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书灵看过来的眼眸里,多了丝复杂:“别撒娇。”
阮榛:“……”
第二次了。
他怀疑是不是宋书灵太刻薄,以至于从小到大没见过真正的撒娇。
以后是不是自个儿呼吸,都会被误解啊?
“额头和手背都是擦伤,”
宋书灵继续道:“别的没什么问题……还有,夏雨那边抢救过来了。”
应该是顶层的特级病房,这么大的房间,装饰得如同五星级酒店一样,金黄色的夕阳透过落地窗,在地面投下柔和的光晕,像是稀释过的蜂蜜水,充盈着宁静的氛围。
阮榛平静地回道:“那还挺可惜。”
语气特真诚,特惋惜。
当着人家亲叔叔的面,说没给侄子弄死,太遗憾了。
宋书灵放下手中的书,开口却是别的内容:“那条毯子,是我的。”
“啊?”
阮榛没反应过来:“什么毯子?”
一条浸满了血的毯子。
在带阮榛离开的时候,这倒霉孩子死活抓着不松手,说自己冷,迷迷瞪瞪地拉着就要往身上裹。
司机为难地看过来:“先生……”
惯得他。
宋书灵不客气地扯过毯子:“已经脏了。”
说着就要丢掉。
“不行!”
阮榛死死地拽着毯子的边角,嘴里胡言乱语的不知道是什么,宋书灵只听清楚了两个字。
“我冷。”
他犹豫了下,竟然有些莫名的不忍。
就这样,由着阮榛抓着那条脏兮兮的毯子,一直到了医院,因为睡着,手才慢慢地松开。
“要扔掉吗?”
宋书灵没有回头,垂着眼睛:“洗干净吧。”
这些话,他当然不会讲阮榛听。
“我只是告诉你,毯子是我的,”宋书灵薄唇微启,“不给你。”
阮榛愣了下,一骨碌从床上爬了起来。
“你怎么这么小心眼!”
“脏了洗洗不就行了,那么贵的东西,是不是扔了,啊?”
刚才听到宋夏雨的名字都没有太大反应的人,此刻充满了强烈的不满。
表情那叫一个愤慨。
宋书灵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心想,还挺鲜活。
阮榛骂骂咧咧地吵了好一会,也不见对方有什么反应,气馁地作罢,只好回到之前的话题:“对了,你为什么会回来?”
难道宋书灵变态到,给为长嫂设计的琴房里,也安装了窃听器?
“铁丝,”
宋书灵重新看向他:“球球的铁丝落这了,闹得不行,我陪它回来拿。”
阮榛沉默地了会,开口道:“就这?”
“还能有什么,”
宋书灵反唇相讥:“我是不是应该晚一会,好让你再多戳几刀?”
看到这幅熟悉的刻薄相,阮榛终于松了一口气。
不然还以为有什么心灵感应,怪吓人的。
日光又西沉了一些,微风鼓起窗帘,宋书灵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重新拿起了书。
他的确没撒谎。
不过,隐瞒了些小小的真相。
离开不久,宋书灵就觉得,有些不对劲。
社会上摸爬滚打过的人,难免会有本能的直觉。
司机看出来了,恭敬地问道:“先生,回去吗?”
“不用。”
球球在肩膀上打盹,宋书灵看向窗外,表情冷漠。
他不过借阮榛的手,拔一拔宋家烂掉的根。
有些事,自己做不太合适,交给阮榛,正好。
各取所需而已。
至于最后为什么会调转车头,宋书灵也说不清楚。
他只是知道,自己必须回去。
以及明显焦躁不安的鹦鹉,在呜呜哀鸣。
冲进琴房的刹那,他以为阮榛疯掉了。
浑身都是血,手中举着一把尖刀,即将捅向自己的侄子。
宋书灵捂住了对方的眼睛。
还好。
他赶上了。
此刻望向自己的瞳孔,依然很清澈,有些温吞和懒散。
“是宋夏雨想杀我,”阮榛扯了扯嘴角,“我是被迫反击。”
宋书灵翻着纸张:“我知道。”
“那把餐刀是从厨房拿的,很锋利。”
“嗯。”
阮榛略微歪了下头:“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宋书灵没有看他,所有的注意力被书籍所吸引一般:“没有。”
好装比的人。
阮榛悄悄地腹诽道。
分明不近视,却偏偏要戴个眼镜,还要装着在这里看书€€€€
明明是在监视自己。
“那没有事的话,”阮榛笑了起来,“能不能先离开,我想去洗个澡。”
身上穿的是医院的病号服,不知什么时候换的,怪难受。
宋书灵很配合地站起来,微微颔首:“好。”
只是视线,从阮榛手腕上飞快地过了一眼。
戴了个红色的手绳。
阮榛昏迷的时候,一直无意识地抓着上面的小桃篮,嘴里也在叫着一个名字。
但是太模糊了。
像是被人珍重地藏在心底太多年,平日里连吹都舍不得吹一下,如今拿出来一看,上面已经落了层薄薄的灰。
宋书灵握住了门把手,还是没忍住地回头。
“你戴的红绳,谁送的?”
阮榛正打算掀开被子下床,闻言愣了下:“什么意思?”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
“难道你也看了那份遗嘱,要求我守三年吗?”
阮榛嗤笑了一声:“真抱歉,这不是什么定情信物,是爷爷送给我的。”
“没有,”
宋书灵眼眸平静:“我只是问一下而已,还有,好好养病。”
他转身离开,带上了门。
天色渐黑。
阮榛跳下床,走进浴室。
额头也贴了纱布,不知道是不是缝针了,但阮榛并不在乎,他的心思,全被宋书灵刚才那句话所占据。
“你戴的红绳,谁送的?”
水龙头打开,汩汩互动水流声中,阮榛沉默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
他刚刚没有撒谎。
红绳的确是爷爷送自己的。
但他隐瞒了一个小小的信息。
阮榛没有谈过恋爱,不代表心里没有任何人的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