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幸运,他们跳出去的地方,有一块突起来的泥土坡,除此以外俱是陡峭的崖壁。
顾严抱着他,跳向泥土坡,顺着泥土坡弧度的缓冲,两人不至于直接坠崖,而是顺着坡一路往下滚。
再次幸运,天旋地转中,他们没有撞到一块石头,只是被乱树枝丫擦挂不少。
此时缓了过来,时誉才感觉全身都是细细密密的疼。不知道昏迷了多久,看天色还没黑。
“顾严……”时誉张口叫人,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他推了推身上的人,没有任何反应。
身体知觉渐渐恢复,五脏六腑开始一点点的有了撕裂感。
时誉忍着,用尽全身的劲儿,才勉强能抬起头。
顾严软绵绵的垂着头,紧闭着眼,无声无息的耷拉在他肩窝。满脸的血水,被雨水冲刷,流满了他整个胸膛。
“顾,顾严!”时誉慌了,这么多血。
他拍着顾严的背,想把人唤醒,这一摸,又沾了一巴掌黏黏的血水。
时誉惊慌失措,才回忆起从头到尾,是顾严把他紧紧抱住的。原来他觉得是幸运没有撞到石头,恐怕是顾严用身体给他当了肉盾。
雨水,血水,顺着顾严好看脸廓往下流,然后浸透到时誉的衣衫上,一点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这衣衫还是顾严的,顾严自己什么也没穿,只穿了件白长褂,而此时的白色衣服上,全是褐色的泥土和淡红的血迹。
时誉看着一手的鲜血,又剧烈的咳嗽起来。
他无力的仰头看天,坠落的雨线冲刷着他的脸,又顺着眼角滑落。
顾严,你可别死啊。
时誉渐渐视线模糊,头目晕眩,又昏了过去。
第29章
重伤
“医生,你确定他没撞到脑子?”
“这位家属,你每天要问十几遍,我以我的职业生涯起誓,他的头没有受伤。”
“那他怎么还不醒?”
“我解释得很清楚了,他是感冒高热,又有外伤感染,再加上受了惊悸,所以才昏迷不醒。”
“他什么时候能醒?”
医生无奈叹了口气,尽力让自己耐心: “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这个我没办法预测,还得看他自己的意志。不过你放心,目前来说,他的情况很稳定,没有危险。”
“放心?怎么放心?人昏迷三天了,眼珠子都没动一下。你就没有其他的治疗方法,把人给弄醒吗?”
医生为难: “有是有,但我不建议。”
“有为什么不用……”
“煊哥。”一个曼妙的女子走进了病房,柔声打断了两人的对话。
“薇薇,你怎么过来了,不多休息会儿?”时煊上前,接过戴郁薇手里的东西。
戴郁薇到病床前看了看人,问: “情况怎么样?”
时煊摇摇头: “还是没什么反应。”又继续朝向医生接上刚刚的话, “你刚说的是什么方法?给他试试。”
“磁疗刺激。但是病人只是意识昏迷,这种方法没有必要。”
“怎么会没必要,不干预一下,他要是醒不过来怎么办?你们负责?”
“好了,煊哥,你专业还是医生专业,别为难人。”戴郁薇温声劝道。
“那……我……时誉他……”
“我带了吃过来的,你先吃点。”戴郁薇偏头给医生示意,让他离开。
“这几天你都没好好吃饭吧,”戴郁薇摸着时煊的脸, “下巴都扎手了。”
时煊用手背蹭了蹭下巴,赧然道: “我去洗漱一下。”
知道时誉出事后,时煊立即就来了余江。
这两天日夜守着人,饭吃不下几口,顾不上休息更顾不上拾掇自己,胡茬全冒出来了。
其实守着也没用,时誉一直在沉睡,没有要苏醒的一点迹象。
时煊就这样盯着,哪怕只是睫毛颤了一下,就会立刻兴冲冲的拍打床头的呼叫器。
医生护士都知道403病床有位急躁的家属,说不过两句话就上头,长得还五大三粗的,脾气上来的时候,还会窜出一身的匪气,惹不起。
每到这个时候,他们就会躲着,让杨骋去应付。
笃笃笃€€€€
杨骋敲了敲敞着的门走了进来,看见病房里只有戴郁薇,愣了一下,问: “时煊呢?你是?”
“他是我未婚妻。”时煊从洗手间出来,满脸湿漉漉,头发被他抓得根根起立。
他甩了一把水: “杨骋,那位老医生到底行不行啊,三天了,时誉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啊。”
“我理解你的心情,沉住气。我跟你保证,时誉真没事。”
杨骋是当初顾严推荐过的,时誉的脚也是他给做的手术,时煊大概觉得自己话说得过了,又忙解释: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我就剩这么一个心尖上的弟弟,他要出点什么事,我怎么……怎么有脸拜爸妈……”
“煊哥。”戴郁薇靠在他身边,轻轻握住了他的小臂。
杨骋听过一点儿关于时煊的事情。
父母双双牺牲,皆是追授的一等英模;他自己从警十年,拿过功勋无数,入虎穴端贼窝,中弹断骨,眉头都不皱一下。
如今这铁血铮铮的汉子站在他面前,说一句话哽三次,不禁也微微动容。
杨骋轻叹了一口气: “放心,我看过他的片子和报告,王医生也是我们医院这方面的权威,不会断错。他身子太虚了,本来就生病有伤,又突然遇到这样的事,给他时间缓一缓,会好的。”
时煊怎会不明事理,不过是心急则乱,什么话都听不进去: “抱歉。”
“顾严这会儿醒着的,你过去看看?”杨骋又说。
“好。”时煊点头。
“我陪你。”戴郁薇拉他。
“不用,你就在这里歇会儿,连夜过来,辛苦了。”时煊拥抱了一下未婚妻。
戴郁薇是昨夜坐最后一班高铁从云州赶来的,来医院看了一眼时誉,就被时煊安排去酒店休息。一大早又来了一趟医院,看着时煊模样不忍心,回去准备了些吃的,再次过来了。
“也行,我在这里陪时誉。”戴郁薇也是看着时誉长大的,不比时煊照看他少,都是真心实意的心疼。
时煊跟着杨骋去了。
顾严在重症室。
三天前,他们的车没来由的遭人恶意攻击,对方试图要他们车毁人亡。顾严冒险一赌,和时誉跳车求生。
早前因为雨势太大被困在半山腰,顾严联系过酒店派救援车,等到酒店再次联系他的时候,电话没人接了。
救援车还是上了山,但并没有找到他们的车。
等到中午的时候,温荷和邱小新才同时发现,两人都联系不上。
于是一边找酒店继续派出救援寻人,一边报了警。
这一次,在山崖下发现了坠毁的车。
紧接着,警方和救援队冒雨搜山,几方协同努力,万幸赶在天黑前找到了昏迷的两人。
时誉虽然一直没醒,但情况还算好,没有太重的伤;顾严倒是时不时的会睁眼,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被抢救后第一次醒来,瞪着双眼就不闭,还是郑书阳给解读出来了,说他想说话。
大家连猜带蒙,用提问的方式: “是”就动动右手手指, “不是”就动动左手手指。
就这样,才大致猜到两人经历了什么。
直到他后两天恢复了些,能蹦出简短的字词,才又在他提供的线索中有了更多的追查方向。
撞他们的车是辆大切诺基,这种车早停产了,老款的更是不多见。刑侦队长方敬勇联系了交警队协助,在路面电子监控里找到了这辆车,并迅速抓捕了车主。
不过可惜,车主跟这事儿没有关系。据他所说,这车他是停在二手车市场准备卖掉的,很长时间没开了,且当天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追查进度暂缓。
“时誉还没醒。”时煊一进重症室就主动说了。
前几次他来看顾严,顾严都会问,索性先说了。
“你还是先担心你自己吧。”杨骋在旁边开了口, “脑震荡,肋骨骨折,背部大面积挫伤,内脏移位,大腿贯穿伤……啧啧啧,顾严,你就感谢老天保佑,虽然严重,但完美的避开了每一个致命点。”
他看了一眼时煊,数着指头继续罗列: “脑震荡,但颅骨无损;肋骨断了两根,没戳到肺;背部挫伤,脊柱没撞伤一点儿;内脏移位,轻微;树枝把腿扎了个洞,嘿,和大动脉擦身而过。”
杨骋两手一拍: “再过两天,你就能出重症室了。”
顾严缓缓眨了眨眼。
他全身缠着纱布和石膏,点滴无声的从输液管里滴下,流进皮下血管种,床头各种医用仪器极有规律的发出电子提示声。
三人静默了几秒,听电子仪“滴滴”响。
时煊已经感谢过他无数次能护住时誉,再反复提就没必要了,此刻便问: “阿姨呢?”
“回家拿换洗东西了。”杨骋替他答,又朝顾严, “帮你劝过了,没用的。设身处地想,你妈不担心你谁担心你,是吧?就让她待这里吧,值班护士那边我打过招呼,阿姨有心脏病,都会盯着点儿的,你安心养伤就好。”
顾严眼珠左右转了转,这是又有话想说的意思。
于是,杨骋和时煊两人准备开始猜。
顾严张嘴,用气音吐了个词: “绳子……”
“什么绳子?”
“绳子怎么了?”
两人面面相觑。
“查,绳子。”顾严每一个字都说的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