点就是在拉拢和拓宽人脉。
但也不止于此,来宾虽然多是娱乐圈时尚圈人士,但也不乏一些社会名流充斥其间,衣香鬓影,声色浮华。
跟着王崇安四处逛了一圈,几乎是逮着个人就上去打招呼,时停云感觉自己赔笑赔的脸都要僵了。
这会儿王崇安跑去里面的包间敬酒,本来是想让他一起过去,但时停云借口内急说是一会儿跟过去,这才好不容易有个间隙喘了口气儿。
他来的时候没吃什么东西,王崇安跟人攀关系的时候一个劲儿的叫他敬酒,几杯下肚他空荡荡的胃已经有些翻涌不适。
于是他在大厅四处逛了逛,终于在一个宴会厅的某处找到一排没人聚集的点心台,时停云在点心台前打量那些卖相精致的食物,兴致勃勃地品尝起来。
没过一会儿突然有人拍了下他肩膀过来打招呼:“你今天怎么也来了?我以为你对这种场合不感兴趣。”
时停云扭头了眼来人,是他在上个剧组《小镇》里饰演男三号徐志谦的演员严淮,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半年前在他们戏剧学院进修过,算他半个师兄:“你不也来了。”
“被叫来热场子的。”来人撇嘴说,“你忘了?我们公司是麦乐文娱的子公司,我经纪人听说麦总要办晚宴,挤破脑袋也要进来,说让我来多认识些人,长长见识,可饶了我吧,我还不知道他啥心思?”
严淮经纪人的心思昭然若揭,这么多闪亮亮的业界大佬,一个个都是行走的资源,要是有艺人有本事傍上喜欢他捧他的,无异是中了头彩。
时停云顺他视线方向看过去,这位的经纪人正在前方卖力跟某位大佬寒暄套近乎,对方却报以不咸不淡的点头示意。
“没什么意思,东西也不怎么好吃。”时停云收回来视线,继续吃着手里的点心。
“没办法喽,经纪人也压力大呀。” 严淮努努嘴,“你别光顾着吃了,还没定好签哪家公司?要我说你赶紧可着大公司签,前段时间那个周青琳的事儿听说没?把自己签到个小作坊里简直就跟卖身一样,自己遭罪倒霉不说还背上一屁股违约金。”
时停云点点头,表示自己会慎重考虑。
严淮还想问,宴会厅东北角忽然传来一阵骚动,一个女人惊叫的声音响彻,周围人纷纷停了动作转头看热闹。
严淮低下声音:“是香港来的那位……”
时停云咽下嘴里最后一口点心,拍了拍手上的碎屑:“谁啊?”
“你竟然不知道?是陈俊琛。你们那部《对决》他好像也投了不少。”
严淮附在他耳边悄声说:“他老子是香港巨星陈瑜,就是拍那个《功夫》的,老子长得英俊潇洒俩儿子愣是一点美貌基因没遗传上。”
“不过他家老大还挺厉害的,听说是在香港经营医药企业,基本快垄断香港的制药市场了,这位呢仗着点他老爹的名头也混娱乐圈,但实在是演技堪忧,长得也没辨识度,快奔四了还是没混出个啥名堂,后来转到幕后当制片人了。”严淮又往旁边打量了片刻说:“听说这位可是男女同吃的主,尤其还好年纪小的……”
时停云这才抬头看向对面,注意到一个打扮浮夸的男人此刻正抓着一个少女细嫩的手腕,一脸猥琐,嘴里嘟囔着几句粤语。
反观旁边的少女被吓得楚楚可怜,手腕处隐约红了一片,略显单薄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想脱离猥琐男人的桎梏。
下一秒她转过脸来,稚嫩的小脸上泪痕一片,含着泪的炯炯大眼焦急地看向身后的人群,无声地求助,只是此刻却没有一个人愿意上前来解救这只可怜无辜的小白兔。
诺大的宴会厅里站满了所谓的上流阶层,高脚杯相互碰撞的叮咚响声和名流畅谈的笑声交织在空气中。
似乎根本没人注意到角落里发出的一声轻微呜咽声,或者有人发现了却无动于衷的看戏,又或者有人习以为常将其当作是场你情我愿的交易……
总归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
时停云心里的火不由地窜了上来。
“现在高端点的商业公司开会期间除了有茶歇,还开始举办酒会、晚宴派对。这阵子出差来回跑我还发现凌州、琼州和东洲这三块连接的三角区的贸易市场已经非常成熟了,但相应配套的高端宴会市场处在一个断节的状态,原有的配套跟不上办出来的效果大打折扣。”
“我觉得这片三角区的高端宴会市场还有金可淘,所以我打算在三地相连的金融区拿块好地,打算打造以高级中餐厅为基础的会议和宴会中心。”麦家骏抬手搭上傅迟的肩,忽而又将手向前伸到了人眼前捻了捻手指头,“你也知道,汇通现在跟我争一块地,他们那老一套还是要拿来盖商场!商场现在遍地是,就光琼州高新区的金融圈周围就建了三个商圈了!这不是暴遣天物是什么!?我可太心痛了。”
说完麦家骏作出一副心痛的表情,转而又勾人一笑,手肘撞了撞傅迟,“傅总考虑考虑呗。”
傅迟淡定地挪开他几乎要缠上自己脖子的胳膊,用眼梢瞟了瞟麦家骏:“说这么多漂亮话还不如你明天早上给我邮箱里发来一份完整的项目企划书来的实际。”
“这不先给你来个前情预告嘛,我跟你说我这次可真的是铆足了劲要拿……”
电梯叮地一声到达三层,几秒之后,在傅迟长腿跨出电梯的同时,一个人影快步从他面前闪过,紧接着一道很是招摇的声音响起,磁性而悦耳,伴随着轻缓的纯音乐一同融进耳膜。
“陈老板,久仰。”
他的尾音勾着笑意,像是一根羽毛轻轻挠在听者的心上,傅迟侧目,注意到不远处声音的主人,正是中午在他房门前打转的那只小猫。
……
严淮还想说什么,时停云却没顾得上听他八卦,他走上前,从旁边正好经过的服务生的托盘中随意拿了一杯香槟,举杯示意:“陈老板,久仰。”
陈俊琛不耐烦地扭头:“你认识我?”但在对上时停云那张漂亮精致的脸蛋后,表情倏然变了。
陈俊琛被他好得过头的长相迷得一时愣了神,时停云的红酒杯送到面前,陈俊琛这才匆匆松开旁边女孩的手腕,假装绅士的与他碰杯。
五分钟之前还不认识,但现在认识了。
时停云脸不红心不跳地扯谎道:“我是陈老板的粉丝,您之前拍过的电影我都有去看,没想到今晚能在这里见到您,好巧,我叫时停云,很高兴有这个机会能结识陈老板。”
还在原地的严淮被他这一番操作直接整迷瞪了,不知何时窜到他身旁的经纪人恨铁不成钢的悄声说道:“你看看人家多聪明啊,找准时机就上啊,严淮你搁这角落里当什么鹌鹑呢。”
严淮看着不远处和陈俊琛谈笑风生的时停云,内心痛苦的嚎叫:不是吧兄弟,这是整哪一出啊……
时停云继续聊起陈俊琛年轻时候拍的零星几部电影还有近两年投资的片子,其实都是他刚刚临时打开百度搜来的,侃侃而谈,半点不觉得尴尬。不过几分钟,这位陈老板的文质彬彬就装不住了,空出来的左手不知不觉攀上了时停云的后腰。
时停云不由微微蹙眉,瞥见刚才的女孩还没走远,正在被门被陈俊琛的助理拦着不让出门。
他面不改色地微微侧身,让陈俊琛的手摸了个空,转而勾人一笑,“陈老板,我都跟您聊了这半天了,您这心思还飘在其他什么上,不太好吧?”
陈俊琛听了这话哈哈一笑,也不计较他刚才躲开的动作,朝助理那边挥了挥手示意让女孩走。
他笑眯眯地看着时停云,从口袋里摸出张卡片,凑近了身,用两根手指夹着轻轻塞进时停云的西装口袋里,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人模狗样道:“我看过你上一部片子,这里聊不方便,咱们上包间去?正好介绍几位投资和导演给你认识。”
“好啊。”时停云笑睨着陈俊琛在明亮灯光下坑坑洼洼的浮肿的脸,“那陈老板可是要给我好好介绍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