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森一脚踹开了紧闭的卧室门€€€€里头很正常,没什么特别的,可以说,还有点凌乱。布莱雷利快速检查屋内的设施、摆件,他打开电视柜,发现了一本落了灰的相册、一根皮带、几个空瓶子。他打开相册,却毫无收获,这是一本空相册。
“来看看这个。”
杰森喊到。
那是一张类似购物清单的东西,杰森是从一件挂在衣柜中的大衣口袋里搜出来的,上面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了。
“上面有女性用品,说明这里至少生活过一位女性。”杰森随手指了指被拉开的床头柜:“€€€€以及这些,列格呲嗪、安眠药、谷维素片、甲钴胺……糖尿病,失眠,头痛。”
“唔。”
布莱雷利把药瓶翻出来,挨个看了看生产日期。
“除了治疗糖尿病的药,其他都过期了。”他晃了晃药瓶:“所以那大概率不是他自己用的……中青年女性偏头痛的发病几率要高于男性,也就是说这里曾经居住过一个女人,年龄不会超过四十五岁,可能是他的妻子、情人,也可能是其他亲戚。但是现在那人消失了,根据时间来看,至少在两年前此人还居住在这里。”
“应该不是妻子。”杰森推断道:“既然药瓶都没收走,就说明一定会有其他物品散落在‘这个’房间内。但是除了这些,我没发现类似于婚戒、结婚照之类的物品€€€€虽然很杂乱,床底下也全是垃圾,不过这种东西不至于乱扔才是。”
他看了一眼门锁:“……只有这个房间是上锁的,有意思,他出了门,但是上锁了卧室……其他房间有上锁吗?”
“并没有。”布莱雷利说:“……如果是因为这个房间藏匿了什么东西€€€€那上锁是必要的。”
“但什么都没有,我都敲过了,也没有密室。”杰森环顾四周,床对面的桌子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东西,水杯、纸巾盒子、插座、没扔到垃圾篓里的纸、饼干盒子……唯一的座椅上堆满了尚未清洗的衣服,角落里甚至放了几块木板。
“……”布莱雷利用手虚虚贴在下巴的地方,思考道:“那么,这里对于屋主而言,大概就是个……休息的地方,不,这么说也不对,应该说,这个房间是他‘自己’的,是一个私密的地方,所以他可以把所有东西都塞在这儿。”
杰森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没讲出口。
“他上了锁,因为他怕被人破坏……外头都非常干净,这里又只有他一个人居住的话,理论上……”他无意识地在房间里踱步:“……只有这里是私密的,是属于自己的,但是客厅不是,他没有把整个家都纳入自己的领域……他潜意识里客厅并不属于他,而是属于别人……属于可以支配他的……人。”
“那还挺倒霉的,我是说。”杰森靠上墙壁,接着,他眼尖地发现了藏在拖沓窗帘背后的一个箱子。他走过去把箱子拽了出来。一打开,里面全是玩具。
“……他确实很倒霉。”杰森半跪在地上,他无意为谁开脱,但是€€€€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估计有一个经常窥探他隐私的€€€€哦,可能都不算窥探了,作为所有品,他毫无隐私可言。”
没准还要经历三天一顿小打五天一顿毒打。
他在玩具箱里随便翻了翻,那是些很破旧的东西了,但是被人珍惜,最后他从里头翻出来了两个玩偶,背后贴着名字。分别是伊登和格蕾。
“兄妹,或者姐弟。”布莱雷利从他身后探出头。
“不,是兄妹。”杰森从玩具箱里又掏出来一个完整的手工篮子,里头装满了……糖果,而这两个玩偶就是他从篮子里抱出来的。
“糖果屋……汉赛尔和格莱特吗。”
杰森小心地把东西全部塞了回去,然后站起身。
“兄妹相依为命,然后妹妹死在了两年前,哥哥不知道什么原因,现在搅和进了一场杀人案里。”
“你这结论下得是不是太快了。”
“你大可不认同我说的话,这儿没人逼你。”
“好吧,非要说的话……我认同。”
他说,他们来到了客厅,正准备再看看那个密室的机关身在何方的时候,布莱雷利突然想起来了什么,他去翻了垃圾桶€€€€
“我觉得,那应该不会有机关。”杰森委婉道。“所以你不用当只浣熊。”
“浣熊可不会给你费心费力找证据!”布莱雷利掏出来了一些零食袋子。
“一个患有二型糖尿病的人可不会随随便便吃那么多零食。”他晃了晃手里的薯片袋子,“垃圾袋是刚换的,垃圾也是才扔进去不久的,也就是说他在这里招待过孩子!”
杰森立马就反应过来了:“该死,那这里没人是因为€€€€”
“他一定另外有一个作案的地方,更隐秘的,好把自己撇干净……”布莱雷利的蓝眼睛左右转动,情况紧急,但他依旧冷静地分析着:“他会在这里办聚会,是不是?那就说明这里会经常有人过来……他不会在这里做任何事情……孩子们经常过来,然后再离开,他不会贸然对熟悉的人下手,他需要营造出假象……现在已经快入夜了,这个点他出去做什么?最好的结果就是他送小孩回家,最坏的……”
“……他一定会让从他屋子里走出去的孩子安然无恙!但是他自己通过密室€€€€密道带出去的孩子就不一定了……”
布莱雷利突然间看向了那面荣誉墙。
那些……在略显漆黑的屋子里……扭曲着屋内一切的奖杯……
一件小丑的戏服正挂在奖杯旁……白色颜料的味道盖过了一直缭绕在空气中的、若有若无的腐肉味道……
第40章
人要学会发疯才能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
有人贴着他的耳朵说,那是个温柔的声音……像妈妈一样温柔,像妹妹一样温柔。
只有学会疯狂才能应对这一切,他喃喃自语,然后把头猛地扎进白色的油漆桶,遗憾的是,他并没有因此被淹死,在昏暗而腥臭的房间里,女人睁着眼睛看着他,一只手垂落到地上。
落在窗帘上的苍蝇离开了一只,然后轻轻落到了玻璃球一样的眼睛上。
他从油漆桶里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扭曲儿童笑容。
“好的……爸爸。”他反反复复地说,就像每一次,每一次那样,对着满墙的苍蝇:“好的……爸爸。”
母亲的女儿已经死了,父亲的儿子却还活着。
……
有时候,杰森也真的受够了疯子,但不得不说的是,他每一次扣动扳机时,也隐隐能感受到一种引力。不用说,那背后有且只有毁灭€€€€以一场盛大而绚烂的典礼的形式,来为这个狗屁故事画上句号。他承认,这种想法只有一瞬……但他从来都能很好地抵御住,摇摇欲坠的。
石头从他脚边滚落,他再稍微偏移上几步……底下就是万丈深渊。
“噗嗤。”他无所谓地丢开了枪,以一种强势的姿态摊开了手。
“€€€€我想,我们可以谈谈?”
悬崖下方什么都没有,而上面的风景更是欠佳,在一座木屋里,几个正在对峙的男人,还有被掐着脖子,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孩子。
“你给我退后……对,你也是!退后……!”
神经质的男人大喊着,布莱雷利把小皮尔斯往怀里揽了揽,不动声色地往后一直退,直到门口。
他本让杰森带着救下来的这个走,自己去交涉,但杰森先一步上了前,现在又丢掉了枪。
太失策了。布莱雷利拍了拍孩子的脊背,面色凝重。谁能想到这里居然不止一个孩子!
不消说的是,这群以蝙蝠为标志的€€€€义警,还是有值得人敬佩的地方,杰森陶德在半分钟前还是一副狂战士的状态,现在€€€€他被人用枪指着,也不见半分惊恐,甚至比布莱雷利还要镇定上几分,完全对得起他的名号。
凝结在孩子皮肤表面的干涸血液又被新的血液所冲刷。
根据反派死于话多的定律,不论如何,拖延时间是有必要的。
……
眼睛是头号令人恐惧的东西。
烂赌€€€€好醉的父亲的眼睛尤其如此,眼睛被画到了作业纸的背后,成为了门锁的孔。
他用钥匙去插,就会惹怒父亲。他大喊大叫着,然后抽出一把菜刀,到处寻找躲起来的他,所有门都不被允许插钥匙,让他无处遁藏。
我们总能活下去的。女孩说,用木然的语气。手指头已经没有可以被掰断的了。于是只好当了指认的帮凶。
母亲一直在微笑,被打也微笑,看着儿子被塞进油漆桶也微笑。你干嘛不学学那个表子呢,父亲说,于是从油漆桶中出来的他也学会了微笑。然后被狠狠地摔到了墙上,脱落的乳牙被拿去卖给了云游的巫师。
牙齿是救命良方。巫师说,他展开破烂的口袋,里头全是带血的牙,他在寒风中赫赫笑着。每每卖掉一颗牙,他就会少活一年。
妹妹被打掉的牙最多,所以她注定要比自己早死。
……
“他童年似乎饱受家暴的困扰。他的父亲好赌,而且喜欢喝酒,他的母亲倒是个温柔的人,曾经有一个妹妹。”
“标准开局。”
“没错,标准开局……一个垃圾的童年,接下来就看他能不能遇到什么好事€€€€这取决于他以后是个烂人,还是个烂好人,眼下看来,估计是前者。”
在试了很多个奖杯后,他们找到了一条通往森林的地道。
潮湿的血腥味让布莱雷利用手扇了扇,他其实没想明白为什么是他来负责情报的联络。
你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啊?
把通讯和分析的活丢给布莱雷利的杰森用手捻了捻粘在墙上的血迹,一想到这大概又是个丑角搞出来的破事,他就一阵窝火。
我得把那家伙的头打爆。他想。这次蝙蝠侠来了都不好使!
也不怪他如此地……愤怒。因为他们在试密道的时候,意外掰开了一个冷冻柜。
至于里面是什么……他们都修习过基础解剖学,所以,没人会瞎到指着那堆……肉类,说这些都是猪牛羊什么的。
“还是先报警吧。”布莱雷利说,他转头就看见杰森怒气冲冲地跳下密道,一点没有等他的打算。
他只好赶紧跟了上去,然后就被告知了一个……密匙。
布莱雷利看了看手里的手机€€€€和背后属于韦恩的logo,叹了口气,按照杰森说的€€€€首先进入紧急联系界面十秒后,然后点击左上角……接着,一只漆黑的蝙蝠就这样浮现在了屏幕中。
等会,所以他们是专门给我也设置了一个身份吗?布莱雷利跟在杰森身后,指尖点了点屏幕。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蝙蝠。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杰森,突然间,他想到了什么。一抹微笑浮现在嘴角,随即又被严肃和冷淡所取代。
……如果没猜错的话。
在接入专门的检索网站后,他接入了当地警方的内网,然后开始在局部网域中进行关键词检索。大部分时间里,人们都不会认为日常的聊天有什么好删除的必要€€€€做亏心事的人尚且还是少数,再者,有人还不一定认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有问题呢!
“谁写的编程?挺好使的。”布莱雷利问,然后他自己给出了答案:“那个德雷克?或者应该说……红罗宾?”
“猜得不错,不过你别指望有什么奖励。”
他很快就拼凑出了一个大体的,关于伊登福特此人的轮廓,童年不幸,但是凭借自己的努力开始参与政治,并且开创基金会救助儿童,而且经常参加义演。
……经常扮作小丑参加义演。
他想,不用着急,还有一些事情尚未明了……
……
“这里是我的秘密基地。”伊登对皮尔斯说。
他带着皮尔斯穿过了一处密道,又在森林中跋涉了半天,最终到达了一处悬崖。
皮尔斯往下看的时候,并没有看到可能存在的大海€€€€毕竟这座小镇并不靠海,而是彻头彻尾的森林之子;层层叠叠的漆黑树海将这座悬崖包围环绕,伊登福特推开门,招呼他进去。
……一座普通的木屋,没什么特别的。对于小孩子而言,再朴实无华的地点,一旦按上“秘密基地”这个词儿,朦胧的好感就会覆盖掉一切不合理之处。
皮尔斯带着满腔的好奇与期待,就这样……步入了地狱。
……
最开始的时候,也就是好不容易摆脱了眼睛的那段日子,人生才开始的伊登并没有选择就此放弃。毕竟,哪怕是下坠,也需要时间和过程。他在一部分人的鼓励下重新开始,找了一份工作。
镇上计划着扩建出一个游乐场,以迎合旅游旺季带来的客流量,虽然这个计划最终还是在种种因素的干扰下□□搁置,对于伊登福特来说,站在尚未建成的、空荡荡的游乐场面前分发气球的日子,是一生中最为快乐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