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系统,不满意? 第109章

他想要因为痛苦嘶吼尖叫,但他疲惫地无法发出声音。

他就像是被活剥了皮囊,散发着腐臭气息,躲在阴沟里的虫鼠,再怎么想拥抱太阳,也注定会被灼伤。

但是,女孩依旧成为了他生命里的一束光。她就像是被上帝派来拯救他的天使,她不会对他抱有偏见,不会对他拳脚相加,不会嘲笑他。

所有从她身上汲取到的温暖,都变成了让他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和她在一起时,他可以贪婪地享受一份女孩给予的“平等”的爱,短暂地忘记自己身上逐渐腐烂的血肉,一次次央求着父亲不要击打他的脸,不要将伤口留在衣服遮不住的地方。

怀亚特是加害自己的帮凶。

他在学校与家庭留给他的间隙中挣扎着苟延残喘,像一朵石缝间钻出的滴血的花,贪婪地向上生长,从那些磨破了它娇嫩身躯的锋利岩石艰难地汲取着头顶倾洒下的,微弱而温暖的阳光。

直到所有的掩盖荡然无存。

那个怀亚特曾经试图帮助的转校生不允许他拥有朋友,他们要他活在地狱里,要他日日惶恐不安,像一只狗、一个物什一样任由他们把控掌握。

他们在她的面前,撕开他的衣服,让他身上所有糜烂的疮口暴露在她的眼前,暴露在阳光之下。

他不是总是因为意外受伤。

他们向她讲述他们为他冠上的所有莫须有的罪名。

怀亚特头一次没有露出麻木空洞的神情,他被按在地上,头一次出于愤怒,奋力地挣扎着。他裸露在外的伤口摩擦在地上,淌出更多的鲜血。

但就像是面对他的父亲一样,应对这些人渣,他不应该反抗,他越是反抗,他们越是兴奋。

拉斐尔被他们按着肩膀跪在地上,不断地哭喊着。

他们要求他强迫她,如果他不按照他们所说的做,就会迎来更加惨烈的毒打。

恶意与年龄无关,与观念无关,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行为有什么错处,也许他们只是将他视作一个与他们不同的异类,也许他们所做的一切,只是要将他们变成一个同他们一样,选择欺凌弱者的“正常人”。

怀亚特第一次选择了抗争,他没有逃过一份更加惨烈的毒打,他浑身都是血地倒下,被惊慌失措的同学送进医院,却被父亲以没钱治疗的理由,在当晚接出了医院。

从同学那里拿来的赔偿款被父亲换成了价格昂贵的威士忌,母亲跪在他的床边,一边用沾湿的毛巾清理着他吐出的血沫。她哭成了泪人,却依旧祈求着他原谅他的父亲:“他只是喝醉了,他只是一时犯了糊涂,我们想要拿到钱,想要继续活下去,离不开你的父亲。”

怀亚特的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他知道他快要死了,但是在死去之前,他还有一件事必须要做。他不知道学校里的那群禽兽会不会对拉斐尔做什么,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他想要在离开人世间之前,保护他眼中的最后一片净土。

在一天晚上,母亲睡着以后,他用尽全力,支撑起溃烂的身躯,颤抖着、艰难地取出了父亲藏在床底的两把手.枪,他端起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大量饮酒后昏睡过去的父亲。

但,扣动扳机之前,他却因为母亲的话犹豫了,他没有杀死这个禽兽,而是选择了转身离去。

怀亚特的步履蹒跚,费力地拖着残破的身体,缓慢地在黑暗中挪动。他的身后留下两道清晰的血痕,血迹干涸,天空由黑变亮,他才持着手.枪,走到了学校。

他从没有杀过人,也从没有对他人.拳脚相加,他始终坚信他可以在地狱中坚持自我。

但是最终,怀亚特还是改变了。

他握紧手.枪,将黑洞洞的枪口对准曾经辱骂他,殴打他的老师。他的眼神中闪过痛苦,挣扎,却因为自己即将死去、因为目标而重新坚定。

怀亚特最终变成了他最唾弃的模样,最终成为了一名施暴者。他的脸上露出笑容,没有人知道,他是在嘲笑这些苦苦求饶的施暴者,还是在嘲笑曾经拼命坚持、挣扎的自己。

镜头一转,转到了某个游戏厅内。

一个小男孩正操纵着一个游戏人物,轻松杀死了另一个人,他口中发出稚嫩的声音:

砰€€€€

老师的脖子被子弹贯穿,喷涌出大量的鲜血。

镜头再次转换,那只名叫“莉莉”的猫扑向了一只老鼠,锐利的指爪将老鼠的身体剖开。

砰€€€€

子弹贯穿了一名欺负过他的同学的脑袋,白色的脑浆与鲜血掺杂在一起涌出。

砰€€€€砰€€€€砰€€€€

枪声持续地响彻不休,怀亚特脸上的笑容却缓缓扩大,他更换弹夹,终于与施暴者沦为同路人,享受着神明一样,操纵着他人生命的感受。

那些曾经霸凌过他的同学以各式各样的姿势倒下,堆叠着倒在血泊中。姿势滑稽,像极了摆在盘中沾上了番茄酱的薯条,却让观众感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这不是复仇,更像是惨无人道的屠杀。

学生和老师的尸体层层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红白交错,就仿佛他身上的伤口。

曾经对他施以暴行的人,他不认识的人,都躺在地上。

有的人失去了生息,有的人被打中肢体,趴在地上嚎叫着。

伊莱娜麻木地看着银幕,却感受到了莫大的悲哀。

怀亚特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努力都已经付之一炬,从他端起手.枪的那一刻开始,他躯壳中的灵魂便已经死去了。

一时间,她心中涌现出的情感错综复杂,她不知道该为怀亚特哭泣还是应该为这一场酣畅淋漓的复仇叫好,亦或者为无辜者叫屈。

这部电影前期所有的伤痕特写带给她的痛楚全部被现在的杀戮填平,加害者的死法千奇百怪,他们的哀嚎比怀亚特更加响亮,他们的伤口在特写镜头下血流如注。

但,伴随着缓慢的钢琴声响起,拉斐尔的身影出现在了银幕上。

她目瞪口呆地注视着被尸体包围的怀亚特,看着他被鲜血染红的身体,却坚定地朝着他走了过去。

怀亚特的脸上笑意褪去,重新流露出同他浅蓝色眼眸中一致的痛苦,挣扎,麻木。

他将枪口对准了另外一个学生,低声呵斥拉斐尔:“你别过来,快走,走得越远越好。”

他已经不再是人类或者怀亚特了,残留在这里的,不过是一具抱有使命的躯壳、行尸走肉,一个被输入了特定指令的杀戮机器。

但拉斐尔却依旧坚定,她越过尸骸与脚底的红河,艰难地朝着他走来,不断缩小着他们两人之间的距离,她张开手臂,似乎想要给怀亚特一个拥抱。

怀亚特痛苦地闭上双眼,毫不犹豫地扣动板机。

就在这时,变故突生,怀亚特枪中的子弹击中了一块坚硬的铁板,子弹受力反弹,居然击中了拉斐尔的前胸。

女孩瞬间瘫倒在地,唇角溢出鲜血,但是她没有放弃,她趴在地上,手脚并用,艰难地朝着怀亚特的方向挪动着。

“不!不!”

怀亚特瞬间慌了神,他将手.枪扔在了地上,仿佛一瞬间找回了自己的灵魂,他的眸中满是恐惧,身体因为畏惧而颤抖着。他不想承认自己眼前的现实,所以呆站在了原地不敢上前搀扶她:“拉斐尔!不,这不是真的!”

他满是伤痕的身躯早已经无法支撑他继续站立,怀亚特被焦急、恐惧与懊悔冲昏了头,失去了平衡,跪倒在了地上。

拉斐尔的唇角吐出血沫,她似乎被子弹击中了肺部,但本该痛苦万分的她却依旧艰难地挪动着自己的身体。

这一段镜头和时间格外的长,伊莱娜甚至听出,原本悲怆孤寂的钢琴曲汇入了几个和声,变成了怀亚特与拉斐尔相处时欢快轻柔的钢琴曲的变调。

女孩终于借助着手脚仅剩的力量爬到了怀亚特的身边。

“拉斐尔...拉斐尔...”

怀亚特不断地喃喃自语着,他抱紧自己的头,像电影的开头那样蜷缩着自己的身体:“我都做了什么?求求你,不要死,求求你...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用枪,我...活下来,求你了...”

拉斐尔艰难地支撑着身体,全凭着自己的意志力伸出手臂,将不停颤抖的怀亚特环抱,像以前那样,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

她因为伤到了肺部,声音沙哑而低沉,变成了难听且随着说话不断涌出血沫的气音:“怀...亚特,你今天...过的好吗?”

“一直以来...你...辛苦了。太好了...你..不用...再,痛苦...”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脸上却露出了如同当初一样和煦的笑意。

怀亚特颤抖的手臂将她紧紧回抱,他头一次因为痛苦而落下眼泪哀嚎痛哭,然而女孩脸上带着微笑,平静地闭上了双眼。

伴随着钢琴曲的变奏乐曲到达高潮,怀亚特一手搂着拉斐尔,一手在血泊中摸索,他捡起那把刚刚被自己扔掉的血淋淋的手.枪,将枪管塞进自己的嘴里。

第120章 问题

电影的内容戛然而止。

钢琴伴奏依旧持续着, 银幕却变的漆黑,几行白色的字体浮现在荧幕上,作为职员表展示前最后的电影内容:

“本片由真实事件改编”

“愿世间再无任何形式的暴力行为”

伊莱娜这才从整体色调为令人不适的暗红色画面中缓过神来。她不由自主地将双手交握, 开始调整自己的呼吸频率。

痛,太痛了。

在《失乐园》这部电影中, 就连短暂的美好也会转瞬破碎,变成一把钝刀,一寸寸插进她的胸腔,折磨她所有的感官。

尤其是拉斐尔死前的遗言, 和片尾的这一句“本片由真实事件改编”。她的呼吸骤停,只差没当场背过气去。

伊莱娜转过头,试图将自己幽怨的目光传递给奥斯蒙德,好让他察觉到自己滔天的怨气。

混蛋奥斯蒙德!

为什么怀亚特非得用那把手.枪不可?他就不能拿把刀或者棍棒之类的武器吗?

为什么非得让拉斐尔死啊?

怀亚特又为什么不寻求社区或者儿童保护组织的帮助啊?

他应该还是未成年人,受了那么重的伤, 医院和儿童保护组织难道会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可恶的施暴者!

可恶的剧情杀!

可恶的奥斯蒙德€€格里菲斯!

虽然她还是怀疑奥斯蒙德本人可能与怀亚特的设定有一些微不足道的关联, 但这并不能削减她对奥斯蒙德的怨气。

伊莱娜€€陈,痛恨所有坏结局和悲剧。

但是当她看向奥斯蒙德时, 却瞥见他侧着头, 眼眸微敛,他向来棱角锋利的侧脸, 难得的温柔和缓。

伊莱娜第一时间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怀疑自己被痛苦一拳干碎了大脑,血液上涌, 就连视网膜神经也错乱纠缠, 一时竟然看到了幻觉。

然而, 再次睁开双眼,借着昏暗的灯光, 她确信自己没有看错。

奥斯蒙德脸上确实浮现出了一种,绝对不对她露出的柔和笑容。

一个金灿灿的脑袋在他肩上蹭了两下,然后才在奥斯蒙德的注视下乖乖挪开。

我在哪?我是谁?我在干什么?

伊莱娜猜测,她可能真的被《失乐园》这部电影损毁了神经。她的脸上浮现出一种空洞的茫然,疑惑地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她的理智告诉她,她一定是看错了。

但是她的眼睛却忠实地向她汇报它发现的状况:伊莱娜看到了那只,在黑暗中扣在奥斯蒙德腰上,属于另一个男人的白皙的手背。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低声质问他,后排就传来了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

戛纳与威尼斯电影节的观众非常喜欢在电影结束以后通过鼓掌表示自己的喜爱与对制片方的敬意。影片越是出彩,掌声持续的时间就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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