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消息很快传到了莫正的耳朵里。
不得不说,姓鲁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到他脸上了。
别人都能设想到的可能,他这个官场老油条当然也能想得到。
是以县学散学后,丰弘阳和项夫子忐忑地同莫正行过礼后,就听上座的教谕大人问道:“你们可与秦记食肆的掌柜相熟?掌柜是哪里人士,庖厨又是自何处雇佣?”
项夫子看向丰弘阳。
丰弘阳定了定神,答道:“回大人的话,在下因食肆开张之初就曾光顾,所以对秦记尚有些了解。秦记的庖厨即是秦掌柜本人,他乃齐南县本地人士,开食肆前在六宝街、板桥街夜市都摆过食摊,口碑甚佳。开食肆后,又雇佣了两个帮厨。前不久,秦掌柜还曾往城中宋府,替宋老爷操持寿宴。”
莫正听到这里,很是意外。
原来之前在城内传得沸沸扬扬的宋府寿宴,出自秦记掌柜之手?
能得宋府青睐,除了手艺之外,应当也无甚可疑之处。
他忖度片刻后道:“丰夫子,现下本官有一件事,要交给你去办。”
……
丰弘阳从教谕室出来时,秦记食肆后厨的蜜汁糯米藕刚刚出锅。
晾凉后去掉两头用于固定的竹签,切开成片,已经变色的藕节与藕孔的糯米一齐散发出甜甜的蜜香。
在盘子中摆放整齐,再浇上两勺半流动的晶莹糖水,看起来就令人垂涎欲滴。
在场的几人各自都分到一块。
“小瑶,好吃么?”
虞九阙坐在邱瑶的旁边,小姑娘的嘴巴小,一口只咬掉一个小小的月牙,还把蜜汁蹭到了脸上,像个小花猫。
“好吃!”
邱瑶如小鸡啄米般连连点头。
这个糯米藕外面和里面都是软软的、甜甜的。
自从和哥哥来秦记食肆做工,他们就再也没饿过肚子,每顿饭吃得都是不重样的美味。
这份幸福,让邱瑶渐渐忘却了母亲去世留下的阴影,不仅长高了,性子也越来越外向。
虞九阙很喜欢这个小姑娘,他伸手摸了摸邱瑶的丫髻,让她再去拿一块吃。
蜜汁糯米藕定价三十文一份,食材有限,秦夏数了数,一共也就能卖十几份左右,让邱川心里有数。
食肆重开第一天,人满为患。
入夜两个雅间都满客,还有三家的下仆跑来预定阁子里的位置。
这五桌客有一个共同点,便是都点了曾在宋府寿宴上出现的菜色,可见都是宋府的座上宾。
考虑到还要留出雅间招待韦家一家子和柳家母子,秦夏让邱川在往外定雅间时,将后日晚上空出来。
直到亥时过半,最后一桌客人才离开。
虞九阙把钱箱里的碎银都取出包好,剩下的铜板锁起,晚间庄星会把钱箱抱回自己住的屋子里看管。
顺便又带上了账本,打算今晚回家数钱对账。
到家后,两人洗漱更衣,坐在床边泡脚时,把所有的碎银都倒了出来,和账本放在一起。
“食肆现今一日流水,均摊下来大约在十几两左右。毛利五成,纯利三成。按照纯利算,像今日,约莫有四两半。”
午间套餐三十文一份,一个中午能卖出四五十份,挣得不多,为的是树立口碑。
主要的盈利都是在单点的小炒、雅间的席面和酒水上。
店内一共十张桌子,还有八个单人的位子,姑且按照人头算十二桌。午间吃小炒的人较少,晚间则至少可以翻台两拨,这就是三十桌客。
这样的一桌少则也要花上两钱银子,多则四五钱,每天能入账七八两左右。
雅间不一定每天都有来客,若是有,一桌席面没有个几两银子是下不来的。
过去这将近两个月,食肆刚刚起步,但算下来到手的纯利也过百两了。
“不过这里面还未扣除商税。”
大雍的商税明细众多,大致区分的话,便是坐贾缴纳住税,行商缴纳过税。
秦记这等规模的食肆,一个月的商税十贯钱,也就是十两。
这个金额是课税司制定的,也就是说,无论挣多挣少,皆是定额。
而大的酒楼,像是常悦楼、百味轩等,一个月课税数十两。
虞九阙曾提及的盛京“三大楼”,每年更是为国库贡献几千两白银。
这么算来,秦记如此经营下去,减去家中开销,一年余下的银子总有个几百两。
这还不包括秦夏偶尔出去做席面赚得工钱和赏银。
桑府一顿饭,得银八十两。
宋府一顿饭,得银一百五十两。
在齐南县,都算是巨款了。
“原本我想着,食肆开上一年,要是银钱趁手,就先置换一个大点的宅子住,站稳脚跟后,再开一个像样的酒楼。而且不是赁,是买。”
但现在,他需得为进京后的事业提前做打算了。
第066章 送餐服务
考虑到县学散学的时间, 正是食肆最忙的时候,秦夏怕是无暇和他商讨旁事。
为此丰弘阳从莫教谕那里讨了半天的假,专程在次日上午来到秦记。
邱川第一次在这个时辰见到丰弘阳, 正在拆门板的他停下手上的活计, 讶然道:“丰夫子, 我们还没到饭点。”
丰弘阳道:“在下并非为用饭来此, 而是想请贵店掌柜出来一见, 有一事相商。”
面对这些书生夫子,邱川素来不敢怠慢。
他当即擦擦手,先请丰弘阳进门。
“还请夫子稍候, 我去后面请我家掌柜。”
丰弘阳对食肆再熟悉不过, 自己选了个位置就此坐下。
半晌后, 邱川返回, 手里提着一壶茶,后面还跟着秦夏。
“秦掌柜。”
“丰夫子。”
两人见了礼后面对面落座,邱川倒好茶便撤下了。
几句开场白后,丰弘阳说明了来意。
秦夏很是意外。
“您是说,教谕大人想让敝店为县学上下夫子、生员供应几日午食?”
丰弘阳喝了口茶, 点了点头。
“正是此意,县学包括几位大人在内,算上夫子、生员、杂役等, 共八十余人。其中夫子与生员, 皆按照目前贵店所售三十文套餐的菜色即可, 几位大人则提升到五十文,仆从杂役十五文。”
秦夏明白, 这无非是地位不同,餐标不同罢了。
但对方毕竟是县学, 秦夏不敢贸然点头。
“请问丰夫子,县学中既有饭堂,为何将全员的午食都交由外来食肆承办?”
丰弘阳叹口气,将县学内的“饭堂风波”同秦夏简明扼要地讲了讲。
秦夏:……
这事他熟。
上辈子他就看过新闻,说是学校领导将大学食堂的其中一层承包给了关系户,结果闹出了集体食物中毒。
至于这种做菜水平极其糊弄的食堂档口,更是数不胜数。
果然只要利字当头,这样的闹剧古今皆有。
而教谕和训导的职责差别,听起来类似于一个主管教学,一个主管行政,这样的两个人对上,确实很难以官职而论。
后者但凡有点手腕,手中的实权便可压过前者。
能和县学合作,对秦记而言有利无害。
那个鲁训导再有“后台”又如何,反正任他“后台”多大,也大不过自己的夫郎。
县学一共定了七日的饭食,每天八十份套餐,三份五十文、二十份十五文,余下皆是三十文,总共是十五两多一点的银子。
只是这样的话,人手便不足。
“要么咱们再雇两个会做饭的帮厨,按日结工钱。”
当下也只能如此。
本想着再麻烦方蓉介绍两个人来,方蓉却道:“何必请别人,干娘去给你们帮忙就是。这还差一个的话……我去问问你葛婶子干不干。”
一日只忙午食这一阵,工钱和当初的郑杏花一样,都是二十文,七日一百四十文。
方蓉说是不用给她工钱,但秦夏当然不肯。
这价钱说给葛秀红一听,她倒是也心动了。
奈何。
“我这老腰这两日恰好不爽利,怕是去不成。”
在家忙活一顿饭还好,去了食肆,一站就是一两个时辰,问题就大了。
一旁的曹阿双注意到婆母遗憾的神情,好似觉得这一钱多银子要长腿跑了似的,遂主动道:“婆母,要么我去给秦记帮两天的忙?反正秦夏和九哥儿都不是外人。”
以韦家的条件,其实不用出去做事补贴家用。
但葛秀红也知道,曹阿双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去的是秦记,也没什么不放心,想了想便道:“不过七日,你想去就去罢。挣得银钱也不用交来公中,你拿着平日里买些日用。”
曹阿双欢喜应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