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大人,赶走了庖厨,夫子、学子们接下来的午食又该如何安排?毕竟您已经下令,此后不得外出用饭、不得差人送饭。”
莫正却负手一笑。
“此事就不劳鲁大人烦忧了。”
说罢他就递给丰弘阳一个眼神。
丰弘阳领命而去,很快指使县学中的另外两名杂役,将秦记送来的餐食全数运了进来。
除了专供三位大人吃的菜色,是用食盒单独盛放的外,其余的菜都放在一个大盆中,上面盖着干净的布挡尘。
来负责放饭的是方蓉,系着围裙,裹着头巾。
一群学子还没反应过来,就在夫子们的协调下,重新排起了队。
“这是哪里来的饭菜,莫非是教谕大人从县学外采买的?”
“闻着好香啊!你看前面有炒鸡,还有这个肉片,这么大!”
“这些真的可以吃么?咱们用不用掏饭钱?”
除却窃窃私语,还有此起彼伏地吞咽口水的声音。
丰弘阳和项夫子也赶紧一人拿了一个餐盘,排进队伍当中。
这可是秦记食肆的菜,真的很难不馋。
莫正再度开口。
“今日这顿午食,乃是我与郝大人自掏腰包自外面食肆采办的,往后七日,都是这家食肆为咱们县学供应午食,七日之内,县学会寻到新的饭堂庖厨,届时,大家还可以和从前一样,来饭堂就餐。”
素来沉默的郝训导感受到了来自鲁训导的视线。
实则他压根不知教谕的计划,更没有掏过一个铜板。
事已至此,他不得不感慨莫正的手腕。
轻而易举地就将自己划去了他的阵营,还顺便赠予了一份学中声望。
郝训导遂不理会姓鲁的,不动声色地往莫正一侧挪了一步。
再说桑建元等人,也早就被这股饭香勾得坐不住了。
丰弘阳看在眼里,故意同身后的项夫子说道:“可惜只有七日,要是以后咱们都能在饭堂吃到秦记送的午食,这日子可就太舒坦了。”
秦记?
莫非是那个来自家府上做过席面的秦记?
他倏地一下蹦起来,跑到放饭妇人的面前问道:“你们的食肆可是鹤林街上的那一家?”
方蓉被他吓了一跳,但还是答道:“回秀才老爷的话,正是。”
对于桑建元来说,这就足够了。
“走走走,咱们快去排队,晚了就吃不上了!”
刚刚项夫子忽悠他们的话,这时却从他的嘴里冒了出来。
其余几个公子哥先是一愣,随即都反应过来€€€€原来是秦记!
秦记的掌柜可是能去给桑府、宋府做席面的,他们此前也都或多或少让小厮去跑腿买过那里的吃食,就连素菜都香得人能吃两碗饭!
“建元说得对,咱们也赶紧去排队!”
“快走快走!”
而排在前面的那些普通生员,也都恍然大悟。
原来教谕大人为大家订饭的食肆,居然是那个时常被夫子和大少爷们挂在嘴边的秦记?
他们嘴巴里的口水,顿时冒得更旺盛了。
……
这顿饭,吃得桑建元等人心满意足。
而那些家境贫寒的学子们,更是几乎热泪盈眶。
果然教谕大人和鲁训导绝非一丘之貉,包括郝训导在内,甚至愿意自掏腰包,给他们买来如此荤素得当的美味午食。
这样的菜色,他们好些人的家里,只有年节才吃得上。
此时此刻,包括所有夫子,乃至还没吃上饭的杂役仆从们在内,闻着阵阵猜想,想法都和丰弘阳达成了一致€€€€
这样好吃的饭菜,要是以后能天天吃上,就再好不过了。
三份五十文的套餐里,原本有一份是给鲁训导的。
但他哪里吃得下,在饭菜送进来时,就以要去训斥、开除庖厨和杂役为由走了。
莫正直呼可惜。
他注意到那个此前说家中只有野菜果腹的学子,和其余几个出身同样不佳的生员围坐在一处,便把这份多出来的饭送给了他们。
至于那些学子们口中的“猪食”,莫正当着所有人的面,指使两个杂役将它们装回木桶,送去给街上的乞丐。
并向大家保证,日后饭堂的午食,绝不会像先前一样荒唐。
有人趁机大着胆子问,能不能继续吃秦记食肆的餐食。
莫正笑着摇摇头道:“我知大家都觉得秦记家的饭菜美味,但本官和郝训导,属实也囊中羞涩啊!”
学子们这才想起来,这些饭菜都是二位大人自掏腰包买的,一时间对他们更是敬佩。
同样的话,在桑建元等人听来,意思可就大为不同了。
囊中羞涩,说白了不就是缺银子么?
教谕和训导没有,衙门拨的银两八成也不够,可他们有啊!
几人碰头一合计,当即有了打算。
县学的午食送到第四天,秦夏本人便被请到了莫教谕的面前。
并被告知,县学有意日后长久地从秦记预订午食。
最初的小生意,变成了长线生意,秦夏自然乐意。
每天合二两多,一个月下来就是六十五两。
莫正得了“赞助”,很是大方,凑了个整数:一个月七十两。
秦夏有意在莫正面前卖个好。
“正式送餐时,我们会在套餐之外增加一份汤饮,到夏日暑热时,还会准备绿豆饮、酸梅饮。”
“如此甚好。”
莫正对秦记食肆很是满意,尤其现在午食的银子被桑府老爷大手一挥地承包了,听说还利用自己的人脉,去府城告了鲁训导一状。
看来以后,他不仅可以每日中午不出县学,就能吃到可口的饭菜,还不用再见到鲁训导那张恼人的面孔了。
秦夏与县学的合作,同样有契书为凭,一下子一年又多了几百两的进项。
而且不知这消息如何传了出去,接下来几天,还有其他附近学塾的人来食肆,打听秦记能不能也给他们送餐。
簇拥在县学附近的学塾并不少,要是他们都有此类需求,这餐食就又多了几十份。
不得不说,这也是送到嘴边的生意,秦夏很想拿下。
“难处有两点,一是要雇新人,干娘和双姐儿不可能日日都来,可雇了后院又没地方住,二是后厨不够大,一共就两口锅,就是炒出火星子也来不及。”
他把这两点在脑子里过了几遍,忽然又觉得,也并非不能解决。
秦夏倏地看向虞九阙。
“阿九,我觉得,咱们不妨再开一家新店。”
第067章 食堂分号
虞九阙很快就想通了个中关节。
虽说食肆刚开两个月, 这时候开分号似乎太过仓促,可谁让店里生意实在是好。
加上他们手里也趁了不少现银,无论是赁新的铺面还是雇伙计都不是问题。
“新店可是只做套餐兼送餐的生意?”
秦夏肯定道:“没错, 我连店名都想好了, 只需要改一个字, 就叫秦记食堂, 你觉得怎么样?”
“秦记食堂……”虞九阙缓缓念了一遍, 赞成道:“这名字好记,都是咱们秦记的名号,一字之差, 也好将两个铺子区别开来, 比起单纯称之为‘分号’要好太多。”
两人为着新店的事, 商量到深夜。
一盏灯油都烧尽了, 才躺平睡下。
次日晨起,说干就干。
因找铺子的范围就限定在县学周边,牙行办起事来愈发利落,很快就寻到了和现下食肆一街之隔的,位于雀林街的一处铺面。
“这是咱们城里头一位娘子的陪嫁铺子, 一直通过我们牙行赁出收租子。上家是间竹木行,因为生意不太景气,掏不起租子了, 换去别处, 这不就空了下来。”
牙人拿钥匙开了门, 又因为已空了一个多月,一股清冷气扑面而来。
地上也浅落了一层灰, 一踩一个脚印。
“地方是小了些。”秦夏四下打量一圈说道。
牙人道:“大小是比不得二位上家铺子,但听您的意思, 这边做的生意也用不了那么大地方,这小一些,租子上不是还能省一些,您说是不是?”
秦夏笑笑没说话。
这些牙人都是舌灿莲花的,再破的屋子,也能给你寻出好处来。
“相公,咱们去后院看看?”
“好。”
去后院时有一道门,还有一道门槛,秦夏转身示意虞九阙扶着自己。
“小心脏了衣裳。”
小哥儿小心地提了下裳一下,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