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失误的吻
陈穆跟着林殊止进了小区,与上次开车进来不同,步行在绿道上让他有种诡异的熟悉感。
越往里走就越熟悉,这种感觉应该不是空穴来风。
他随口道:“这边我好像来过。”
林殊止:“你上次送我回来的。”他不愿再提及那晚。
“不一样,我以前似乎也来过这里。”
林殊止失神一瞬,随即道:“是你的错觉。”
他走得很快,陈穆落在后面,只能看到前方黑黢黢的一个人影。
刚刚在小区门口的冲动再次涌上来。
难以压抑的冲动很怪,但他必须自控。
走过那条没灯的小路,眼前再次明亮起来时,那些念头总算散去些。
楼里没电梯,只能步行上去。
屋里只勉强算得上整洁,林殊止完全没料想到陈穆要来他家,如果提前预知的话,势必将屋子里三遍外三遍地整理一番。
他脸色微变,有些局促地从鞋柜底翻出备用拖鞋递给陈穆。
林正安那巴掌下了重手,到了灯下一看,颧骨已经高高肿起,脸颊隐约可见隆起肿胀的掌痕。
嘴角被磕破的伤口已经止了血,血凝块聚在一处很刺人眼。
林殊止用自来水冲掉那块血痂,再出来时陈穆已经自己找出了药箱在沙发上等着。
幸好药箱就放在客厅里最显眼的电视机柜子上。
陈穆朝他招招手,示意他过去。
“有伤口的地方不能用活络油,我就简单消毒了。”陈穆拿着沾了碘伏的棉签细细清洁着有伤口的地方。
林殊止不自然地攥着腿侧的沙发布,坐姿尤其端正。
这是自家的沙发,松软的海绵沙发垫却有点硌屁股。
说实话他猜不准陈穆这一趟的目的,他以为上药只是一个借口。
陈穆动作轻,林殊止嘴角被摩擦得发痒,这痒感沿着神经传导到心脏。
心脏也酥酥麻麻的。
他眼睛虚虚地望着某一处出神,一股酸涩忽然扼住咽喉,令人窒息。
陈穆真的很好,所谓的误会也不是误会。
当今时代再说父债子偿未免显得封建,但某种程度上说,林正安做的事又怎么和他无关呢?
血缘是无法割断的存在。
一阵钝痛使他回过神,是陈穆在用药油揉他脸上的那块肿胀淤青。
陈穆掌心暗暗使力:“在想什么?”
“没什么,在发呆。”林殊止有些抗拒这种以毒攻毒的手法,太疼了,他不住地把头往后倾。
陈穆干脆用另一只手制住他乱动的头,沾着药油的手掌再施力去揉。
林殊止被按着一侧脸嘴都张不开,吐字模糊道:“你以前和人打架,也是这么处理么?”
“以前不会,”陈穆说,“是我母亲教的,有淤青一定要及时化开,尤其是伤在脸上,不揉开后面两周都会有印。”
是什么印不用多说。
等到这波“酷刑”结束后陈穆放下手,林殊止脸上肿得比上药前更夸张。
面上还泛着药油的光泽,皮肤下泛着层看起来像某种市场上最常卖的肉类的头。
陈穆难得如此坦荡地笑出声。
药油效果太好,林殊止脸上又凉又烫,不解地看他一眼。
陈穆抬眸也看了他一眼,轻飘飘道:“明天就好了。”
林殊止终于反应过来是在笑他。
可他头脑中混沌一片,一脸苦瓜相,着实是笑不出来。
陈穆去了浴室洗手,林殊止将药品装好放回原位。
沙发靠背上有两件之前随手搭上去的毛衣外套,也被他趁着陈穆还在洗手的时候收好了。
没了两件碍眼的外套整个空间还是乱糟糟的。
陈穆进浴室时随手关上了门,隔音很差,水龙头的响声还是隐隐约约传出来。
林殊止心乱如麻,整个人浑浑噩噩地坐着,直到被浴室里突然传来的巨响唤回神。
“怎么了?”他拔高声音问了一句,站起身往浴室方向走。
里头迟迟没传来回应,陈穆不知在干什么。
林殊止抬手敲了敲门。
“陈穆?”他有些不安,但一个健康的成年男人,只是借用浴室洗个手,能发生什么意外?
“灯坏了,”里面总算有了回应,“里面很黑。”
林殊止这才想起来浴室的灯前两天是莫名闪了几下,但那时候没过多久就好了,他便以为是普通的短路。
没想到留到了现在,正好是陈穆在的时候坏掉。
刚才那声巨响想必也是黑灯瞎火中陈穆不小心碰倒了什么东西发出的。
林殊止:“你别急,先开门,我把灯泡换一下。”
陈穆声音多少透着点无奈:“门也坏了。”
林殊止隔着一道门听得清楚,脸上瞬间出现因尴尬而爆发的薄红。
这房子他已经租了很多年,年限可能比他还老,有些零部件早就有问题了,只不过他一个人住习惯了,除了必要的也懒得去修。
家里就算来了客人,他也会记得提醒。
比如浴室门是坏的,反锁经常会出现故障,可以用洗手池下的桶将其顶住。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偏偏就是今天他忘记了。
对象还是陈穆。
他有些愧疚:“你等一下,我去找工具。”
家里工具箱不常用,他挑了几把会用的塞在口袋里,又揣上个灯泡回到了浴室门前。
“我先试试,不行的话再打电话找开锁师傅。”
陈穆:“好。”
林殊止所谓的“试试”不是别的,是暴力拆卸。
他没有开锁这方面的专业技巧知识,只能靠蛮力硬上。
手心紧扣住门把旋了好几下,老化的木门都快散架了门锁还是纹丝不动。
他掌面也红了一大块,沾满门锁的锈味。
口袋里那堆螺丝刀被他挨个试了个遍,一点用都没有。
陈穆在里面也不断尝试,还是不行。
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林殊止只能掏出手机找专业人士来解决麻烦。
他一只手搭在锁上,还费劲地去晃动,另一手刚拨通开锁匠的电话。
正简要解释着这边的情况,话还没说完,林殊止被一阵巨力一带,整个人朝着黑洞洞的浴室里扑进去。
门开了。
混乱中他来不及思考这么多,连浴室门口那块小小的台阶都忘了,拖鞋猛地顶到那块台阶,身体一下失去平衡朝着冰凉的地面栽下去。
意向之中的疼痛没有传来,他摔在了一块比地板稍微软和点的东西上,还带点温度那种。
接住他的“东西”因着惯性倒退几步,最后抵在洗手池边缘,应该是磕到了,发出闷哼一声。
陈穆双臂将他环住,稳稳扣在胸前。
浓郁的沉木香水味包裹在四面八方,争先恐后地涌入鼻腔里。
十字螺丝刀从衣袋里掉出来,哐当一声落了地,弹动几下最终归于平静。
那头的开锁匠还在“喂喂”个不停,林殊止终于缓过来,讷讷道:“不用过来了。”
电话被挂断,两人还维持着刚刚的姿势搂在一起。
林殊止有些尴尬,轻咳一声就要起来。
他手掌势必要有支撑点才能发力,可面前只有陈穆的胸膛。
……
最后他很勉强地撑着洗手池最边缘的地方起来。
没起到一半就被陈穆又按了回去。
他一颗心脏开始狂跳不止,摸不透陈穆是何用意。
陈穆也有些失神,一个小时前在路灯下那些想法又开始蠢蠢欲动,似乎是再也压抑不住了。
自控的人无法自控,片刻间的恍惚中,唇上已经有了冰凉的触感。
“我去把灯泡换一下……”林殊止声音极小,话音未落便觉得被什么温热柔软的东西碰了碰额头。
他大概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所以猛地滞住,四肢变得发麻,像块木头般立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这个吻一触即分,几乎是陈穆猝然回神的下一瞬便抽开。
浴室的窗前是百叶窗,此时紧紧闭合着,只有零星一点光透进来落到地上,拉出一片光斑。
额头留着余热,陈穆已经松开双臂,声音也一如既往地平静,却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