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兄扶苏 第68章

小少年瑟瑟发抖,哭得结结巴巴:“没……没……谢、多谢你们。”

胡亥摆摆手,道:“你叫甚么名字?”

小少年抹了抹眼泪,道:“€€儿……”

“€€儿?”胡亥道:“那你姓甚么?”

小少年懵懂的摇了摇头。

这年头清苦人家的孩子,别说是宗氏了,便是连姓也没有,随便找个代号做名字。

胡亥见他这么害怕,放软了声音,让自己显得和蔼可亲,奶声奶气的道:“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儿点点头道:“你……你们救了我,不是坏人。”

胡亥笑眯眯的道:“你看,我们救了你,那你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们点甚么。”

€€儿奇怪的看向胡亥,分明胡亥比他年岁要小,但仿佛一个怪叔叔,道:“€€儿,你来告诉我们,你见过这个砦子中的老大么?”

€€儿吓得哆嗦起来,死死低着头。

韩谈道:“你不要害我,我们不会告诉任何人,好不好?”

€€儿还是瑟瑟发抖,使劲摇头。

他越是摇头,胡亥越是肯定,这个€€儿一定见过水匪口中的“老大”。

胡亥诱导的道:“€€儿,我们都是好人,刚才还救了你,对不对?你偷偷告诉我,水匪的老大姓甚名谁。”

€€儿咬着唇角,瞥了好几眼窗外的方向,低声道:“€€儿……€€儿不知他叫甚么。”

胡亥又道:“那他长甚么模样?有甚么特征?”

€€儿仔细回想了一下,道:“他……很、很可怖,长得很高,脸、脸上……”

€€儿伸手在面颊上比划:“有一条伤疤,怕人……”

伤疤?

韩谈追问:“那条伤疤,是不是截断了眉毛?”

€€儿吓了一跳,蜷缩起来,连连点头。

胡亥与韩谈对视一眼€€€€冯无择!

等胡亥与韩谈用完了吃食,€€儿便将东西收拾起来,托着木承€€离开了屋舍,他先将木承€€端到简陋的庖厨,放下来,双手扭了扭自己的衣角,犹豫再三,还是离开了庖厨,往水砦的大堂而去。

“哈哈哈€€€€”

大堂内传来嚣张的笑声:“多亏了大当家!若不是大当家,咱们怎么能抓住幼公子呢?”

“哈哈哈!”又是一阵笑声传来,另外一个声音道:“诶!倘或没有冯君子的帮助,我们也干不成这票大的!还是冯君子的功劳大!”

€€儿站在大堂跟前,犹犹豫豫不敢进去,里面的人似乎看到了他,呵斥道:“站在那里做甚么?还不快点进来。”

€€儿赶忙入内,吓得险些跌在门槛上,咕咚一声,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水砦的大堂之中坐着两个人,一人坐在虎皮大椅上,合该是水砦的大当家,却不是武信侯冯无择,而是一个壮汉长相的男子。

另外一个并不高壮,看起来贼眉鼠眼,但巧了,他却氏冯。

€€€€冯无利!

高壮的水匪头子道:“事情办妥了?”

€€儿跪在地上叩头:“回、回老大,办……办妥了,他们……他们问起了水匪的老大长甚么模样。”

“你说了?”水匪头子问。

€€儿点点头,道:“都按照……按照老大的意思,说……说他脸上有一条疤。”

冯无利豁朗站起来,道:“那他们是如何反应?如何回答的?”

€€儿被吓得连连向后躲闪,道:“他们……他们很惊讶,好像……好像认识那个脸上有疤的人。”

“哈哈哈!好!太好了!”冯无利仰天大笑:“冯无择,你这回算是完了!”

“恭喜冯君子!”水匪头子道:“只要秦人的小公子认定了水匪是冯无择指使,等小公子归去之森*晚*整*理时,一定会指认冯无择,届时……便是他的死期!”

“无错!”冯无利哈哈大笑:“我的计划!我苦心经营的计划,终于要成功了!也不枉费我谋算了这般长久的时日!”

冯无利是个草包无错,但他还是个“野心勃勃”的草包。

冯无利一家子,包括他的老爹冯涛,都没有一官半职,唯独冯无择官拜将军,并且封了伦侯,虽没有封地,但驻守齐地,在冯无利的眼中看来,冯无择和土皇帝有甚么区别?

冯无利仗着冯无择是武信侯,身受朝廷的器重,便开始作威作福,三番两次的撺掇着自己的老爹,劝说冯无择给自己谋个官位,也赚点官钱。

但冯无择心里门清儿,冯无利根本就是个草包,扶不起来,冯无择便没有理会冯无利的事情,这一来二去的,冯无利也没有得到一官半职。

冯无利对冯无择怀恨在心,又想以武信侯之弟的名义,插手军队的事情,但很显然,军队也不买账,每次冯无利想进军队晃悠,都会被毫不留情的赶出来。

冯无利不甘如此,虽没甚么能耐,但架不住他爱折腾,又开始撺掇自己的老爹贪赃银钱。

王绾上报的密报之中,盐铁粮食的确有“正常范围之内”的出入,而这个出入,便是出自冯无利和冯涛之手,父子二人闲不住,日日想着如何搜刮,他们仗着冯无择的名头,没少捞到好处。

而如今,嬴政亲自来到东方巡查,还要开仓放粮,将辎重粮食分发到各地去,一旦开仓,必然会清点粮食盐铁,冯无利做的那些假账,决计无法掩盖,到时候可是杀头的大罪!

于是冯无利干脆想到了一个好法子。冯无利一直将偷到出来的盐铁粮食,卖给附近的水匪,与这把子水匪走得十足亲近,于是冯无利第一时间想到了水匪。

冯无利买通水匪,答应事成之后,再给他们一大批粮食与盐铁,并且将嬴政检阅水师的路线偷偷告知水匪,让他们前来偷袭。

水匪抓住了胡亥,却不杀死他,目的其实很简单,冯无利胆子再大,也不敢谋杀秦廷的小公子,他是想让胡亥错以为,武信侯冯无择乃是此次的主谋,一旦胡亥跑回去,必然会揭发冯无择。

便算冯无择安然无恙的回到齐宫,也会因百口莫辩而获罪。

“哈哈哈€€€€”冯无利大笑:“等冯无择落了马,我便毛遂自荐大义灭亲,陛下一欢心,说不定便会令我顶替了这个武信侯的位置,到时候少不了你的好处!”

水匪头子道:“是是是!那粮草……盐铁……”

“放心好了!”冯无利道:“往日里有我那蠢才的兄长在上面,这个不让,那个不许,等他一死,我卖给你们的盐铁粮草,立刻翻倍!”

“好好好!”水匪头子道:“冯君子真是爽快人!与冯君子做买卖,便是舒坦!”

冯无利似乎想到了甚么,道:“是了,冯无择虽然落水,但他的水性极佳,恐怕是死不得,你还得派人搜索,倘或冯无择变成了死人,便是死无对证,对咱们便更是有利。”

水匪头子道:“冯君子放心,我已经下令让兄弟们全力搜查,那个冯无择中了毒箭,断然跑不远的!”

“哈哈哈!哈哈哈€€€€”冯无利又是一串大笑,仿佛已然看到了胜利的曙光,他笑着笑着,突然盯着跪在地上的€€儿,眼神发狠。

“这个小子……”冯无利阴测测的道:“生得倒是好生标志,若是放在平日里,我可不忍心动你一根头发丝儿,不过今日……”

冯无利大步走上去,一把抓住€€儿的手腕,将人拽起来。

“啊!”€€儿吃痛,奋力挣扎,只是他的身量实在太瘦小了,根本挣扎不过冯无利。

冯无利狠呆呆的道:“他知晓的太多,决计不能留下了,今日我便狠心,掐死你这个小美人儿!”

“唔!”€€儿被掐住脖颈,眼眸翻白,痛苦的拍打着冯无利的手背,但力量悬殊,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儿便要被活活掐死,那土匪头子道:“冯君子,咱们这砦子里,只有€€儿这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儿刚刚获得了幼公子的信来,若是此时把他杀了,恐怕……”

冯无利一顿,似乎觉得有些道理,一把将€€儿甩在地上。

“咳€€€€咳咳咳……”

€€儿摔在地上,痛苦的喘息着,涕泪交流,虚弱的根本爬不起来。

冯无利狠狠的道:“小子,你放聪敏一些,好好儿的替我办事儿,若是敢多说一个字……”

€€儿使劲摇头,害怕的打抖:“不敢……不敢,€€儿不敢……”

水匪头子道:“冯君子你便放心罢,这小子懦弱的紧,打个雷都能把他吓得半死,一准儿是最听话的,叫他办事,你便放宽一百个心思。”

€€儿离开屋舍,韩谈看着他的背影,忍不住有些出神。

【觉得€€儿很可怜的韩谈】

【想起了自己漂泊经历,感同身受的韩谈】

胡亥拍了拍韩谈的肩膀,道:“淡淡,伤春悲秋呢?”

韩谈回了神,叹口气道:“没甚么,只是在感叹,这世道艰难,苦命之人千千万万,€€儿着实可怜。”

“果然呐,”胡亥笑道:“我们谈谈就是看起来冷淡,其实是个热心肠,俗称的外冷内热,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儿,那个€€儿,可算是摸对你的脉门了。”

韩谈微微蹙眉:“幼公子可是话里有话?”

胡亥对韩谈招招手,韩谈凑过去,胡亥低声咬耳朵:“那个€€儿,是个细作。”

“甚么!”韩谈大吃一惊:“他……”

说到这里,连忙捂住自己的嘴巴,生怕外面的守卫听到。

胡亥笑眯眯的点头,道:“他方才是故意告诉我们,水匪老大脸上有一条伤疤的。”

韩谈惊讶的道:“甚么意思?难道……他是在栽赃武信侯?水匪并不是武信侯指使的?”

胡亥道:“八成是在栽赃。”

韩谈道:“幼公子如何确定?”

如何?自然是标签告诉胡亥的。

方才胡亥救了€€儿之后,€€儿第二次入舍,胡亥便看到了€€儿的标签,简直明晃晃。

【细作€€儿】

【故意误导你的€€儿】

【想要栽赃武信侯冯无择的€€儿】

胡亥观察到标签,但并没有立刻点破,而是摆出一副震惊,且相信€€儿的模样。

胡亥道:“这个水砦,真是愈发的古怪了,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甚么。”

胡亥又道:“这个€€儿既然是细作,如今已然取得了咱们的信任,怕是还会有后招,谈谈,你便装作不知情,咱们诈他一诈。”

韩谈点头道:“好,全听幼公子的。”

“那现在……”韩谈迟疑的道:“该当如何是好?”

胡亥道:“我手臂疼。”

胡亥掉下船只之时,手臂撕裂般疼痛,显然脱臼了,他昏迷的时候,水匪遣了医者来治疗,这会子脱臼错位已经重新接好,但难免红肿疼痛。

“那、那可如何是好?”韩谈焦急的道。

胡亥嘟着嘴巴道:“要抱着谈谈睡觉,才能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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