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何时起,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甜腻得如同果木的香气,气味强烈到让本来还沉浸在被杜敬之逮住了该怎么逃的纠结中的雩祈都发觉了。
他一嗅这味道就知道要完蛋€€€€这分明是能引人至幻境的迷香,人一嗅到这股气味就分不清真假了,而他现在就是这般情况。
最让人无言的还不是为何杜敬之的温泉会出现引人致幻的迷香,而是他出现幻觉的内容居然是杜敬之对他干出那种事!
怎么会这样?!
雩祈已经分不清真假了,他怀疑自己把脑子给泡傻了。
而且现在杜敬之身上也多半陷入了幻觉之中,他们俩人就没一个是清醒的。
那么现在抱着他的杜敬之是真还是假,他们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雩祈屁股一痛的时候,他就知道现在不是在幻觉中,而是现实了。
他疼得直接清醒了,伸出手指掐了一把杜敬之,也从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见了清明之色。
可、可是杜敬之竟然没有半点要放开他的意思,对方额角突突了两下,竟然一把握住了他的,还用轻浮孟浪的口吻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雩少侠同为男子难道不懂这个道理吗?”
这杜敬之,他难道不是正义凛然的武林盟主吗?他就该不论何时都如皎皎明月般飘然出尘,宽和周正宛如圣人!如今这反差居然这么大,他以前还真是看错对方了!
雩祈现在真真是悔得肠子都青了。
“你、你无耻……嗯……”他骂都骂不完整了,声音都撞得支离破碎,还哽咽道:“我师父迟早有一日会来救我的,届时你们这些正派人士通通都得完蛋!”
杜敬之咬着他的耳朵轻声哄:“嗯,没错,他们的武林盟主还先在你的身上完蛋。”
雩祈脑子混混沌沌,想伸手给他一巴掌。
……
…………
不知过去了多久,此前他们一同浸润在温泉之中,而雩祈再次清醒之时,他就辗转到了床榻之上。
他依稀还记得杜敬之将他抱过来时的情态,让他把自己放下来也不肯,脚尖垫不到地,那种姿势……深不可测,他哭得那样凄惨可怜了也不见对方放过他。
杜敬之这人简直是比魔教还要可恶恶毒的人!
师父他们果然没说错,正道没一个好东西。
伏在床榻上休息,因着太乏味了,于是雩祈就拉着杜敬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双方都在试图从谈话中发现自己想要的情报。
杜敬之抛出一个问题:“雩少侠为何要待在魔教?”
“不关你的事。”雩祈对这个一点问题都不配合,嘴硬不愿意说就罢了,他的眉宇还略微聚拢了一瞬。
杜敬之也不便再问,他观雩祈本性善良,若非可以的话,又何必去魔教做那坏人呢。
其中多半也是有些难言之隐,他又何苦做这个恶人去揭人伤疤。
“我还有一个问题,还望你能够解释。”杜敬之看他那张小脸上已经浮现了不耐烦之色,哂笑:“这是最后一个疑惑了。”
雩祈于是大方挥手:“那你问吧。”
杜敬之开口:“为何雩少侠不会半点武功呢?”
这话直接踩到了雩祈的痛脚上,他骂骂咧咧地说:“你以为人人都是你这样天赋极佳的练武奇才吗,我根骨又不好,如何能练武呢。”
练武的辛苦也坚持不下来,如此就只会三脚猫的功夫,只要在背地里干坏事,不要不自量力去挑战那些正道人士,也不是不能在江湖中混得风生水起。
杜敬之闻言拧紧了眉头,他凝重地说:“可我摸过少侠的根骨,并不觉得你未有习武的天赋。而且,在江湖中甚至能算得上出色。”
雩祈傻眼了:“你说什么?”
……
直到魔教过来攻打正道之时,雩祈还是没能从杜敬之那日的话中回过神来,他一面觉着杜敬之肯定是在欺骗他,挑拨他和他师父之间的关系,一面又觉得杜敬之不至于这样骗他。
这种只要特地去验证就会戳破的谎言,不像是杜敬之会做出来。
可是他师父……是当初把他捡回去养育的人,总不至于欺骗他吧。
雩祈在这一日还见到了许久不见的雪玉京,他和杜敬之就算是友人,也不会常常见面,江湖人士追求的似乎就是放荡不羁的自由,除了退隐江湖的那一批,多半是不愿在同一个地方呆太久的。
他凑上前去,笑嘻嘻地问:“雪少侠,近来可好?”
雪玉京警惕地看着他:“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你想干嘛,难不成是打算从我这打听对付魔教的手段?”
雩祈:“……”
他翻了个白眼:“我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不知道你绝对不会告诉我。”
雪玉京愤怒:“万一你觉得我笨,想要从我这里打探一些消息呢,谁知道你们魔教是怎么想的。”
雩祈才不想跟他废话太多,直言道:“我就是想让你看看我有没有习武的天赋。”
雪玉京:“你怎么不让杜盟主帮你看?”
他说这话有些阴阳怪气,雩祈作出拉不下面子的姿态:“我就想找你,不行吗?还是说你其实办不到?”
明知道他这句话十有八九是在挑衅,雪玉京还是上钩了,被激怒的他来了句:“失礼了。”
在雩祈还愣着时,雪玉京就从他的肩膀一路摸到小腿,倒是避开了隐蔽羞耻的地方。
摸着摸着,雪玉京突然惊叫出来的声音还吓了雩祈一跳:“你、你你你,居然是男子?”
见雩祈脸上的无语都快冲破天际了,雪玉京支支吾吾:“那我不是确实没看出来吗?总不能在你换衣沐浴时偷窥吧,我不得被老杜大义灭亲啊。”
“€€,不对啊!你是男子,那上次解毒老杜从你房里出来……”
雩祈真想一巴掌呼在这家伙脸上,他赶紧把偏移的话题给拉回来:“这不是重点,我是让你看这个的吗?”
雪玉京狠狠闭眼,心说他们武林盟主被人勾走就算了,还是被这魔教妖男勾走的,这难道还不算什么大事么。
不过到底是他之前答应在先,所以他告诉雩祈:“你的根骨虽然算不上奇佳,却也算得上是习武的好苗子了,比一般人强了不少。”
此话一出,雩祈直接愣在原地。
“你那是什么眼神,你是在怀疑我的判断吗?”雪玉京炸毛了,“想我习武十五年,倒不至于连这点小事都判断不出来。”
雪玉京愤怒的情绪太真实了,雩祈原本就对他的话还算有几分信任,见他这样,原本四五分的信任也上升到了六七分。
那么此事究竟是不是杜敬之为了挑拨离间他们魔道使出来的阴谋诡计呢。
雩祈在心中忐忑不安,俨然已经有了几分动摇。
他发觉自己对杜敬之的信任与日俱增,居然没怎么怀疑对方话里的真实性。
这不应该呀,不过反正魔教他们也都到了召府,打的就是一个出其不意,到时候他当面问他师父,不比他在这里纠结来的快吗。
……他师父应当不会害他的。
爱写话本泼污水的魔头(12)
雩祈觉着他近来真是流年不利, 否则也不会像如今这般事事都不如意。
他以为这次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他们魔教这一回做好了周全的准备,又打了正道一个出其不意, 想来他们这回多半都是会让正道元气大伤。
事实却和他想象中的画面有极大的出入。
魔教和正道竟然打得难舍难分, 且他们正道并非就无人了, 那些散落在江湖中的侠士和各门派数一数二的强者居然都来了召府, 只是他此前一直都没发觉,那些人都散落在了城中各地。
怪不得最近这一两日城中衙门的案子忽地多了起来,江湖人士脾气大多火爆,尤其是魔道和正派本就相互看不惯, 一言不合就干了起来。
雩祈是真没想到啊, 那他们还抢占个什么先机,本以为这回能够把召府这边正派的大本营一网打尽,结果却是他想多了。
他师父乃魔教教主, 此次出站当然是一马当先,他戴着玄铁面具,发间隐约有几根白丝,一双眼眸如幽潭一般, 未见任何震惊的神色。
雩祈并不知道这是他师父早就知道了还是他向来面无表情,不愿让旁人瞧出他的想法。
眼见他们魔教这边落了下风,雩祈就开始急了。
趁着杜敬之他们未曾发觉,他溜回了魔教这边, 急吼吼地问:“师父, 现在该如何是好?”
他师父斜斜睨了他,淡声道:“为师平时不是教过你么, 要平心静气,无论遇见什么大事都不要慌乱, 对你的教导你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
雩祈一脸憋屈:“……那倒不是。”
现在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冷静啊,倘若一个不小心他们魔教就要覆灭了,这怎么让他能淡定得起来!!
“不用担心,这种场面为师早有准备。”魔教教主面色平静,“他们正道人士又都不是傻子,定然在我们有动静的时候就发现了端倪。正魔两道早有一战,端看是谁技高一筹罢了。”
一听他这般说,雩祈稍微放心了些,现在他们看着是不敌正道,倒是他师父这样淡然,想来是有什么后手也说不定。
直到他师父摸着下巴幽幽开口:“方才忘了告诉你,我们准备好的后手选择之人便是你了。如果那你来威胁他们正道的武林盟主,不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什么,师父你居然拿我来对付杜敬之???”雩祈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来当人质?”
“为何不可呢?那小子看上去对你有意。”
雩祈:“???胡说八道,师父你都是混魔道的了,难道还不知道他这就是馋别人身子吗!他就是看你徒弟生得貌美所以才起了歹心!”
他师父真是疯了不成,难道真是被杜敬之逼到现在,所以神智有些不清醒了。
“我可是正儿八经的魔教中人,还是您的亲传弟子,写出来的话本得罪了无数江湖人士,他们恨不得把我拿去点了天灯,杜敬之他们定然恨不得将我除之后快,拿我威胁又有何用!”
雩祈大声抗议,怒气冲冲的声音都引起了另外一旁那些正道人士的注意了。
关键时刻他们魔道竟然还有心思内讧,是不把他们放在眼中么。
“杜敬之,你可看清楚他是谁。”魔教教主没跟雩祈掰扯,拎小鸡崽子似的把雩祈给提溜起来。
他这一声动用了内力,声音气波如漾开的水纹一般以他为中心向四周传递开,清晰地灌入所有人的耳中。
众人闻声看去,神情微微有些古怪。
众人来了召府俨然有一段时日了,怎会不知盟主身边的这名“女子”,可魔道中人都是些无耻小贼,居然把他抓起来当成威胁盟主的人质。
若是他们随随便便就说要放弃这名女子的话,其他人定然会说他们是无情无义之辈,魔教不就是想要陷他们于不义之地吗。
可若是他们因为这名女子就束手就擒的话,那么他们正派就是一个笑话了。
有人就因此劝道:“盟主,你可千万不要因小失大。”
“我等相信雩姑娘明事理,愿意牺牲小我成全我们的大业。”
雩祈:“???”
先不说他和杜敬之到底有没有关系,就是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也是他做不出来的事情,这些人简直是异想天开。
他要忍不住发挥自己伶牙俐齿泼脏水的功力时,名为命运的喉咙被他师父捏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