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是某酒店的走廊视角,身穿白衬衫的男子从破旧的书包中掏出许多资料,为对方介绍生病婴儿及山中学生情况,言辞恳切,情绪浓烈,可对面的西服男子却吝啬于分出目光,一味推拒,后期甚至于不耐烦地言语威胁。
这显然是一场有针对性的网络煽动,哪怕那些爆料中的任意一条都没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足以证明真假,但只要调动起人们的情绪就足够了。
传言只要传的多了,就会被人认作为真的。
€€€€那么最后一条呢?
羊淮山的试验基地,它的真实用处到底是什么呢?
更多相关话题逐渐升温上跳,#贫富差距#,#加班究竟是对是错?#,#数据时代,我们的隐私谁来保护?#,#老员工,终成空#,#世界十大非法实验#,诸如此类的词条层出不绝。
这一个个词条与普通人的生活息息相关,无一不牵动着他们的心。
从不刷手机的林暮一看就看到深夜,直到眼睛酸痛,心脏还未停止狂跳。
完了。
林暮唯一的念头就是,陈淮的公司,要完了。
他在房间内踱步,偶然透过窗子往外看,灯火通明,车流涌动不息,远处一幢幢写字楼间,皆有光点。
有多少人如他此刻一般忐忑不安呢?
林暮明知道陈淮的那几个号码打不通,却仍机械地一遍遍轮流打过去,手机出现电量提示让他如梦初醒。
“陈淮助理……”对,陈淮助理!
这是他唯一能联系到的跟陈淮有关的人了。
对方接电话的速度很快,在林暮没出声之前,准确地认出了他:“您好,林老师。”
“你怎么知道是我?”林暮看着窗户中自己的倒影问,“这是新号码。”
对方苦笑:“号码跟手机是陈总安排我给您买的。”
林暮:“你能联系到他?他号码是多少,发给我。”
“抱歉,林老师,我这边也没有。”
林暮没有回复。
对方说:“出国后都是陈总主动联系我,我这里并没有他目前在用的正常号码,先前仅有的三个,也全部处于关机状态。”
“我也正在试图联系陈总。”对方叹了口气,终于没有那么公事公办地开了句玩笑:“真怕明天一睡醒,我的饭碗就没了。”
林暮没有跟他闲聊的心情,想了想,在挂掉电话之前,抱着不求地结果心态问了对方一句:“第一时间把我去酒店休息室寻求资助的消息提供给顾昭那边的,是不是你?”
对方略微抬高了声音,意外道:“怎么可能?当然不是!林老师,我发誓,我对陈总的忠心,天地可鉴。”
“……”林暮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还能有闲心讲这些屁话,噎了一下,道:“再见。”
王宇傍晚的时候打电话过来,林暮与他更改了见面时间,对方也在关心这件事,不管怎么说,他的女朋友目前仍就职于陈淮的公司€€€€虽然王宇说他女朋友明天就准备要递辞呈了。
陈淮这个时候在做什么呢?有没有看到那些词条或是相关的网络报道,他姐姐那边又如何?
这些问题的答案全部都是“不知道”。
不知道陈淮此刻面临的都是什么,帮不上忙,就连声音也听不到。
假如顾昭一开始就想给陈淮下套,那么自己作为关键的一环,应该从走进酒店的那一刻,就进入了顾昭的视线。可后面自己发微博这件事却是意外,只有自己和林望月知道,最多加一个江清。
林望月对这些公司相关的内容一概不知,江清作为一个医生也不大可能与科技公司有利益纠纷,他们没有理由出卖自己。
自己的那条微博只是导火索,作用主要是捧一踩一,顺便将一些不清不楚的真实内容作为铺垫,有了这个底子,再引申出来更劲爆的就更具有可信度。
€€€€但那条微博的作用远没有那么重要。
能这样一环扣一环,将所有不可控的因素完全利用,才是顾昭最可怕的地方。
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彻底搞垮诚启吗?
不不不,林暮啃咬着食指第二个指节,总觉着还有什么头绪没有捉住。
他一直以为自己来京北见到林暮是巧合……刚才那些都是基于巧合之上的推理……
假如不是呢!?
假如从他来京北之前这一切就是安排好的呢?比如,王宇得到的消息,就是别人有意为之透露给他的呢?
王宇曾偶然跟他提起过,现在的女朋友是工作中认识的。王宇是业务员,他女朋友代表诚启主动找到王宇所在公司谈合作,当时王宇接待,两个人一拍即合,合同促成的同时双方很快就确定了关系。
林暮感觉这未免太过于异想天开,除非对他的人际关系与生活动向了如指掌€€€€否则,这个局,从第一步开始,就不可能做得成。
第99章
三日后的深夜,林暮坐在床边,正在手写汇总叶子她们那几个小女孩的的身份资料。
林暮想着她们如果以后进了新的学校读书,或是接受其他人的资助,肯定都需要拥有身份证明,提前整理好,有备无患。
每个小孩的过往经历,大概年龄,性格,特长爱好,林暮在纸上分别罗列,写得清清楚楚。
除此之外,他还筹备了一些关于微博谣言的澄清方案。
昨天北城福利院那边的院长辗转联系到林暮,表示已经有人从小操场外的栅栏路过时认出了几个小女孩,开始在福利院外蹲点偷拍了。
也有人堵在福利院门口,问她是否愿意接受采访,还有些人问她知不知道木藏于林是谁。
更有甚者蹲在栅栏外面,扔吃的进来给孩子们,将孩子们引诱过去以后向她们提一堆有的没的敏感问题,比如你为什么会在这,你的父母去哪了这种,丝毫没有考虑孩子们的感受。
院里孩子们年纪都不大,多少会伴随一些心理疾病,好多小孩被吓得躲在寝室里哭,不敢出门。另外也有胆子大的孩子,为了能够吃上一些福利院里没有的花样零食,不听老师的话,偷偷借着上厕所的名义溜出去,没有逻辑地胡乱回答那些问题。
这已经极大地影响到了福利院的日常管理与孩子们的正常生活。
院长头疼的不止这些,随之而来的有网友自发组织的捐献,许多无名的日常用品与视频被邮寄到福利院,已经堆满了一整间小仓库。
这些麻烦都是因为那条微博引起的,作为发帖人,林暮必须尽快想出妥善的解决对策。
最终,林暮思索过后,与院长协商,他希望通过院长的帮助,为院里每一个孤儿分别做一张介绍卡。
院长负责跟孩子们沟通,在尊重她们个人的意愿的前提下,确定她们想要什么样的生活。是想要留在院里,还是能够正经上学,抑或是拥有新的家庭。
然后林暮通过自己的热度,将孩子们的资料与梦想散播出去,给她们一个被更多人看到的机会。
蹲在家里的两天,林暮都在不眠不休地筹备这些,目前已经初现雏形。
等孩子们的东西准备好,林暮准备想见顾昭本人一面,比如通过住院的老爷爷€€€€顾昭的父亲。
他那天在楼道里获得了老爷子的联系方式,并得知老爷子因为心梗脑梗需要住院调理半个月左右,时间上来得及。
林暮或许搞不清楚这些商战套路,但他手里也有顾昭那边发给他的私人短信,以及那天会所里与昭耀代表方沟通时的录音。
€€€€因为对方动作太快,于是抱有怀疑态度下所提前做的准备。
现在看来,确实派上了用场。那是昭耀通过不正当的威逼利诱手段参与慈善行为的证明,足够对他们产生恶劣的负面影响。
真理之剑,目前暂时掌握在木藏于林的账号手中,这是林暮唯一的底牌。
见到面后,或许就能不止有这一个。
丢在床上的手机,沉寂了两天,没有接到任何电话,突然响起来,林暮赶紧丢下笔,捧起手机。
屏幕上写着王宇的名字,林暮顿一下,肌肉微微放松,滑动接听。
对方说话口齿不清,听起来喝了不少,上来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诉道:“哥儿们,我失恋了……”
林暮微微睁大了眼睛:“你说什么?”
“我被分手了!”对面朝手机里大叫,喊到破音,震得手机扬声器簌簌颤抖,“她走了……嗝……票都买好了才通知我……为什么啊!老子对她那么……她凭什么……”
比王宇叫喊的声音更大的是他那边的背景音乐,重金属音乐鼓点紧密,几乎要从手机里林暮钻出来,一句话林暮断断续续只听清半句。
“你在哪?”林暮问,“听不清你说话,你先换个地方。”
“为什么……嗝……我好难受啊……说好年底跟我回去见爸妈……嗝……”
林暮断开充电线,穿上外套,往外走,问对面:“把你地址给我。”
他问了好几次,对面像没听到,只会执着地重复那几句,一会问他“为什么”,一会问他“凭什么”。
林暮进了电梯手机没信号,电话自动断线了,等出了电梯重新拨过去,等了很久才被人接通。
是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对方背景音乐明显变小许多,他受不了地跟林暮吐槽:“喂?你是那死胖子朋友?莓喜酒吧,赶紧的,把人整走,我们一桌酒让他蹭没半桌,喝不起酒别特么来酒吧啊!神经病,怪不得女的不要他,活该!”
林暮跑到小区门口伸手拦车,听对方说话刺耳,语气也不怎么好:“你怎么说话呢?”
对面哼了一声,看样子只想过过嘴瘾,留下一句“快点啊!速度!”就挂断了电话。
林暮搜索酒吧位置,距离小区挺远,打车得半个小时。
等他人到店门口,刚给王宇拨过去电话,就见一个神似王宇的男人,坐门口台阶上,穿着那套业务员服装,外套盖着头,像睡着了。
“王宇?”林暮挂了电话揣兜,走近拍拍那人肩膀。
对方一动不动,毫无反应,就在林暮弯下腰,刚准备掀起那件黑色外套时€€€€
对方猛地伸手拉住林暮,将他狠狠拽了下去,跪在台阶上!
林暮连出声的机会都没有,脸上直接被一块方巾死死压住,遮挡起视线,他微微吸了口气,下一瞬,连意识都跟着消失了,陷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
王宇呢?
林暮倒在地上,额头贴着冰凉的地板,失去了力气,浑身麻软,连根手指都动不了。
面前还是好黑,睁不开眼睛,头很晕,反胃感不断翻涌。
外面有人在对话,一男一女。
“抓他真能有用?”男人贱兮兮地说,“咱现在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姐,你可别框我,小叔他们虎视眈眈地盯着咱呢。”
“别叫我姐,恶心。”女人嫌恶地说,高跟鞋敲在石板上的声音响起,走了几步,停在门口问:“没做太过份吧?”
“€€哟哟。”男人的脚步跟随着越走越近,“就喂了点特殊的肌肉松弛剂,两个小时候管保活蹦乱跳,大外甥联系上了吗?要我说还得亲妈出手呢,呸,这小畜生崽子养不熟。”
“€€,姐你别瞪我啊,谁知道他是不是你亲儿子,万一是陈南平那个孬货从哪弄出来的野种……嘿嘿嘿,要这么说起来,里面的算不算是他亲弟啊?怪不得这么宝贝,整一堆保镖看着。”
什么意思,什么野种,亲弟,谁是谁弟弟……
女人压低了声音,听起来心情坏到了极点:“闭上你的臭嘴,再废话就给我滚出去。”
“疯婆子。”男人小声嘀咕,“妈的一家疯子。”
女人不知可否,推开门,吱呀一声,有光倾斜进来,灰尘在光束间流动,一同落在林暮侧脸上。