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郎弱小可怜但能吃 第182章

眼看使团下个月就要进京,这事拖不得。

鸿胪寺的官员走后,皇上对着虞九阙,不掩愁容。

“会同馆用了几十年,从未走过水,怎么偏巧在这个关口出事?”

虞九阙知他起疑,便道不如派东厂探子去摸一摸情况。

“此外依臣之见,也该使大理寺、北城兵马司一道会审查证。沙戎狼子野心,走水之事若是有蹊跷,难保不是他们从中作祟,所以不仅要查,还要查得大张旗鼓。”

说到这里,他就想到了那些在盛京大呼小叫的沙戎人。

无非是仗着大雍律法管不了他们,因此才这般猖狂。

虞九阙离了御书房,就叫来东厂心腹丁鹏,把事情交代下去。

又过两日,他如约在和光楼包了阁子,宴请司礼监数人。

正在满桌珍馐,宾主尽欢之时,守在外面的小内侍匆匆跑进来,同虞九阙低声道:“督公,一楼大堂来了一桌胡人,非要轻薄一个和瞎子老爹一起,来楼里卖曲儿的姐儿,闹将起来,秦掌柜已去了。”

第112章 行迹败露

在督公自家的酒楼里吃饭, 都能被胡人坏了雅兴,没等虞九阙开口,夏秉笔就第一个不忿起来。

“这帮胡人, 未免欺人太甚, 当我大雍神都是什么地方?”

列席诸人, 一概应和。

虞九阙也微微蹙了眉。

和光楼开在南城繁华处, 又名声正隆, 难保没有外来的胡人、胡商慕名而来。

只是若肯老老实实地吃完一顿饭,那么定然也是欢迎的,不至于因对方生了副高鼻深目的外族面容, 就把人赶出去。

这种摆明了要生事的, 下场可就不一定了。

何况今日恰好他也在此, 别人不敢料理的胡人, 他虞九阙还不敢么?

正要下令,却见门外又有人上菜,迎进来后,却是邱川。

他知一屋子都是大官,却没有人比小掌柜更大, 有些忐忑,但不多,只管一味放下热气腾腾的菜盘, 依照秦夏的吩咐来传话。

“大人, 大掌柜的吩咐, 请您暂且静观其变,将楼下胡人, 交由他来打发。”

虞九阙不禁锁了眉,原本下意识想说如此不妥, 忖了一瞬又问:“那几个胡人,可有什么不同之处?你将他们的装束细说来。”

邱川一愣,旋即开始回忆,他记性好,连那几人衣裳什么颜色都能说个清楚,虞九阙听罢,还真应了秦夏的要求。

又嘱咐近侍,使护卫暗中盯防。

“那些胡人若贸然出手,务必保证秦掌柜在内的和光楼中人,与食客们不得有伤。”

夏秉笔几人,面面相觑,他斗胆问道:“督公,留秦掌柜一人支应,当真可行?”

在他们眼里,秦夏就是个走了运道,趁督公落难,攀附上来的县城庖厨罢了,虽说这做菜的手艺确实出神入化,看样貌也是一等一的,称得上玉树临风,督公被其性情和皮相所惑……愿意为其怀子,或许情有可原,可到底不过是个白身商贾。

按理说,酒楼遇事,正应该借虞九阙的势才对,怎的还把人往外推呢?

反观虞九阙,竟已重新拿起了筷子,招呼众人道:“这道香煎鲳鳊需趁热吃,放凉了便泛腥,岂不耽误了好食材,诸位快尝尝。”

大家不明所以,只得听从。

执箸尝鱼,破开金黄鱼皮,内里鱼肉嫩白如雪,果然香嫩可口,丝毫不见水腥。

殊不知虞九阙看起来气定神闲,实际却有些食不知味。

可他清楚秦夏兴许看出那几个胡人的身份有问题,别小看酒楼这等地方,每日迎来送往,见多识广。

秦夏又知沙戎使团进京,及会同馆走水二事,特意遣人上来递话,一定有他的理由。

这就是夫夫二人的默契了。

左右真起了冲突,大不了强行将人索拿了押走。

想及此处,他动了动筷子,挑去了盘中小巧的鱼目,细细咀嚼。

……

再说片刻前的一楼大堂,胡人一发难,形势就有些微乱了。

谁不知道这群胡人在盛京,不受大雍律条辖制,一个个和天王老子一样,凡是闹出事端,兵马司也只敢轻拿轻放,最多让他们赔些银两了事,打板子、下狱,都是做不得的。

纵然和光楼多半有大人物倚仗,可也远水解不了近渴。

登时就有人偷偷往桌子上放银子,打算趁两边掀桌子打起来之前溜走,免得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秦夏眼看有人还没吃完就要走,便示意阿坚去送客,言明菜金就不收了,算是给食客压惊。

嘱咐完后,他人也快到近前。

这一桌是四个胡人,皆是男子,着窄袖翻领胡服,脚踏皮靴,腰间挂酒囊、小刀等零碎,头发在脑后绑成大辫,以松石等为饰。

这样的装束,往往是羟国人。

但秦夏却敏锐地发现,他们的发丝细看隐见微微蜷曲,不是天生卷发的那种蜷曲,形状很是规律,有点像是先前编了长久的细发辫,拆开后梳通的样子。

编细辫满头,末尾缀珠玉,珠玉越华贵,身份越重,却是沙戎人的特点。

秦夏知晓,沙戎使团进京、会同馆走水,都是书中出现过的剧情。

会同馆走水一事,先是查到乃一伙羟人作祟,为此捉拿了几个羟国商人下狱审问,引来羟国不满。后证实,最早纵火的羟人乃是沙戎遣人假扮,又伪造证据指向本分的羟国胡商。

而这批胡商偏偏身份不俗,里面有一个是羟国的亲王之子,这回是起了玩心,混入商队,想来看看天.朝风物。

沙戎意图昭然若揭,他们妄图以此为导火索,引出之后的一番筹措,挑起两国争端,方便坐收渔利。

事实查明后,大雍不得不写国书、赐厚礼致歉,然而哪怕误会解除,经过此事,大雍和羟国的关系还是出现了裂痕,商贸渐歇,商路中断。

现在秦夏成了大雍百姓之一,自是希望兵戈不起,永保太平。

那么揪出潜伏在盛京,图谋不轨的沙戎人,就很有必要了。

有着这个想法在,他近来对来往的胡人都很警惕。

这就导致方才他打眼一看,就瞧出了装束上细微处的不协调。

沙戎人当街轻薄民女,因身份特殊,或许衙门只能和稀泥。

但若沙戎人假扮羟国胡商,游街走市,行径可疑,则足够东厂出手了。

羟国一直有官员常驻大雍,方便两国来往,查一查沙戎,想必羟国也是举手赞成,化解了误会,后面的争端,大约也能消弭于无形吧?

他没有太多犹疑,果断吩咐了邱川,这才上前拱手行礼,先摆出了一副面善的掌柜做派。

“几位远来的客官,这是何意?这姐儿不过是一街头唱曲儿糊口的,楼里怜他们父女孤苦,允他们进店招徕,赚几个铜子儿的赏钱,故而若是哪里有所冒犯,在下替这对父女赔个不是。”

说罢又和颜转首吩咐阿坚,“去跟后厨说,给贵人们赠几道硬菜算是赔礼。”

随后一拍脑门道:“怪我疏忽,这硬菜做起来总归费时,我见几位客官点的主食和素菜较少,怕是不够,也差一盅汤暖暖肚肠,阿坚,你先跑一趟,将那灶上刚出炉的葱包烩配素烧鹅,还有那角瓜酿肉呈来,让客官们吃着,佛跳墙算着时辰也快好了吧?也一并趁热取来。”

一席话突突说完,几个本就听不太懂大雍官话的胡人都愣了,那对父女反而暂且被冷落在一旁,其中姐儿得了秦夏眼色,鼓起勇气往旁边挪了挪。

后面很快有两个看起来在看热闹的汉子,将二人不动声色地圈在了能够出手保护的范围内。

楼上,一直有名以耳力见长的护卫,听着楼下动静,实时回禀给虞九阙,听到秦夏让阿坚去端的三道菜名,虞九阙忍不住扬起唇角。

他家这相公,也忒促狭,这是欺负胡人不解深意,暗暗指着鼻子骂了。

葱包烩和角瓜酿肉,听起来寻常简单,却有典故。

先说葱包烩,是一道面皮卷小葱,两面煎黄的面食,常在早食摊子上见到。

据传是前朝有个奸臣,以“莫须有”的罪名诬害,斩了一个抗外虏的名将,民众不忿,做出这道油炸的吃食,以奸臣的名姓入菜名,用于解心头之恨。

角瓜酿肉就更简单了,角瓜有一别名,称作“葫芦”,角瓜肉,不就是胡虏肉么!

就是不知,秦夏究竟有何后手。

譬如撇去这两道意有所指的菜,还有一道佛跳墙。

佛跳墙是汤菜,秦夏又特意强调,要“趁热”取来……

虞九阙眸光闪烁。

他或许明白了。

楼下,秦夏看出那两个不显山漏水的汉子,多半是虞九阙的暗卫,暂且放心,继续应付几个胡人。

“我们大雍有一个成语,叫做和气生财,几位远道而来,想必也是为了行商、求财,又何苦为一姐儿,招惹来衙门兵爷,乱了规矩,坏了兴致?”

一胡人向前,胡人身上多有一股经年的膻味,为了压制这股味道,这些来往大雍的胡商,习惯用浓重的熏香。

两种味道交杂在一起,逼近了后,就连秦夏这个厨子也忍不住屏息。

对方开口,说的是生硬的大雍官话。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懂规矩?”

秦夏仍是那副波澜不惊的客气模样。

“一国有一国之情,大雍礼仪之邦,以儒治国,欺老、霸女,皆是无德之举,当然,羟族逐水草而居,马上得天下,不可相较。”

他刻意点明“羟国”二字,果然见那胡人露出正中下怀的神色,言语上依旧强硬至极。

“你既认得出我们是羟国商人,就该知晓,大雍、大羟两国交好,我们东家,看上此女,想让她唱曲、陪酒,既然两国是朋友,这就是朋友应尽的礼数。”

这都是什么无赖话?

秦夏面色已有些冷下去。

“莺娘只唱曲,不陪酒,我们这里是正经酒楼,不是烟花之地,几位客官若是想请人陪酒待客,京城中自有更合适的去处。”

那胡人却道:“这是你们的规矩,不是我们的。”

秦夏青筋微跳。

这就是明摆着没事找事了。

再看其中一个胡人,看向莺娘的眼神甚是下流,像是个急色之人。

就在这时,阿坚把菜端来了。

“几位客官,这是葱包烩、角瓜酿肉、佛跳墙,请慢用!”

桌上很快摆满,同时撤下了几盘先前剩余的残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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